里啪啦……
滋滋滋……
斷裂的線條從牆中露出，部分線條與地面的小水窪時不時地觸踫著，發出了 里啪啦的聲音。
啪~
一只腳忽然踩在水窪上，濺起了些許水液。
“年久失修，年久失修啊……”
溫文儒雅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只是相比較于過去，這次的話語卻是帶著些許無奈。
紅色的人影蹲下身，用他那嫻熟的技巧將電線裹好，隨後便是強硬地塞了回去。
刺啦！
膠帶被取下來一小部分，被他用于暫時性地讓電線回到它本該待著的牆內。
“這才一百年的時間，這里就破成了這種樣子，還真是……”
紅色的人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止不住地吐槽著。
這種支撐了百年時間就不行的豆腐渣工程，要是放到他的老家，估計是要被抓進監獄關個兩、三年的時間。
當然，對于他們這種長生種而言，關個兩、三年其實也不礙事。
主要是後面的罰款，那才是真叫他們果肉痛的。
“喀什叔叔……”
就在這時，一位少女小跑著來到了喀什的面前，一邊跑，一邊故意踩踏著那些積水的小水窪，將那些水液踩得到處都是。
“……”喀什。
眼角微微一抽，喀什伸出手抵住了少女的小腦袋，開拓的力量對其進行了簡單地控制，防止對方又“一不小心”撲進他的懷里。
“伊芙麗，你已經十九歲了，是個大人了，怎麼還這麼冒冒失失的？”
“誒嘿~”听著喀什的訓斥聲，伊芙麗調皮地吐了吐粉紅色的小舌頭，隨後在喀什的面前轉了一個圈。
“喀什叔叔，你看我今天穿得怎麼樣？是不是很可愛？”
粉色的百褶裙在少女的動作下如同花朵一般綻放，單肩小挎包亦是隨她的動作一同搖曳。
“……一般。”面對著伊芙麗滿是期待的小眼神，喀什呵呵一笑，吐出了冷漠的兩個字。
“啊~”伊芙麗听到這話就瞬間泄了氣，她的小嘴微微嘟起，揪住了喀什的袖子，開始撒起嬌來。
“我不要嘛~”
“我不要~我不要~”
“喀什叔叔必須夸夸我！這可是我費了好多心思才弄好的~”
“我明明很可愛的說~”
“有空想這麼多事情，沒空好好學習？”喀什一點都不吃少女這套，只見他的口中繼續吐露出冰冷的文字。
“你有那麼多時間玩耍，沒時間學習？你好好想一想，文明的傳承學會沒有，輻射之力的掌控完成沒有，今日的學業做完沒有，目前銀河內最具有普適性的語言學會沒有……”
伴隨著喀什越說越多，少女的眼前也是旋轉起了小星星，眸光變得迷迷糊糊的。
“……”
見著少女這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模樣，喀什忽然閉上了嘴，心中難免有些嘆氣。
這才一百年的時間，新生代的瑟拉人就墮落成了這種模樣……
拍了拍少女的小腦袋，喀什出聲說道︰
“你先回去吧，我要去拜訪一下奧索爾先生。”
“……奧索爾爺爺嗎？”听到了“奧索爾”這三個字，原本少女那迷迷糊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精神了許多。
甚至于話也變多了不少。
“喀什叔叔，奧索爾爺爺為什麼不願意出來和大家一起生活啊？”
“是不是奧索爾先生不喜歡大家？”
“大家都很喜歡奧索爾爺爺的說……”
“還有還有，喀什叔叔……”
少女嘰嘰喳喳的如同小鳥一般在喀什的身邊蹦蹦跳跳的，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砰！
“疼！”
伊芙麗眼淚汪汪地抱頭蹲防，看向喀什的目光之中帶著些許委屈之色。
“喀什叔叔……”
“你先回去吧，奧索爾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暫時不能離開。”喀什心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對著伊芙麗解釋道。
說實話，這麼對待少女其實他也是挺心疼的。
畢竟“伊芙麗”這個名字還是他親自取的來著……
伊芙麗……在他的故鄉，意為“被世界所眷顧的孩子”。
他對這孩子的期待其實很普通，只要對方健健康康地長大就可以了。
只是隨著對方的長大，他也難免落入了正常家長都會患上的毛病——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成才，自己哪天出了意外，她該怎麼辦？
“啊~”伊芙麗的小嘴微微嘟起，有些不滿地嘀咕道︰“人家也很想要見一見奧索爾爺爺嘛~”
“除了人家剛剛出生的時候見過奧索爾爺爺一次，後面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了……”
