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輪轉,歲月流逝。
有人死在昨日,有人走向明天;有人留在過去,有人奔向未來。
疲憊的天地客,與黎明一同醒來……
他睜開眼,看到了明媚的晨曦,隨之而來的,是門外青年興奮的呼喚。
“師父,我突破煉體境三重了!”
他看了眼還在睡夢中的顧盛安,笑著幫對方蓋好被子,緩緩起身走出去。
推開房門,清冽的靈氣撲面而來。
他深吸一口氣,走向大門。
“臭小子,大早上嚷嚷啥呢?”
吱呀——
大門猝不及防打開,趴在門上的穆塵時一個踉蹌摔了進來。
“……”
“嘿嘿……”
穆塵時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滿臉欣喜地看著他︰
“師尊師尊,我一晚上突破了兩重!”
“嗯,那很厲害了。”顧盛酩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然後拿出自己的弟子牌,說道︰
“走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師叔呢?”穆塵時看了看院里,沒看到顧盛安的身影,有些疑惑。
顧盛酩輕笑一聲,解釋道︰
“讓他再睡會兒吧。”
“哦。”
就這樣,師徒二人迎著朝陽,慢悠悠地走在小徑上,往食堂的方向出發。
許是剛剛突破,又或者是對這一切感到新奇,穆塵時顯得很活躍。
他繞著顧盛酩奔跑,忽前忽後,一會兒蹲下來,盯著路邊的靈草,一會兒又跑上前,追著靈蝶撒歡。
“師尊,這是什麼?”
“凌風草。”
“那這個呢?”
“靈燈花。”
對于青年的好奇,顧盛酩有問必答。
而得到了答案,青年轉頭又去找新的東西,仿佛一身使不完的勁。
顧盛酩始終面帶微笑,慢悠悠走著,仿佛一個閑庭信步的世外高人。
忽然,他察覺到什麼,步伐微頓。
抬眸望去,目光跨越山林,落到自在崖那棵桃樹下。
在那里,陳導負手而立,靜靜望著他們。
顧盛酩笑了笑,朝對方傳音道︰
“師尊,不來見見你徒孫?”
陳導眉頭一挑,反問道︰
“嘿,哪有讓長輩去見後輩的?不該是你帶他來見我?”
聞言,顧盛酩故作傷心道︰
“唉,陳道寸你變了,以前你對我可是百依百順的。”
陳導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抬起手,朝對方輕輕一點。
“沒大沒小。”
“哎喲!”
一枚小石子攜帶破空而來,不輕不重砸在顧盛酩額頭上。
隨後,他摸著腦門,傻傻地笑了幾聲。
見此,陳導心中的郁悶淡了幾分,他笑罵了一句臭小子後,轉身離去。
這時,消失了兩分鐘的穆塵時抱著一只半米長的金色甲蟲跑回來。
“師尊師尊,你看我抓到了什麼!”
“???”
看到這東西,顧盛酩笑容一僵,然後一個暴栗賞給對方。
“趕緊扔了!”
“嗷!”
穆塵時吃痛撒手,然後戀戀不舍地將這只帥氣的大甲蟲給放了。
他摸了摸有些痛的腦袋,看著那只迅速跑遠的甲蟲,疑惑問道︰
“師尊,那是什麼?有毒嗎?”
“你說呢?”
顧盛酩翻了個白眼,然後拉起對方的手,果然看到了一處被甲蟲爪子劃傷的傷口。
沒有任何廢話,他直接渡入一絲靈氣,將那些獸毒逼出,不忘解釋道︰
“剛才那東西,叫金炎甲蟲,毒性很弱,但對于凡人來說,足以致命。”
“哦……”
見他神情有些懊惱,顧盛酩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並未責怪,而是柔聲道︰
“此方天地奇珍異獸數不勝數,萬事皆要小心,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
穆塵時重重地點了點頭,將他的告誡牢牢記在心里。
朝霞漫天,絢爛多彩。
一縷溫暖的夏風吹來,將兩人的長發揚起,又吹動額間碎發,輕輕掃過他們帶笑的眉眼,
時間在此刻被延長,歲月的流逝也慢了下來。
——
從食堂出來,顧盛酩收到了執事堂的消息,說是讓他去主峰一趟。
他猜到了什麼,和穆塵時說道︰
“我離開一會兒,你自己隨便逛逛,感興趣的話去藏書房找點書看。”
“若是想掙貢獻值,也可以去貢獻堂,藥園最近挺忙的,正缺人手。”
叮囑完,他一步踏出,便來到主峰。
此時,議事大堂內坐滿了人,不僅是長老和六大峰主,就連宗主也來了。
看到他來了,眾人停下交流,紛紛向他投去目光。
顧盛酩深吸一口氣,走入其中。
“弟子顧盛酩,拜見諸位長輩。”
“……”
眾人不語,只是看向刑堂堂主。
後者緩緩睜開眼,看著站在門口的男子,沉聲道︰
“進來吧。”
“謝堂主。”
顧盛酩剛邁出第一步,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陣恐怖至極的威壓。
他並未反抗,而是臉色平靜地頂著這股威壓,一步步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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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刑堂堂主再次開口︰
“逍遙峰弟子,顧盛酩,其罪有三。”
“其一︰目無尊長,肆無忌憚,一意孤行,濫造殺孽,是為不正。”
“你……可認?”
