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景寒拿著一兜靈果回來，看到顧盛酩如此神態，不免愣了一下。
他順著對方看的方向望去，見到了那個身著白衣的少年。
“熟人？”
“嗯，我師兄。”
“這樣啊……”孤景寒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靈果全部放到他手上，笑道︰
“我和赤明去那邊逛逛，剛才看到了一個大坑，里面應該有不少好東西。”
“行，你倆小心些。”
顧盛酩話音剛落，一個白衣少年就落在他身後，似乎是因為緊張，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木。
嚓……
枯木折斷，發出清脆的響聲，仿佛敲在兩人的心中。
顧盛酩心中一空，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子。
看著身前容貌依舊的少年，他張了張嘴，最後卻只說出蒼白無力的一句話︰
“夢師兄，好久不見。”
“師弟……”
看清眼前之人容貌的時候，夢挽弓愣住了，他記得離別之時，對方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
可是現在……
那雙好看的眼眸變得深沉，盛滿了歲月和滄桑。
哪怕對方已經在努力地掩飾了，但還是沒能藏住萬載因果的厚重。
“你，變了好多……”
夢挽弓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感覺喉嚨有什麼堵著，許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沒和人交流，有些不會說話了。
見他情緒不對，顧盛酩輕嘖一聲，用衣袖擦了擦靈果上的灰塵，遞給他，笑道︰
“怎麼？嫌我老了？”
“沒，沒有……”
夢挽弓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接過靈果。
忽然，他看到了顧盛酩眼角的魚尾紋，心里顫了一下，直接把頭扭到了一旁。
顧盛酩還沒察覺到不對，他自己拿了個靈果，隨手擦擦就啃了一口，說道︰
“嘿，你自己多少歲了你心里沒點數啊，我才四十二，哪里……”
他的話戛然而止，手中的靈果落到地上，眼中倒映著燦爛的黃昏。
只見，落日的光輝撒在夢挽弓的臉上，給對方染上一層淡淡的柔光。
光影錯亂間，對方眼尾的那一抹紅，勝過了夕陽。
“師……師兄？”
“我在。”
夢挽弓回頭看向他，露出一抹笑容。
他逆光而站，滾熱的淚劃過臉龐，最終滴落、破碎，于夕陽下閃閃發光。
顧盛酩幾步走上前，顫抖著伸出手，幫夢挽弓擦去臉上的淚痕，有些不知所措。
“師兄，你怎麼……哭了。”
“我不知道，但是看到你變成這樣，我感覺很難受，好像有什麼堵在胸口，悶悶的。”
看著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少年，顧盛酩輕嘆一聲，伸手揉了揉對方的頭發，說道︰
“容貌而已，若是師兄不喜歡這樣，那我就變回去。”
“變回去也不是那個人了。”
“……”
夢挽弓緩過來後，呼出一口濁氣，壓下心中情緒，認真且嚴肅地問道︰
“你老實告訴我，承載他人的因果，代價究竟是什麼？”
“……這就是代價。”
顧盛酩抬起手，衣袖順勢滑落，露出肌肉勻稱的小手臂，上面漸漸浮現一些金色符紋，又歸于黯淡。
在夢挽弓疑惑的眼神中，他緩緩說道︰
“這里的每一個符紋，都代表了一個人的因果和時間。”
“時間長河，無休無止；因果業海，無邊無際。時間與因果息息相關，承載他人的因果，就要承載他人的時間。”
“隨著時間越堆越多，我難免會受到影響。”
夢挽弓皺緊眉頭，很快就理清楚了其中的道理，問道︰
“可有解決的辦法？”
“心法突破第三層。”
“那也只是能夠無視這些因果和時間影響，並不能真正地消除這些符紋……逍遙大道，不該如此。”
“我知道，我自有打算。”
聞言，夢挽弓還想說什麼，就被顧盛酩打斷︰
“好啦，師兄，好不容易重聚一次，可別把時間浪費在不愉快的事上。”
“好……”
話已至此，夢挽弓不再糾結此事，他緩緩攤開掌心，其中竟是一塊金光璀璨的碎片。
“這是我幫你弄來的碎片。”
“你不要嗎？”
“我有傳承，用不上。”
顧盛酩哭笑不得地抬起手，因果法則運轉，隱匿在掌心的碎片重新出現。
“我自己也弄到了一塊。”
“那你也收著，拿去拍賣也好，賣別人人情也行。”
“……”
顧盛酩知道對方的性格很倔，只得先將其收下，回想對方剛才的話，忽然又想到什麼，驚訝地問道︰
“你大老遠跑到這里，該不會就為了幫我弄到一塊碎片吧？！”
“不行嗎？”
“……”
這回輪到顧盛酩沉默了，他看著眼前神情真摯的少年，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不禁有些感慨。
——對方還是這樣純粹，不會掩蓋自己的情緒和想法。
之後的時間，他們就在樹林里，一人喝酒，一人吃靈果，聊著天，看著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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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竟漸漸與曾經的一幕重合……
那是雲劍山的外中圍交匯處，有兩個少年也是這樣，一個人喝著酒，一個人吃著靈果，一起看著黃昏。
只是，同樣的歲月落在他們身上，卻劃出了深淺不一的痕跡。
或許，這就是仙道的魅力吧。
……
待到夜幕降臨，群星閃耀之時，夢挽弓站起身，將一個儲物戒交給顧盛酩，說道︰
“這是我這些年收集的桃花樹苗，你找個地方，把它們種下。”
“要走了嗎？”
“嗯，在秘境的中心，也就是從這里往南走，會看到一個橫貫天幕的巨大裂縫，那里可以出去。”
“好，我送你。”
“不用麻煩，我自己能夠應付，再說了，你那個朋友還在等你。”
夢挽弓呼出一口氣，眼底的笑意還未散去，他轉身看向眼前的男子，柔聲道︰
“師弟，不要勉強自己，累了就休息一下，師兄一直都在，也會一直都在。”
“好。”
顧盛酩點了點頭，看著準備離去的夢挽弓，問道︰
“師兄，下一次滄溟秘境開啟，你會去嗎？”
“那里有我要的東西，我必須去。”
說完，夢挽弓一步踏出，融入虛空之中，那股親和天地的氣息也隨之消散。
只有一縷微涼的夜風，劃過顧盛酩的臉龐，帶起一寸墨發。
顧盛酩站在星河下，微微一笑，俯身朝對方離開的方向，拱手一拜。
“夢師兄，天地浩瀚，請慢慢走。”
“我會一直在你身後，見證你與雲夢天的故事，與天地眾生的故事。”
“此夢千載，終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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