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鐘萬爻緩緩開口︰"魔音一族擅長蠱惑心神,若他們與萬妖王里應外合,南嶼內部必亂…"
胡不絕點頭︰"這些年,魔音族一直在暗中拉攏各族激進派,宣揚南嶼貧瘠,不如北上攻佔南昭…"
老騙子嗤笑︰"如果放在以前,南昭雖不如北祁強盛,但也不是南嶼能撼動的,但現在…"
誰都知道,南昭現在自身難保。
鐘萬爻听著,輕輕搖了搖頭,淡淡道︰"所以萬妖王在這個時候來了…"
三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凝重。
萬妖王的野心,比他們想象的更大。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陽謀,不是陰謀。
它不僅要攻破北祁,還要借南嶼妖族之力,徹底攪亂人族疆域!
老騙子忽然嘆了口氣︰"可惜啊,無邊沙漠的秘密終究被萬妖王利用了…"
胡不絕沉聲道︰"已派人封鎖南嶼邊境,只要萬妖王敢踏入,必讓它有來無回…"
鐘萬爻卻微微搖頭︰
"我想它不會貿然進攻…"
"哦?"
老騙子挑眉,"那它想干嘛?"
鐘萬爻目光深邃︰
"它在等…"
"等什麼?"
"等北祁徹底被拖垮,等人族強者盡數被牽制,等南嶼內部徹底分裂……"
鐘萬爻頓了頓,語氣漸冷,"等一個最好的時機…"
胡不絕的耳朵倏地豎起︰"你是說,它還有後手?"
鐘萬爻尚未回答。
忽然,三人同時轉頭,望向西北方向!
一股無形的波動,自極遠處傳來。
鐘萬爻手中的釣竿" 嚓"一聲斷裂,竹節寸寸崩碎。
胡不絕眼中金光暴漲。
老騙子手中的銅錢"錚"的一聲彈起,懸浮半空,瘋狂旋轉!
"這是……"
胡不絕嗓音微顫。
老騙子眯起眼,銅錢驟然停滯。
盯著卦象,臉色驟變︰
"太初古境…"
鐘萬爻緩緩起身,華美衣袍無風自動,眼中寒芒閃爍︰
"天虞山…要塌了…"
聲音低沉而冷冽,仿佛在壓抑某種震驚。
胡不絕猛地站起︰
"不可能!天虞山乃北祁南昭與西荒天險,怎會崩塌?"
老騙子的神色同樣不好看,開口道︰
"萬妖王?"
鐘萬爻卻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震動︰
"不…不止萬妖王,還有姜家…"
胡不絕耳朵一抖︰"什麼意思?"
鐘萬爻深吸一口氣,像是想明白了什麼,緩緩道︰
"姜家被滅門幾百年,就算他們暗中積蓄力量,也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布置出如此龐大的陣法,甚至能引動太初古境降臨!"
老騙子眯眼︰
"你是說……"
鐘萬爻目光如刀︰
"當年被滅門,或許只是一場戲…"
"什麼意思?"
鐘萬爻沉默片刻,轉頭看向老騙子,開口道︰
"你會在意一個被滅了幾百年的家族嗎?"
胡不絕瞳孔驟縮,開口道︰
"所以姜家被滅門的一幕,是他們自導自演的?為的就是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鐘萬爻點頭,繼續道︰
"所以姜家的計劃應該發生在更早之前,上一次太初古境開始,是在千年前…"
千年,一個聖人都活不過的時間。
胡不絕深吸口氣,開口道︰
"所以姜家已經謀劃了千年,而讓咱們看見的這些,只是他們想讓咱們看見的…為的不過是掩人耳目…"
老騙子捏著銅錢,眼中精光閃爍︰
"所以姜家要的根本不是復仇,而是有更加深遠的計劃,那他們要的是什麼?"
鐘萬爻望向西北,聲音低沉︰
"太初古境里的東西…"
"什麼東西?"
"天知道…"
鐘萬爻說著,三人再度沉默。
如果姜家的計劃發生在千年前,那麼幾人不知或者算不到便很正常。
因為最年長的老騙子,今年也不過五百多歲。
風拂過桃林,花瓣簌簌而落,卻無人欣賞。
良久,老騙子忽然咧嘴一笑︰
"看來,我們都低估了姜家,也低估了萬妖王…"
鐘萬爻緩緩轉頭看向胡不絕,開口道︰
"你們得加快動作了…"
胡不絕點頭︰"大人交代過,如果事不可違,南嶼內部會肅清,魔音一族也不會再留…"
老騙子捏著銅錢,嘆了口氣,緩緩道︰
"那萬妖王呢?"
胡不絕冷冷一笑︰
"它若敢來,便讓它永遠留在南嶼…"
話音未落,西北方向的天際,忽然炸開一道刺目紫光!
三人同時抬頭,只見遙遠的天穹之上,一道橫貫萬里的裂痕驟然浮現,仿佛天空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而在那裂痕之後,是一片他們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太初古境!