“弟子認。”
顧盛酩語氣平靜,仿佛這一幕,在他心中已經上演過千百回。
刑堂堂主微微頷首,繼續道︰
“其二︰失蹤百年,音訊全無,置宗門之喚于不顧,置宗門大業于身外,是為不敬!”
“你……可認?”
“弟子…認。”
“其三︰為求大道,不擇手段,恥于宗門,辱于師長,終墜黑淵,身名俱滅,是為…不義。”
“你…可認?”
所有人都在看著顧盛酩,然而他並沒有回答,而是停下來,抬起頭,看向面容威嚴的刑堂堂主。
剎那間,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陳導心里一空,連忙傳音道︰
“臭小子,千萬別亂來啊!不然…為師也保不住你!”
——事到如今,他依舊沒想過責怪對方,而是擔心,自己不能保護對方。
然而下一秒,他就在顧盛酩眼中,看到了一抹死寂的灰色,那是……心如死灰後的決然。
他仿佛看到了,在遙遠的未來,對方孤身一人,跪在沒有色彩的世界中。
這便是……他所預見的未來!
為了改變這一切,他付出了所有,哪怕是踏上這條窮凶極惡之道,背負那不敬之名!
但是……
顧盛酩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回道︰
“這不義之名,恕弟子斗膽。”
“弟子,不認!”
轟!
話音落,浩瀚的靈氣瞬間涌出,如狂風暴雨一般壓向顧盛酩。
後者紋絲不動,繼續道︰
“弟子所行之事,是為護佑身邊之人,絕非為了一己私欲,也絕非不義之舉。”
“正因為心中之義,縱是萬劫不復,身名俱滅,我也要走一遭!”
“哪怕是…一個縹緲的未來。”
轟!!!
恐怖的威壓轟然破碎,在顧盛酩的領域中化作漫天飛花,紛紛揚揚落下。
隨後,他一揮衣袖,砰一聲跪下。
縱是如此,他依舊挺直著背,聲音也鏗鏘有力︰
“堂主,不正不敬之罪,我認,唯獨這不義之罪,我寧死不認。”
“……”
聞言,刑堂堂主緩緩閉上眼,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聲問道︰
“以不義謀義,還是義嗎?”
“……”
短短一句話,就讓顧盛酩啞口無言。
見他不回答,刑堂堂主繼續道︰
“古人言,君子論跡不論心,小人亦是如此。”
“莫說你是為了救一個人,就算你是為了天地眾生,但錯了就是錯了!”
“若凡事皆論本心善惡,那世上何來惡人之說?”
“……”
顧盛酩沉默了。
這番話,讓他想起來,那場生靈涂炭的荒域大劫。
為救天地,不惜以萬萬生靈為代價。
彼時的他,並不理解那些強者為何自稱罪人,因為在他看來,誰也沒有錯,只是迫不得已。
現在,身份轉化,他成了不擇手段的那個人。
恍惚間,玉臨天的話,再度響起︰
“無論什麼緣由,以無辜之人的死為代價,換來的勝利都是可恥的。”
初聞不識話中意,再听已是話中人。
他確實錯了,而且錯上加錯。
“……”
在眾多長輩的注視下,顧盛酩彎下腰,低下頭,恭恭敬敬,朝刑堂堂主一拜。
“弟子明晰。”
“請堂主,賜罰。”
這一跪,便是將那份屬于年輕人的桀驁和不受教,徹底放下。
是啊,如今為人師長的他,確實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無所顧慮了。
這不是失去,而是成長。
——成長,便是不斷與昨日的自己告別,將那些不成熟的想法,連同那個不成熟的人,一起埋在過去。
“呼……”
見他認罪,眾長老松了口氣,陳導懸著的心也終于落下。
刑堂堂主微微頷首,輕聲道︰
“念你有功在先,又于滄溟秘境內幫助同門,為宗門取得諸多機緣,便罰你去思過崖下思過十年,可有異議?”
