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邊等了好久的六順和桃葉這天終于看見天邊雲際現出了小桀子的雪白翅膀。
六順連忙向天際揮手大喊︰“小棠姐姐!”
寧葭、紅蘿、孔懷虛、柳重蔭再次來到海邊秦家,秦父、秦留思迎了出來。
寧葭道︰“留思,你也跟我們一起回去吧,秦伯伯也一起去。”
秦留思笑著搖頭道︰“我和爹用榆兒姐姐給的銀子做了好幾處養魚海池,就在近海,正在關鍵的時候,不能走呢。”
“是嗎?沒想到你還能有這種想法。”寧葭驚奇道。
秦留思道︰“村里的人也都跟我們一起做,養了不少魚、還養一些珍珠,要是養得好,以後就不用常常出海,可以少受險境了。”
寧葭道︰“那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
寧葭一行人乘上 絡和小桀子離開了。
海邊的山崖之上樹影之下一個瘦長的身影默默地望著他們越飛越遠。
正是幽絕。
他離開淨月城之後,再次獨自回到了這里。
原本俊美無雙的容顏此時已經憔悴不堪。
待寧葭他們遠得看不見了,他重又坐回了那顆光滑的大石之上,眺望著茫茫大海。
就在這里,他曾經答應過她,解掉封印之後,就會跟她一起人間天上,逍遙自在,但他終究做不到了……
幽絕每日只在這里枯坐,終日沒有一句言語。
“你若想見她,何不來我幽冥走一遭?”
突然傳來一個暗沉的聲音道。
自己一句話不曾說,這人竟然穿透了我的心思嗎?
幽絕不由得大吃一驚︰“誰?”
然而環望周遭,並不見人影。
又起身尋了一回,亦無其他任何蹤跡,
心中正詫異不已,
“你不必尋了,”那個暗沉的聲音又響起道,“我能望見你,你卻望不見我。”
幽絕聞言,暗自戒備,警惕地道︰“你究竟是誰?”
“我乃幽冥判司大明殿。”那個聲音道。
“幽冥?”幽絕奇道,“為什麼我看不見你?”
“我身在幽冥,你當然看不見我。”大明殿道,“不過,我幽冥判司有一方大藏鏡能見人間萬物,所以,我卻能看得見你。”
幽絕聞言,心下方明,原來是這般緣故。
這大藏鏡本是在幽冥審判時照見該人的一生過往,據以判定善惡罪懲、生死輪回,這是有的,不過,還能與人間之人言語對答,這卻是聞所未聞。
這且不去管它,方才他說了什麼?我可以去冥界見她?
幽絕想起此話,其他一概不問,只道︰“榆兒還在幽冥?我能去見她?”
“沒錯。”大明殿道。
幽絕有一瞬間欣喜萬分,但驀然清醒︰“榆兒她永遠也不會原諒我,我哪兒有面目見她……”
“她若不原諒你,越天城外怎麼會切斷自己的心脈解去你的封印?”大明殿道。
幽絕腦中再次浮現出無論如何也難以忘記的那一幕——榆兒就躺在自己懷中,鮮血淋灕……
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次睜開眼來,只嘆道︰“她只是想以麒麟之力克制師父,解除青龍桎梏,殺了師父罷了。”
那頭大明殿有一會兒沒有聲音。
終于嘆了一聲︰“唉,難道你是要對她見死不救嗎?”
幽絕不知他為何這麼說,奇道︰“什麼見死不救?榆兒她怎麼了?”
“她還在冥界。”大明殿道。
幽絕心中隱隱感到不安,難道榆兒她出了什麼事?
他連忙再問︰“方才你讓我去冥界?究竟怎麼回事?”
“三界分明,人間之生人怎可到我幽冥之境?”大明殿道,“若非萬不得已,我斷不能出此下策。”
幽絕更是心中一緊︰“榆兒她究竟出了什麼事?”
“到了我幽冥,你恐怕就再也回不了人間了,你可願走一遭嗎?”大明殿道。
“你既特特尋我,又讓我去見她,自然是她有危難之事,快告訴我怎麼去得?”