伊芙麗是在十九年前從火種室誕生的，是所有“火種”之中最後一位出生的。
最初的“火種”在喀什留在這里的第三年便是孕育出世，隨後剩余的那些火種也是一一孕育而生。
到了十九年前，伊芙麗誕生，火種室也是徹底失去了其作用。
如今的火種室，只余留奧索爾一人靜靜地待在培養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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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其余的“火種”，以及“火種”生下來的孩子們……
在奧索爾當年的無私奉獻之下，他們確實是擁有了依靠自己的身體來抵抗輻射的力量。
並且發展至今，這些新一代的瑟拉人也是天然就能夠控制輻射之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瑟拉文明的重生也算是從科技文明過渡到了超能文明。
借助著殘留的文明科技和知識，再加上喀什的全力幫助，瑟拉文明在過去的廢墟之上重新建立了一個巨大的城市。
“好了，听話，乖乖回去，不然到時候就給你加作業。”
伊芙麗的撒嬌對于喀什而言是沒有絲毫作用的。
“不要啊！”
伊芙麗可憐兮兮地看向喀什，但是卻在對方那溫柔之中帶著些許責怪意味的眼神下徹底敗退。
“好叭~”
少女垂頭喪氣地轉過身，朝著出口的方向就這麼慢慢地走著走著……
走了一段時間之後，少女忽然豎起耳朵，仔細地傾听著周圍，鼻子也開始努力地嗅了起來。
“誒嘿嘿……”
確定了喀什沒有跟上來確定她是否離開之後，少女忽然轉過身，然後……
一只罪惡的大手拎住了她的後頸。
“嗚哇！你……喀……喀什叔叔……”
眼前的視角忽然一變，下意識地想要掙扎的伊芙麗見到是喀什將自己拎起來之後，面容頓時一苦。
“是不是想趁我不注意然後偷偷跟上來？”喀什板著臉詢問道。
“嗯……”少女委屈巴巴地回應道。
“就知道你這妮子不老實！”喀什冷笑了一聲，便是拎著少女這麼向著出口走去。
一段時間之後，伊芙麗被放到了大門之外，見著少女老老實實地沒有亂動，喀什猛地關閉了大門。
砰！
“……”伊芙麗沉默了幾秒鐘後，小聲嘀咕道。
“小氣鬼~”
……
又一次回到火種室，喀什沒有絲毫猶豫的便是來到了中央培養罐的前面。
“我回來了，奧索爾先生。”
聲音響起，泡在特制培養液之中的奧索爾艱難地睜開了眼楮。
【啊……你是……】
【是你啊……】
【你來了啊……喀什……】
此時的奧索爾已經蒼老得不成樣子，肌肉萎縮，身形矮小，渾身上下看起來皺皺巴巴的，就仿佛一張人皮。
只是和過去一樣的是，他的眼楮深處依舊明亮。
“奧索爾先生，您老了。”
“老得都有些不像你了。”
見著奧索爾這連睜開眼楮都如此費力的模樣，喀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有些悵然道。
【新的時代已經到來了……】
【我是……舊時代的遺民，新的時代沒有能夠容納我的港灣】
喀什明白奧索爾是在表達什麼意思，但是說實話，他還是有些不甘心。
似乎是察覺到了喀什的心情，奧索爾的目光之中滿是柔和。
【喀什……很抱歉，作為朋友，我恐怕無法再繼續停留在這里了】
【承載我的船已經停泊了好久，上面的擺渡人在催我呢……】
“您……真的不打算留下來看一看嗎？”
“看一看如今的瑟拉文明？”
喀什有些不甘心地詢問道。
奧索爾在火種室待了一百多年，受了一百多年的折磨，明明瑟拉文明已經重建，可是他這位英雄卻是沒有見到新生的文明之光……
“您知道嗎？如今的瑟拉文明過得很好，我們重新修建了城市，重建了教育系統，還有科技，孩子們也擁有了保護自己的力量，還有……還有……”
【喀什……】
【我是新時代的奠基人，而你，則是新時代的締造者……】
【瑟拉的新時代應該由你來引領，而非是我這個舊時代的遺民】
【奧索爾……他從很早的時候就隨著上一個時代的瑟拉沉睡在了過去，而我……只是一個徘徊在兩個時代的幽靈】
【幽靈是不能出現在陽光之下的啊……】
【若是出現在陽光之下，必然會如同冰雪一般消融】
【我親愛的朋友，喀什……】
【很抱歉，沒能陪你一直走下去】
喀什張了張嘴，看著眼前如同枯萎之花的奧索爾。
他清楚的知道，奧索爾真的撐不下去了。
每一位“火種”的誕生，其實都是在抽取他的生命本源，也只有這樣，那些“火種”才能夠獲得他經過無數折磨之後才擁有的輻射抗性。
這是存在于基因編碼之中的輻射抗性。
他只是一個人，而需要他供給誕生的火種則是有上萬！