“……”
顧盛酩抿了抿唇,回道︰
“堂主,我還有個徒弟,他心智尚幼,沒有我在身邊,恐怕不妥。”
聞言,眾長老愣了一下,紛紛看向陳導,後者微微點點,表示確有其事。
于是,刑堂堂主重新說道︰
“既然如此,那便以劍代罰。”
“……”
听到這個懲罰,顧盛酩心中一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弟子認罰。”
“那你可要接好了。”
刑堂堂主眼神一凜,隨後喚出一張符 ,將其打入顧盛酩體內。
頃刻間,顧盛酩滿身修為煙消雲散,就連肉身力量也消失了。
——凡道之力!
“……”
陳導張了張嘴,但還是沒有說什麼。
只見刑堂堂主喚出一柄荊棘長劍,一步步朝跪著的顧盛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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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早已閉上雙眼,咬緊牙關。
嗡!
破空聲響起,第一劍落下。
青衫瞬間破碎,鋒利的荊棘劃破血肉,在顧盛酩背上留下一道猙獰恐怖的傷口。
血肉橫飛,鮮血淋灕。
顧盛酩嘴唇微顫,手指微微蜷縮,但依舊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嗡!
第二劍落下。
染血的青衣夾雜著零星碎肉,與鮮血一同飛出,散落在四周。
顧盛酩悶哼一聲,身體微顫。
有修為之時,這種程度的傷最多就是微微皺眉,但現在,已是難以忍受之痛。
下一秒,又是一劍落下。
“呃!”
他剛發出聲,又咬緊牙關,將剩下的聲音全部咽下。
他渾身顫抖,豆大的汗珠滑落額頭,滴在地上。
此時的他,已是一個鮮血淋灕的血人,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浸染,青衣也被染成褐色。
“……”
陳導不忍直視,緩緩閉上眼。
但無規矩不成方圓,就算是宗主,也不可無視宗規。
只希望,對方能記住這次教訓。
嗡!
第四劍落下。
顧盛酩身體一顫,險些倒下。
他呼吸沉重,臉色蒼白,卻又強硬地重新挺直後背,哪怕這個動作會讓他更加痛苦。
然而這樣,並不能換來刑堂堂主的半分憐憫和心慈手軟。
刑堂堂主只是輕笑一聲,眼中帶著欣賞,隨後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劍。
猩紅的鮮血在地上流淌,顧盛酩抖如篩子,雙手也因為用力繃緊,指節發白。
嗡!
第六劍、第七劍、第八劍……
直至……第十劍。
隨著最後一劍落下,顧盛酩再也撐不住,身體一軟,便倒在血泊中。
刑堂堂主呼出一口濁氣,收回沾滿血肉的荊棘長劍,朝陳導微微點了點頭。
後者心如刀絞,但還是說道︰
“堂主公明。”
見他如此神情,坐在主位上一直沉默不語的宗主笑了一聲,開口道︰
“行了,小陳你先帶他回去養傷吧。”
“至于長老一事,就這麼決定了,以後顧盛酩任逍遙峰九長老,負責指導弟子操控靈氣之法。”
“……”
陳導愣了一下,反問道︰
“剛才不是說好了,讓他擔任峰主的嗎?”
宗主江瀾笑了笑,目光落到血泊中那個不省人事的男子身上,輕聲道︰
“再給他些許時間吧,還太年輕了。”
“……”
聞言,陳導輕嘆一聲,運轉靈氣托起顧盛酩,隨後踏入虛空,離開了。
至此,這場會議,也落下帷幕。
在這些長輩眼中,這是對顧盛酩的一次懲罰,也是一次教導。
同時,此中也有深意,那便是……讓對方與過去一筆勾銷。
——往後,他們的這位弟子,便是天地自在客,不欠誰任何東西!
——第三卷︰天地客,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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