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應你。”
齊衍點頭，看著吃力起身，要往桃樹上爬的小白，要不忍不住問她，“要我幫忙嗎？”
“不用不用，吾活了這麼多年，不至于連棵樹都爬不動，你走吧，去拿你的東西，別忘記答應我的事情就行。”
“……那我走了。”
“嗯嗯，拜拜∼以後見，死狐狸精∼”
“……”
……
齊衍走遠，心中依舊有些擔心留在原地的大妖，便又忍不住回頭望去。
只見那斑駁花簇間，隱約有道雪白的蛇身緩慢滑動，似乎是在朝桃樹最高點的那只桃花而去……齊衍看了很久，最後收回視線，朝山下而去……
“那妖要死了。”
這是齊衍識海中的神靈根，在誕生自我意識後，第一次主動和齊衍說話。
齊衍下山的腳步一頓，本能開口詢問，“什麼？”
“那妖活了萬載，壽數早已耗盡，若不是和天道做了交易，估計也等不到你，”神靈根的聲音依舊奶乎乎的，就連語調都是幼童特有的柔軟。
但語氣冷漠異常，和齊衍一般一言解釋，態度比系統助手小愛都要冷漠。
“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這妖雖然離飛升只有一步之遙，但她的壽數早在千年前就已經到頭了，她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只是天道為天命之子鋪路需要幫手，而她把自己的孩子給了天道，為她換了千年壽數。”
“……至于她為什麼無法飛升，我估計是和這個地方天劫無法進入有關。這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被關在這里。以前估計是修為不夠，出不去，可後來修為夠了，她自己應該也發現了，以她累積的天劫量來看，一旦出去就只能被外面的天氣活活劈死。所以現在哪怕她後來有能力出去了，她也一直待在這里苟延殘喘。”
“不論是人還是妖，沒有飛升，哪怕修為再高，壽數也有盡頭，以她的身份，撐死活個七八千年，現在能撐到萬載，除了和天道做了交易，無非就是還留了口執念，不甘心就這麼死掉罷了……”
“執念……見到我吧。”
齊衍幾乎沒有猶豫，直接點明神靈根說的執念到底是什麼，倒不是齊衍自戀，實在是……習慣了……吧……
明明是在煽情的，但齊衍過分果決的回答，搞得神靈根本根都忍不住噎了一下。
停頓了好半晌，才繼續道，“大概吧，她以前不靠近這片桃林，是因為她修習的功法極陰，這片桃林，尤其是她爬上的那棵萬年桃樹，于她而言是致命的毒藥，她現在這麼做，要是年輕的時候，估計就重傷休養幾天，但現在……和自殺沒有區別。”
“……”
齊衍下山的腳步一頓，隨即腳尖一轉，有要回去的架勢。
“你在干嘛？”
“……就是覺得該回去和她好好道個別。”
“回去？為什麼要回去？你們會再見面的，我保證。而且她趕你下山，一看就是不想讓你看到她隕落老去的樣子。”
“……這樣啊。”
“不然呢！”
奶呼呼的聲音終于帶上了幾分情緒，听起來似乎是對齊衍的反應很是無語。
就算神靈根沒繼續說下去，齊衍也大概能猜出來，這小家伙想要罵他不通人情。
其實齊衍長這麼大，還從沒有人覺得他不通人情來著，甚至與之相反的是，齊衍為人處事圓滑完美，再沒有人比齊衍更通人情。
齊衍這麼說，只是他覺得他應該再回去看一眼罷了。
神靈根覺得她趕齊衍走，是為了讓齊衍看不到她死去時狼狽的模樣，可齊衍明明能感覺到，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有雙眼楮一直盯著他的背影很久很久，久到齊衍轉過身望向桃花間緩緩移動的身影時，有道目光透過攢簇的桃枝與他對視。
……齊衍又往回走了。
神靈根對齊衍這種執著很是不解，“你為什麼還要回去？她明明不想你回去的。”
“你還小，你還不夠懂，我想我該再回去看看的……”
“……麻煩。”
神靈根又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盤踞在齊衍的識海中，像個可有可無的小家伙。
但齊衍知道，他現在正在觀察。
觀察齊衍所做之事是否正確，觀察人類行事為何矛盾又矯情，觀察為什麼他到現在還無法理解人類之間的這些彎彎繞繞……
……
“你還好嗎？”
齊衍抬頭，看著頭頂繁茂的桃花，朝樹影間，那條盤踞纏繞的龐大蛇影詢問。
一切都很安靜，只有偶爾拂過的春風，吹得桃花撲簌簌落了齊衍一臉。大妖沒有回應，齊衍就一直在樹下地等著，仰頭仰累了，就揉揉脖子，又在桃樹下坐下。
然後繼續問桃樹上的蛇妖，“你還好嗎？”
“……”
蛇妖依舊沒有回應，齊衍就繼續問。
大概是問到第五遍的時候吧，一直沒有動靜的蛇妖終于開口了，“你怎麼又回來了？快走吧，你有些吵，打擾到吾休息了……”
蛇妖的聲音有些虛弱，但不知是剩一點力氣再撐一會兒，還是最後的回光返照，起碼回答齊衍問題時，口齒還算清晰。
“……沒什麼，就覺得你剛才一直盯著我離開，想著你應該還有些舍不得，就最後再回來看你一眼，如何？算不算驚喜？”
“……噗，沒大沒小的老狐狸……不對，是油嘴滑舌的小狐狸。本來還以為走的時候能安安靜靜，沒想到還會笑，哈哈哈哈……你現在這個樣子可真好，齊衍啊……”
“嗯，我在。”
“你以後不管遇到什麼，都要和現在一樣啊，起碼……再和……吾見面的……時候……要……現在……這……樣……吾真的……很……喜……歡……”
蛇妖的聲音越來越輕。
恍惚間，齊衍似乎又听到她豪爽的笑聲……
“嗯，希望再見的時候，我還是我……”齊衍站在桃樹下，承諾下一個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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