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辰入主尚書省後,高晃也被李雍召見,只不過是在上陽宮。
上陽宮的布局擺設,和景明殿完全不同。
景明殿是政務風格,沒有過多的修飾,而上陽宮偏文雅風,更讓人賞心悅目。
高晃一邊走著一邊欣賞周圍的美景,人生路雖然很重要,但也別忽視路邊的風景。
全魏朝,像高晃這樣豁達的官員基本上沒有,因為高晃的私心已經毀滅于戰火,留下的只有一顆無牽掛的心。
“臣高晃,拜見陛下!”
看向對自己恭敬行禮的高晃,李雍心里一陣愉悅。
不出李雍所料,高晃還是那樣的注重禮節。
“高兄老矣!”
些許白發,已經出現在高晃的青絲里。
“天下哪有不老的人?臣不過是順應天道罷了。”
“高兄坐吧。”
李雍指向一旁的椅子。
“謝陛下恩典。”
“高兄對于朕最近的政務,有什麼指點嗎?”
李雍的話,好似隨口一說。
“指點不敢,臣以為陛下近日的政務,似乎有些焦急?”
李雍無奈的苦笑一聲。
“朕怕時間久了,就尾大不掉難以拔除。”
“那陛下為何不大動手腳?”
沉默片刻,李雍開口道︰“北有胡狼,大魏還需休養,朕不欲大動干戈,以使王朝動亂。所以朕稍微變動,既不使舉朝上下動亂,也能逐步開始整頓朝廷。”
“陛下為子孫謀,也不過一代畢,若是為大魏謀,難逃東流水。”
話雖如此,但李雍听出高晃是在感慨,而不是反對他的措施。
“做了總比不做好,清明朕一朝,百姓也能享一段時間的福。”
把玩著手里的印章,看著印面,李雍似乎又陷入沉思。
坐在椅子上的高晃,也識趣的沒有打擾他。
直到李雍手里的印章從手中掉落,發出墜地聲,李雍才回過神來。
撿起地上的印章,李雍笑出聲。
“以愚蠢的方法反抗朕,是最下等的作為。大魏的官員都是人精,完全不像話本里的那些貪官污吏一樣。”
“能坐到這個位置的官員,不是人精已經死掉了。”
在大魏官場里,首先不能讓你的敵人找到你的錯誤,其次就是做好政績,不然屁股下面的官位就坐不穩。
沒有本事的人,是不會得到李雍的提拔,哪怕他是清官也不行。
大魏需要的是能官,然後才是清官。
“一個王朝敗落的跡象,就是什麼妖魔鬼怪也能坐上高位。幸好大魏還沒有這樣的跡象,只要有能官,就可以維持王朝的運轉。”
作為實用主義者的李雍,不認為所謂的名流可以治國。
名流只是能臣的一個贊詞,沒有能臣的本事,名流在他心里一無是處。
高晃能覺察李雍心里所想的東西,他協助李雍創建魏朝,也陪著李雍一步步走到現在。
“目前大魏還是處于上升的時期,陛下不必過多的憂心。”
李雍不在乎的擺擺手,“高兄,你我之輩,能無悔此生嗎?”
“人豈能無悔?人何必有悔?”
說話雲里霧里,讓李雍忍不住笑出聲。
“你我之輩,忍將夙願付于東流水乎?”
“臣不會甘心天下再次大亂!”
天下大亂的悲哀與破滅,是高晃不願面對的,他如此盡心輔佐李雍,就是為了終結亂世。
沒有規矩的社會,只會迎來肆無忌憚與無法無天。
相信人性的人,與相信石頭可以變成人一樣可笑又可悲。
和諧與安穩的大同社會,需要人人都是聖人,但骯髒欺詐的社會,只需要一個人是混蛋就可以。
有一個人守不住底線,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跟著一起突破底線。
人性是如此的脆弱與不堪,相信人性的人最終毀于人性。
李雍將高晃留在上陽宮用膳,可以和李雍如此親密的臣屬,唯高晃一人。
面前用膳的人,是李雍心里的聖人。
須知,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能讓李雍安心征伐四方,不必擔憂後方的紛擾,也不必擔心後方的運轉,這就是高晃莫大的功勞。
只看到將軍凱旋的威風,而忽視其背後的掌局者,是何其的短視。
“朕數戰而鮮有敗績,于世人言,取天下何其易也!小民何知,運籌帷幄,決掌軍機,是何其危矣!”
想起自己一統天下的歷程,李雍忍不住感慨。
高晃一臉嚴肅,“世人大多只看結果,而忽視過程。殊不知勝之慘烈,敗之艱辛。”
從李雍的臉上,閃出輕蔑的表情。
“無知小民,自詡明白事理,殊不知也不過瘋言瘋語之人!朕最厭惡者,一知半解而夸夸其談。”
“自大自滿者,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世人多喜愛品評指責他人,而不知敗絮為己。”
高晃也很厭惡所謂的明白事理者,因為自詡明白事理的人,多半是個半知半解的夸夸其談老先生。
飯後李雍依舊不肯放高晃離去,“你陪朕去卓煒家里走走,怎麼樣?”
“陛下要低調前去嗎?”
李雍露出一個你明白的笑容。
在譚府門口,高晃的馬車緩緩停下。
譚卓煒一臉不喜的拉住剛從馬車里走出的高晃,“你怎麼如此招搖的來我這里,要是陛下誤會該怎麼辦?”
“朕不會誤會。”
一道聲音從馬車里傳出,嚇的譚卓煒正要下跪,但被高晃拉住。
“譚大人小心腳下。”
听到高晃的話,譚卓煒心領神會。
他環視一下周圍,然後低聲道︰“進去吧。”
李雍跟在高晃後面,因為身穿一身沒有證明身份的錦袍,只能讓其他人聯想到李雍可能是高晃的什麼朋友。
“去書房吧。”
走在最前面的譚卓煒沒有回頭,“那就去書房吧,正好有幾套藏書讓你們開開眼。”
比起高晃的書房,譚卓煒這里要更加寬敞與華麗。
在李雍的眼里,這個書房不是看書的地方,反倒像個標榜身份地位的地方。
“卓煒頗能享受。”
听到李雍打趣的聲音,譚卓煒不好意思的回話。
“臣久居官場,臭毛病染上不少,當真是慚愧。”
“人豈能近墨不黑,近朱不赤。即使有,也是百年難得一遇。”
李雍隨意坐到譚卓煒的椅子上。
“朕給你升官,你開心嗎?”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不敢有什麼情緒。”
從李雍的表情里,能看出他對譚卓煒的話很不滿意。
身為譚卓煒好友的高晃,此時並不打算為他的朋友做什麼,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緊張不已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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