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輪胎在瀝青路面上擦出兩道淺淺車轍。
手把方向盤的樸承俊自不必說，透過車窗，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慘淡未來。
至于後排座上的林允兒，卻仿佛絲毫沒有感受到這些。
依舊蔫蔫地看著窗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樸承俊現在腦瓜子嗡嗡的，他實在想不出自己的金主怎麼會提出這種問題。
“允兒xi，你這是……”事關重大，也由不得樸承俊在措辭上多謹慎一點。
過了三兩分鐘，林允兒的聲音終于在車內響起。
“承俊歐巴，我累了。”
林允兒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她轉過頭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
“累了”樸承俊重復著，他試圖理解林允兒的話。
“是啊，累。”林允兒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累？
樸承俊很努力才克制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
這話要是李純揆說的他信。
可你林允兒是誰，不敢說公司上下公認的勞模吧，但在沒苦硬吃排行榜上也絕對是名列前茅的選手。
這種理由要是被原封不動地遞到上面，旁的不說，自己被強制送去檢測智商是一定的。
說不定HR那邊也得先背口大黑鍋，然後再連夜修改入職要求。
能成功被選作林允兒和李純揆兩人的個人經紀人，樸承俊的智力水平畢竟還是在線的，冷靜下來的他，很快就找到眼下破局的辦法。
就是避而不談，先從這里離開再說。
“既然累，那就回家好好休息。至于下午的合練，宋基範經紀人那邊我會跟他說明的。”
林允兒沒搭話，依舊保持沉默。
然後，樸承俊感覺自己要裂開了。
憑借著十多位女親交往積攢下的豐厚經驗，樸承俊不怕撒潑打滾，大吵大鬧，怕的就是一語不發。
畢竟再吵再鬧至少還保留著溝通交流渠道，也能明白對方的訴求。
可一旦玩起了沉默，猜都沒地方猜去。
“允兒啊，其實……”
“承俊歐巴。”
終于等到小祖宗樂意開口，剛踩上油門的樸承俊頓時又是一腳剎車，隨即回頭看去。
啪嚓
忽然亮起的閃光燈讓樸承俊下意識閉上了雙眼。
“zangzang！隱藏攝像機！”
“哎∼一古。”樸承俊終究是礙于生計，趕在X字頭沖到嘴邊前緊急拐了個彎。
當然，雖然不能罵人，但被耍後擺一張臭臉出來還是可以的。
打工人也有脾氣的好吧。
“承俊歐巴？”
林允兒探著小腦殼，雙手托著下巴，做討好狀，“汪汪汪。”
樸承俊忍了又忍，才克制住嘴角的上揚，隨即又刻意地把頭一側，把適才自己的待遇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林允兒也被這位三十多的大孩子弄得沒了章法，兩手扯住樸承俊衣角，邊搖邊開口︰“莫呀，要怎樣才肯原諒可憐的小允兒嘛。”
“能說說，你的真實想法麼？”
“嗯？”林允兒面容一僵。
只是不等她岔開話題，樸承俊已經輕點油門，自顧自地說道︰“允兒 ，按說下面這些話不是我做這個經紀人該說的，所以你听著就好。”
“……嗯。”
“站在公司層面，你們做的越好，口袋才能越豐厚。到了宋基範總經紀人那里，除了上述原因外，你們的成績如何也決定了他未來能否再上一步，進入管理層，至于像我這個層級的經紀人要考慮的可就多了。”
“就拿我來說，目前手里只有你和Sunnyxi兩個藝人……”
一想到李純揆那副無欲無求的態度，樸承俊就止不住想要吐槽。
可再想到有個眯眼怪在她背後杵著，漫天的老槽頓時煙消雲散。
“算了，還是拿你舉例吧。能為你從公司爭取到多少資源，或者說你能拿回多少收入直接決定了歐巴我的錢包和在公司里的話語權，反之亦然。所以在某種意義上，咱們倆是一體的。”說完，明白點到即止的樸承俊便閉上嘴，專心開車。
林允兒雖然日常總是表現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但不傻。
只是眼波流轉之際，便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身不由己。
服務一個藝人的團隊少則三五人，多則十多個。
這麼多張嘴等著吃飯呢，想退讓？怎麼可能。
更別說這些人為了把藝人拉在自己這邊，除了日常潛移默化的引導，保不齊還會在背後搞點小動作，逼著自己的雇主走出本不想走的那一步。
想透了這一層，林允兒瞥了眼安穩開著車的樸承俊。
自己又何嘗不是被裹挾著不斷向前。
真的，很累啊。
林允兒沒想到，自己隨口瞎編的理由，居然會在這里靜靜等著。
與此同時，因為眼睜睜看著鄭秀妍把自己愈來愈遠的崔秀英也剛剛接受了同樣的心靈洗禮。
“秀英啊，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你舍得放棄麼？”
“秀英啊，你要一定對自己有信心，你可以的。”
“秀英啊，歐尼的下半輩子可全指著你了。”
都是二十四、五的歲數，本就是爭強好勝的年紀。
再加上出道這些年，可以接觸到的大多是同為藝人的朋友，或者出道前就有了交往的親故。
至于剩下的一小部分，也都是經過公司或是經紀人團隊層層篩選後才能被允許接觸的人。
在這樣的“真空”環境下，除了家人朋友，與崔秀英交情最深的也只有這些每日陪伴在身邊的經紀人團隊。
看著眼前一個個不理解和失望之極的表情，崔秀英剛剛堅定下的念頭又動搖了。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覺得有些累。”
為自己辯解的聲音越來越小，恍惚間，崔秀英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錯了，“對不起，讓大家失望了。”
“噯，沒什麼的。”
經紀人挨著崔秀英坐好。
伸手輕拍她的肩膀，又及時奉上一杯咖啡，這才開口道︰“秀英啊，歐尼也知道你很累，但眼下我們已經把事業做到這個地步，就這樣輕易放棄你自己甘心嗎？”
崔秀英兩眼痴痴盯著手里的咖啡杯，沒有回答。
眼見“療效”不顯，經紀人湊到近前，繼續煲著雞湯︰“其實你不必把這些都扛在自己身上。我們才是一個團體，有歐尼在，有大家在，當你遇到困難誰不會袖手旁觀的。”
崔秀英終于把目光轉移到這位多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經紀人身上。
“放心，我會幫你，就像之前幫你爭取合同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