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沈琰笑著嘆了口氣。
他松開對方，看向周圍。
“這是哪？”
“這里……”
顧盛酩頓了頓，緩緩轉過身，朝著遙遠不可抵達的虛無黑日抬起手。
“是地平線的盡頭。”
“一切懷有遺憾之人，歸去之路。”
“……”
沈琰沉默片刻，輕聲問道
“他過得還好嗎？”
“你覺得呢？”
“我……我不知道。”
沈琰苦澀搖頭，離別來的太過倉促，很多話沒來得及說清楚。
顧盛酩看著他，嘆了口氣。
“沈琰，你該走了。”
“……”
沈琰心中一空，默默低下頭。
“可是……我該去往何處？”
“我不知道。”
顧盛酩搖了搖頭
“我只是一介行于忘川的引路人，指引迷途的亡魂，找尋歸鄉的行跡。”
“至于你們從何而來，又將去往何處，只有忘川才會給出答案。”
“可是……”
沈琰似懂非懂，似乎還想說什麼。
然而不等他說出口，顧盛酩忽然喚出無妄劍，朝著遠處的虛無黑日一劍斬出。
嗡——
刺眼的白色，吞沒了一切。
沈琰被黑日破碎之際逸散的引力牽引，墜入一個無限延伸又空無一物的時空里。
在意識消散前，他看到的最後一幕，是滿頭白發的顧盛酩停在地平線的盡頭，緩緩收劍。
“現在，你將跨過地平線的盡頭。”
“直至，抵達死之界。”
嗡……
世界，陷入死寂。
沈琰在黑暗中靜靜墜落，最終歸于黑暗，如一團火的熄滅。
或許只是一剎那，又或許是千萬年以後，他墜入了黑色的河。
嘩啦！
苦澀的河水灌入口鼻，刺激著心中殘留的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難以忍受的煎熬。
沈琰拼了命地往岸上游去，最後狼狽地躺在河堤上，心有余悸地喘著粗氣。
回過神後，他目光呆滯地望著這個蒼白的世界，望著天空中破碎的虛無黑日。
這時，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盡管前路未知，但無需彷徨。”
“你要相信，在無邊的黑暗中，始終會有一盞青燈，為你指引前路。”
“跟上他，然後……”
“你將抵達此生的盡頭。”
“在那里，你會踏入輪回，告別此世。”
“再見，沈琰。”
話音落，熟悉的笛聲悄然響起。
沈琰愣了一下，循聲望去。
只見無邊黑暗中，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腰間掛著一盞微弱的青燈。
燈火葳蕤，搖搖欲墜。
沈琰試著朝對方跑去，但那人好像不存在這片時空一樣，始終無法觸及。
“……”
沈琰頓了頓，默默跟上對方。
隨著笛聲傳的越來越遠，無數迷途的亡魂在此刻甦醒。
它們陸續從黑色的忘川走出，渾渾噩噩地跟著，空洞的瞳孔中，倒映著那盞青燈。
“歸鄉……”
“回家了……”
無論是死去過去，還是死在未來，只要沿著忘川，這條冥界的時間長河，它們終會抵達自己的終點——死亡的那一刻。
只有這樣，它們才能掙脫虛無，回到世界的懷抱。
很快，那盞搖曳的青燈之後，便跟了成千上萬的亡魂。
它們沿著忘川河畔，一步步走著。
在它們只剩下黑暗的世界中，那唯一的光芒，便是最後的救贖。
……
就這樣，不知道走了多久，沈琰听到了風鈴的響聲。
與此同時，笛聲悄然結束，冰冷的黑暗從他身邊褪去，將彩色的世界歸還于他。
他向前望去，看到了一家客棧。
客棧外人山人海，密密麻麻，此起彼伏的哭聲，淒厲而悲慘。
“這是……”
沈琰愣了愣，往前走去。
很快，他便來到客棧。
“讓一讓，讓一讓！”
押送厲鬼的陰差神情嚴肅，在周圍亡魂畏懼的眼神中，踏上那座存在了漫長歲月的拱橋。
望著幾人遠去，身著官袍的少年心累扶額。
“這一天天的，真能鬧騰。”
隨後，它注意到沈琰的目光。
“嗯？”
洛舟側目望去，微微皺眉。
他打量著眼前這個與其他亡魂格格不入的男子，眉頭越皺越緊。
對方眼中並無太多情緒，只有迷茫。
就像一個誤入此地的過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就在這時，它感受到什麼。
它眼神微動，朝沈琰招了招手。
“你，過來！”
“看什麼呢，就是你。”
“……”
沈琰愣了愣，默默朝對方走去。
看著跟前的亡魂，洛舟摸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時，孟婆從店里走出，解釋道
“小舟啊，忘川的引魂者剛剛傳訊于我，說此人是他故交，要親自送一程。”
“我就說嘛。”
洛舟恍然大悟，暗道果然如此。
他嘆了口氣，拍了拍沈琰的肩膀。
“一路順風，兄弟。”
“你先隨便找個地方坐著，待會兒你朋友會來送你。”
“我朋友？”
沈琰皺了皺眉，有些疑惑。
“嗯，應該快到了。”
話音剛落，一陣桃花香隨風而至，忘川河上，一個青衣男子踏浪而來。
“看吧，說誰誰到。”
洛舟眉頭一挑，朝那個方向揚了揚下巴。
“……”
沈琰也聞到了那一縷桃花香，自然知道來者是誰。
但他不敢相信，那人竟還有這層身份。
很快，那人來到他身後。
“好久不見，沈琰。”
“歡迎來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
“師兄……”
沈琰緩緩轉頭，看著顧盛酩。
明明是故人重逢，但此刻他心中卻無喜悅，只有擔憂，和滿心疑惑。
“你究竟還瞞著我們多少事？”
“呵……”
顧盛酩輕笑一聲，認真說道
“不急，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你我慢慢說，凡你所問，凡我所知，絕不隱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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