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爺的視線並沒有過多的停留在慕瓷身上，而是轉向霍行澗。
“你的這個秘書，挺臉生。”
他語氣不明，“之前給你安排的秘書呢？”
“辭了，”霍行澗言簡意賅，“平日里大部分都跟在我身邊的人，還是我親自選比較好。”
簡簡單單幾句話，帶著波雲詭譎。
慕瓷不敢吭聲，也不敢動，生怕打擾兩個人談話。
霍老爺卻把目光重新落在了她身上，“你這段時間跟我兒子住在一起？”
慕瓷嚇了個半死，掌心都冒出了冷汗，“我……”
“慕秘書，”霍行澗率忽然道，“你把昨天我簽字的合同打印出來，送到財務部去。”
慕瓷如獲大赦，“我這就去。”
慕瓷沖兩個人禮貌頷首，隨後緊張離去。
安靜的辦公室里，霍擎撐在龍頭拐杖上的手，微微收緊了些許。
他氣場威壓道，“和姜家的事，你不該跟我解釋解釋嗎？”
“沒什麼好解釋的。”
霍行澗站在茶幾旁，單手插兜，指節輕撫眼鏡，鏡片下的眼鏡深邃平靜，幼年時期見到的那個怯懦溫順的小男孩，早已消失不見。
霍擎看著他的眼鏡，忽然有些心悸。
他有三個兒子，只有面前的霍行澗，身上流的不是霍家的血。
可偏偏只有他，跟年少時的霍擎最像。
“只要你在霍家一天，你就是霍家的二少爺，就需要履行跟姜瀾的婚約，”霍擎的聲音冷了些許，“你別忘了，你父親是怎麼死的。”
霍行澗眼眸里閃過一絲凜冽，隨即轉瞬即逝。
霍擎繼續道，“只有跟姜瀾結婚，姜老爺才會允許你進姜家的地庫，你如果還想查清楚當年的事，這樁婚事你拒絕不了。”
掌權者最擅長的，就是把控氣場。
說完這些話，霍擎拿著佛珠的手又開始輕輕碾佛珠，一顆接著一顆。
不知道過了多久，寂靜的辦公室傳來男人的笑聲。
“人死不能復生。”
霍行澗斜靠在一旁的辦公桌桌沿，語調四平八穩，“更何況，父親您有三個兒子，只要他們兩個願意娶，我想結果應該也是一樣的。”
等他想要的東西落在霍家的其他兩個兒子手里，他拿回來易如反掌。
霍擎眉心微皺，“你想退婚？”
霍行澗沒吭聲，他起身走到辦公桌，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來一份資料，放在了霍擎面前的桌子上，隨後後退半步。
他抬手，示意霍擎看。
霍擎看著桌上的資料，臉色明顯沉了半分。
資料最首頁，是一張照片。
照片中，姜瀾抱著一個男人的腰，在車里擁吻，雖然車窗降上去了一半，但是仍舊可以清晰的看出來，兩個人幾乎沒穿什麼衣服。
表面上溫婉的名媛大小姐，暗地里卻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樣大的新聞，幾乎能在江城掀起軒然大波。
霍行澗順手摸到茶幾的打火機，也沒點煙，只是在掌心百無聊賴的把玩。
“父親覺得這婚，能退嗎？”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散漫，霍擎原本碾壓佛珠的手，又再次頓住了。
他抬眸，“即便退婚，你也不能娶慕瓷。”
霍行澗面色平靜，“父親，我沒說要娶她。”
最起碼，以霍家二爺的身份，他娶不了。
霍擎臉色稍有慍色，好半晌才垂下眼瞼，碾動佛珠。
“我已經派人調查過了，慕瓷就是沈錦榮的女兒，”他眉心皺起，似是想起過往，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都在找她，可如今她姓慕，沈家也早已經易主……”
他談了口氣，“行澗，你別忘了楚家已經沒了，你現在，姓霍，是我霍擎的兒子。”
霍擎看著霍行澗，心里有對晚輩的贊賞。
可更多的，是心疼。
十八年前，沈家出事，楚老爺因為和沈老爺是故交，受到了人身威脅。
為了安全起見，楚柏昌把自己的兒子楚彥送到了霍家。
當時霍家的二少爺還在。
楚彥就這麼在霍家待了一個多月，忽然有一天晚上，楚家二少爺意外落水，沒能救回來。
與此同時，楚柏昌因為突發意外，宣告死亡。
在外人眼里，沈錦榮出事，他的知己好友楚柏昌受到牽連，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可仔細盤算起來，這件事的疑點頗多。
因為在楚柏昌出事的第二天，霍家人也受到了死亡威脅。
霍擎看著身邊只有八歲的楚彥，又看了眼棺木里自己剛剛發生意外過世的兒子，在生意場上運籌帷幄了多年的他，還是冷靜的想了一個辦法。
偷梁換柱，李代桃僵。
自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楚彥。
只有霍行澗。
尸體被送出去的那天晚上，冷靜了大半輩子的霍老爺，再也沒忍住哭了出來，一夜之間白了頭。
霍行澗至今還記得那天，雨下的特別大。
在那之後很多年，再也沒有下過那樣大的雨。
風雨晦暝，猶如銀河倒瀉，建築搖搖欲墜，似有大廈將傾之勢。
“行了，”想到自己那年幼連尸體都沒留住的二兒子，霍擎的眼楮已經有了紅色的血絲，“你父親在世時，總念叨跟我說，說你特別有主意，所以這些年你想做的事，我也沒阻止過你，但是行澗……”
他的聲音竟一夕之間多了些許蒼老，“我跟你父親不一樣，我不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你就算是想捅破天，也是你的自由，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你不是我霍擎的兒子。”
聰明人說話，從來不用點的太明白。
楚彥可以做任何事，因為楚家幾乎已經死透了。
可霍行澗不行。
他的每一個決定，都跟霍家的人息息相關。
霍擎撐著拐杖起身，走到霍行澗身邊，手輕輕在他的肩上拍了拍，“這段時間我在家里住，你有時間了回來陪家里人吃頓飯。”
霍行澗鏡片下的眼眸平靜無波，卻又似攪起**。
……
慕瓷送完文件回來，霍擎已經走了。
同事把項目部需要簽字的合同遞給她，讓她找霍行澗簽字。
她扣響辦公室的門，“霍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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