胡不絕的狐耳完全豎起,嗓音發緊︰
"太初古境…真的降臨了…"
老騙子收起銅錢,眼中再無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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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麻煩大了…"
鐘萬爻負手而立,衣袍獵獵。
……
南嶼邊境,無邊沙漠深處。
萬妖王立于沙丘之巔,黑袍翻飛,猩紅的眸子遙望北方。
在它身後,是數以萬計的妖族精銳,沉默如鐵,殺意凜然。
而在它身前,一道虛幻的光幕懸浮半空,映照的正是天虞山崩塌、太初古境降臨的景象!
萬妖王嘴角緩緩勾起,露出一抹猙獰笑意。
"終于……開始了…"
低語著,聲音沙啞如砂石摩擦。
身旁,一名渾身籠罩在陰影中的身影微微躬身︰
"王,姜家成功了…"
萬妖王冷笑︰"他們當然會成功,這本就是…"
頓了頓,猩紅的眸子望向更遙遠的北方,仿佛穿透虛空,看到了某個不可名狀的存在。
"他的意志…"
陰影中的身影沉默片刻,低聲道︰
"那我們…"
萬妖王收回目光,聲音冰冷︰"按計劃行事。"
"南嶼,該換主人了…"
……
雪,依舊在下。
蒼白的雪粒簌簌落在神木干枯的枝椏上,堆積成一層薄薄的銀霜。
這棵曾經撐起西荒生機的上古神木,如今半是枯萎半是新生。
向陽的枝干焦黑如炭,背陰處卻抽出幾簇嫩綠的新芽,在風雪中倔強地舒展。
七夏坐在一根橫生的粗壯枝干上,雙腿懸空輕晃。
身上裹著件灰白色毛裘,領口一圈被風吹得微微顫動,襯得那張清麗小臉愈發素淨。
黃泉漠的風裹挾著細沙從樹下掠過,與飄落的雪花交織成奇特的沙雪霧靄,在夕陽映照下泛著金紅色的光暈。
"第三十七天了…"
少女輕聲自語,呼出的白氣很快被風吹散。
轉頭看向樹干背風處,易年正安靜地躺在那里,身下墊著瀟沐雨臨走時留下的鮫綃毯。
呼吸平穩,面容安詳得像在做一個美夢。
只是眉心偶爾皺下,不知是不是做噩夢了。
七夏伸手拂去落在易年睫毛上的雪粒,指尖在即將觸及皮膚時又縮了回來。
抿了抿唇,轉而整理起蓋在易年身上的毛毯。
這動作這些天重復了無數次,仿佛這樣就能確認對方依然存在,依然會醒來。
"貪睡鬼…"
七夏小聲嘟囔,聲音里卻帶著藏不住的擔憂。
神木四周寂靜得可怕。
自從倉嘉和花想容帶著荒天傳承離去,那些原本虎視眈眈的妖獸便銷聲匿跡。
偶爾有沙狐或禿鷲遠遠窺視,也會很快被七夏身上散發的氣息驚走。
這里成了真正的與世隔絕之地。
沒有戰火,沒有紛爭,只有永不停歇的風雪,和神木枝頭偶爾滴落的樹脂,在寒冷中凝成琥珀色的淚滴。
七夏從懷中掏出半塊糖扔進了嘴里,小口嚼著。
抬眼看向東方,卻不知在看什麼。
忽然,七夏全身僵住,手里剩下的半塊兒糖從指間滑落。
在樹干上彈了一下,隨即墜入下方無邊的沙雪之中。
七夏猛地站起身,毛裘滑落也渾然不覺。
只是死死盯著東南方向,那里,是天虞山的方向。
"這是...怎麼了?"
七夏的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
可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遠方的異象。
雖然相隔萬里,但真武強者敏銳的神識還是能讓她清晰感知到,那里的空間正在崩塌!
一種古老而恐怖的力量正撕裂天幕,讓兩個本不相干的世界強行踫撞。
下一刻,神木突然顫動起來。
那些新生的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蜷縮,焦黑的枝干裂開更多縫隙。
整棵巨木發出低沉的呻吟,仿佛在抗拒某種來自遠方的壓迫。
七夏腳下的枝干劇烈搖晃,她不得不伸手扶住主干穩住身形。
易年…
七夏第一反應是撲向沉睡的青年。
單膝跪在鮫綃毯旁,一手護住易年的頭,另一手按在樹干上,氣息涌動,試圖穩定周圍的空間。
但那股波動太過強烈,連神木扎根的大地都開始震顫,黃沙如沸水般翻滾,積雪瞬間汽化成白霧。
最詭異的是,這些白霧並不散去,而是在半空中凝結成各種扭曲的形狀。
有時像猙獰的獸臉,有時像掙扎的人形,最後竟組成一幅模糊的圖景。
高聳入雲的白骨宮殿,漫天飛舞的血色花瓣,還有︰一條橫貫天際的紫色裂痕!
神木有靈!
遠方發生的一切,讓神木察覺到了異常。
下一刻,七夏的瞳孔驟然收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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