幽絕早已計較明白,只是不知她此時究竟有何危難,心中焦急,急忙催促。
“既然你願意來,我便執通陽令帶你前來冥界,你且稍待。”大明殿道。
“好!”幽絕道。
那頭沒了聲息,幽絕不敢離開,便在此等候。
榆兒已離開人間許久,為何還在幽冥?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還好嗎?
幽絕本已沉寂的心情此時急亂難已,腦中閃過無數種猜測。
他並未等多久,渾身罩著黑色披風、臉如暗墨的大明殿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幽絕卻好似等了幾個春秋似的,急忙迎上他道︰“你終于來了!”
一邊又催促“快帶我去!”
大明殿亦不多言,拽住幽絕胳膊,道聲︰“走吧!”
幽絕再看時,眼前景象已大變,
只見眼前橫臥著一條寬闊無邊、暗濤洶涌的河流,
這流水似乎是永世靜止的,
一動也不動。
河岸邊盛開著無數火紅的曼珠沙華,
那艷紅熱烈仿似這死寂青黑的冥空下一場無聲的歌吟。
“這便是幽冥之境了。”大明殿道。
“大明殿,您可回來了。”
幾個鬼差已等在那里,見了大明殿和幽絕,連忙迎了上來。
“幽絕我帶來了,情況怎麼樣了?”大明殿問道。
“甚是危急。”鬼差回道。
幽絕聞言心驚︰“是榆兒的事嗎?”
“如今不及細說,趕快去看看!”大明殿道,說著就急忙往前趕。
幾個鬼差亦緊緊跟上。
幽絕見他們情形,亦忙跟上。
過了冥河,向前又奔了一段,遠遠見幾個鬼差跑了過來,尚未至跟前已急急道︰“大明殿,您可回來了。”
見幽絕在其中,又道︰“這就是幽絕嗎?”
“是他。”大明殿點頭道。
幽絕聞言,倒像是特特等著自己似的,
又見他們慌亂模樣,心中更是焦急。
“快走快走!”
大明殿催促著,帶著鬼差並幽絕直往前奔。
又穿過許多房屋、街道,忽然耳邊傳來悶悶的喧囂聲,
好似許多人在吵嚷著什麼。
越往前奔走,那聲音便越來越大。
轉過一處街角,便見遠處一座寬大高闊的樓宇被一片黑壓壓的影子重重包圍著。
那些影子正拼命地往屋里、院子里、樓上鑽,
許多鬼差拿著棍子忙著阻擋他們,
那樓有的地方牆已經倒塌了,門也砸壞了,檐角也破裂、掉落了。
聲音便是從這些影子中傳來,只听他們大聲地吼叫著︰
“把她交出來!”
“滅了她的魂!”
“我要吃了她!”
“把她打下地獄!”
……
那些影子,原來就是一些鬼魂!
他們一邊吼叫著、一邊從四面八方往里爬。
“我這審判司算是毀了!”大明殿搖頭道,又對跟著的幾個鬼差道,“你們也快去幫忙!”
幾個鬼差連忙上去阻擋那些鬼魂。
大明殿看看四周已經塞滿了鬼魂和鬼差,搖了搖頭,對幽絕道︰“你隨我走吧。”
“好!”幽絕道。
大明殿一提身躍上了屋頂,幽絕隨即跟上。
幾個起落,在一處落下。
這里也滿是鬼魂,一邊吼著︰
“她在哪兒?”
“快把她交出來!”
一邊到處亂竄,尋找目標。
鬼差們攔了左邊空了右邊,
攔了前邊,後邊又被幾個鬼魂闖了過去。
“他們在找誰?”幽絕向大明殿問道。
“別說話!”大明殿道。
引著幽絕躲開那些鬼魂,走進一間屋內。
這屋內只有一些桌椅陳設、筆墨書籍。
大明殿繞過大大的書桌,至牆前停下,伸手在牆上掀起一個暗門來。
這個暗門做得與牆一模一樣,若不是他掀了起來,很難識破。
“她就在里面。”大明殿向幽絕道。
幽絕便忙提步向里走。
卻听一聲大吼道︰“在這里,她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