即使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損失了一部分，可是殘余的“火種”起碼還有數千！
這樣的數量……他能夠支撐一百多年，已經可以說是一個奇跡了。
眼瞼微微垂下，喀什沒有再繼續說什麼。
他轉身就走，直到走到了火種室的盡頭。
“奧索爾先生……”
“您就不怕，等您死後，我會把新生的瑟拉文明徹底摧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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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如此的信任我一個外星人……”
【喀什，你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正如……你相信我一樣】
熟悉的聲音再一次通過老舊的廣播響起，喀什的胸膛起伏著，定在了原地。
【很抱歉，把你鎖在了這個絕望的文明之中……】
【如果有一天，或者說現在……】
【當你累了的時候，不要再留在這里了，回到你的家園吧，真正的家園】
【雖說瑟拉也可以是你的家，但是我清楚，瑟拉其實並不配當你的家……】
“奧索爾先生……”喀什的身體顫抖著，眼中被哀傷所充斥。
【喀什……】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謝謝你這些年來對瑟拉的付出……】
【只是很抱歉，我無法再做出任何感恩的動作】
【請原諒我】
……
當喀什離去之後，奧索爾緩緩閉上了雙眼。
這一剎那，他的眼前浮現出了他的過去。
從嬰兒到孩童，從孩童到少年。
他有過太多的歡聲笑語。
從少年到青年，從青年到中年。
他有過太多的後悔和遺憾。
等到了老年，災難降臨，一切都變了模樣。
他本可以逃離出這顆星球的，以此來獲得苟活的機會，可是……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
在災難到來的那一刻，他選擇肩負起傳承文明的責任……
如今文明已經重生，他肩膀上那名為“責任”的東西也算是可以放下了。
只是……
【父親，您在走之前，難道沒有一句話留給我嗎？】
拉拉的投影閃爍著，出現在了培養罐的面前。
【是拉拉啊……】
【對不起……我沒有盡到一位父親的責任】
奧索爾在意識的彌留之際，留給了拉拉這麼一句話。
最後一句話。
【沒關系】
拉拉的投影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淚光從她的眼角灑落，破碎成無數的光。
【拉拉原諒你了】
她閃爍著的投影伸出手，觸摸著奧索爾的臉頰。
只是可惜……
他死了。
拉拉微笑著，垂淚著，就這麼輕輕地撫摸著奧索爾的身體。
盡管手中沒有傳來任何觸摸的感覺，但是拉拉似乎看到了，那道“不負責任之人”的光影。
光影悄然拭去了她眼角的淚滴，與其一同化作破碎的輝耀。
……
距離火種室較遠的一個機械室內，一塊塊機械單元冒起了青煙。
【自毀模式啟動……】
【3……2……1】
【自我抹除完畢！】
……
沿著繁雜的路線離開，打開了防空洞的大門，卻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已經進入了夜空。
“晚上了啊……”
喀什仰望著天上的銀河，嘴角勾起了一抹輕松的笑容，只是眼中的惆悵卻是怎麼也解不開。
“喀什叔叔……”
熟悉的聲音響起，將喀什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只見伊芙麗像他把她丟下來時的模樣，靜靜地站在原地。
她一直在等他。
少女的身材縴弱，隱隱給人一種破碎的柔弱之感。
眼眸微微垂下，喀什輕聲問道︰“你這妮子，一直在這里等嗎？”
“嗯……”伊芙麗輕輕地點了點小腦袋，“喀什叔叔是家人，我在等叔叔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一抹輕松的笑容浮現，喀什伸了一個懶腰後，走到了伊芙麗的面前，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走吧。”
“我們一起回家。”
…………
《瑟拉文明》——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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