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的集市上,已經有商販開始擺攤。
駝鈴聲由遠及近,大小商隊緩緩駛入城門。
駱駝的蹄子踏在石板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商人們裹著厚厚的毛皮,臉上還帶著長途跋涉的風霜。
卸下貨物,打開包裹,露出里面的絲綢、香料和玉石。
城西的軍營里,號角聲劃破黎明。
士兵們從營房中魚貫而出,鎧甲踫撞聲、腳步聲、號令聲交織在一起。
炊煙從營房的煙囪中升起,飄散在寒冷的空氣中。
伙夫們正在準備早餐,大鍋里煮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
城牆上,換崗的士兵走來,鎧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長矛的矛尖反射著微弱的光芒。
城樓上的了望塔里,哨兵警惕地注視著遠方的地平線。
似乎于中說的混亂並不存在,但危險往往都隱藏在平靜之下。
易年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則。
所以在交代要軍營一事之後,便再沒放在心上。
沒放心上,便忘了。
七夏已經習慣了,昨夜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早早與易年起了床,今天便不去軍營了。
太陽從東方的沙丘後升起,金色的陽光灑在城牆上,將青灰色的磚石染成金色。
城內的鐘樓上,銅鐘被敲響,渾厚的鐘聲在城中回蕩。
商鋪的木板門一扇扇打開,街道上漸漸熱鬧起來。
城門口,商旅正在接受盤查。
守城的士兵仔細檢查著他們的貨物和文書,不時低聲交談幾句。
商人們耐心地等待著,駱駝在一旁悠閑地咀嚼著干草。
城牆上,一面繡著"天虞"字的大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邊塞重鎮的清晨,就這樣在風沙中開始了。
易年帶著七夏吃了頓唐古口特有的羊肉湯,看上去做法都差不多,但總覺著比上京的好喝。
飯後,買了些路上可能用到的東西,找了個沒人地方,一股腦全塞進了竹簍里。
馬車停在了客棧,給了錢讓代為保管,在店小二的引路下,集市上買了十匹駱駝。
天虞山西側很長一段距離都是荒漠,水源稀少,駱駝的耐力比馬匹強很多,足夠應付。
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文書出了城,與七夏一人一匹,剩下的拉著用來偽裝的貨物,開始朝著西荒前進。
放眼望去,一片荒涼,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荒涼如死寂的墳場,四野蒼茫,風沙卷起枯黃的草葉,仿佛連天地都在這貧瘠中失去了生機。
土地干裂,像是被歲月無情地撕開的傷口,寸草難生。
偶爾有幾株頑強的野草掙扎著從裂縫中探出頭來,卻也顯得蒼白無力。
遇見的幾條河流早已枯竭,只剩下干涸的河床,像一條條蜿蜒的疤痕,橫亙在大地上,或許是在訴說著曾經的豐饒與如今的衰敗。
資源匱乏,成了這片土地上最尖銳的刀,割裂了人心,也割裂了國家之間的和平。
各國為了爭奪那一點點殘存的資源,紛爭不斷,戰火連天。
百姓在這無盡的爭斗中,如同螻蟻般苟且偷生。
衣不蔽體,瘦骨嶙峋,臉上寫滿了絕望與麻木。
一路上,時不時便會看見讓人心酸的一幕幕。
餓死在路旁的乞丐,身體蜷縮成一團,仿佛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試圖抵御寒冷與饑餓。
田野里,本該是豐收的季節,麥穗低垂,金黃一片,可農民們卻滿臉愁容。
因為他們知道,這些麥子還未等收割,便有一大半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賦稅沉重,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等到冬天來臨,寒風呼嘯,大地被冰雪覆蓋,這本應養活一大家子的救命糧食,到那時不知還能養活幾個人。
二人踏足的沙漠屬于雪域王國,雖有雪稱,但放眼望去除了黃沙中偶爾露出的尸骨,再也看不見半點兒白色。
第三天下午,眼前出現了一個小村。
破破爛爛,似乎比青山鎮還要貧窮。
周圍群山的樹木早已被砍伐殆盡,再也沒法遮擋風沙,所以村子很髒,一種從地氣上透出的髒。
雖然帶了地圖,但這村子太小,根本沒有明確標記,所以不知道這里叫什麼。
畢竟不是每個村子村口都會有塊兒石碑。
牽著駱駝進入,一股低沉的氣息瞬間傳來。
孩子們蜷縮在破舊的茅草屋里,瑟瑟發抖,眼中滿是饑餓與恐懼。
老人們則默默地坐在牆角,眼神空洞,仿佛已經看透了這無望的世道。
婦女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在秋風中尋找著最後一點可以果腹的野菜。
手指凍得通紅,卻依然緊緊攥著那幾根枯黃的草根,仿佛那是她們最後的希望。
這片土地,曾經或許也有過繁榮與生機,但如今,它只剩下無盡的荒涼與苦難。
百姓在這片土地上掙扎求生,卻仿佛永遠也逃不出這命運的牢籠。
每一陣風,每一場雨,都像是在嘲笑著他們的無力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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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荒蠻夷之地,成了人間地獄,而這里的人們,只能在無盡的黑暗中,等待著那遙不可及的黎明。
易年與七夏已經換上了西荒特有的服飾,但那不經意間透露的氣息還有不屬于這里的白嫩皮膚,還是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二人並不屬于這里。
所以入村之後,好奇目光時不時便會落在二人身上。
易年本是不打算進村兒的,但今年的風沙格外的大,特別是眼下這段路,早已被風沙吹的面目全非。
如果沒有一個靠譜的向導或是最近繪制的地圖,二人很可能迷路。
雖說一直往西走也能走到布達,但萬一中途沒注意方向,很可能會走許多彎路。
耽擱這點兒時間換後面省事兒,怎麼算也是值得的。
隨著二人往里走,看來的目光越來越多。
終于,在走到村中心一塊兒裸露的大石頭面前時,坐在上面正整理著農具的一個老人放下了手里的活。
拍了拍手上灰塵,朝著二人走來。
“干什麼的?”
易年听見,臉上堆上笑,開口道︰
“老爺子,多有打擾實在抱歉,我二人要去黑雪城,可眼下風沙太大迷了路,想著能不能在村兒里找個向導帶我們過去,酬勞好說…”
老漢一听,長年因風沙侵蝕的褶皺面容露出了一絲驚訝,開口道︰
“去那兒干什麼,那早沒人了…”
“沒人了?”
一听老漢回答,易年也有些驚訝。
黑雪城可是雪域王國的重城,無論是軍事還是經濟,都是雪域的命脈,怎麼會沒人了呢?
看得出易年的驚訝,老漢從腰後抽出一根大煙袋,點上火吧唧了幾口,黃煙彌漫在了二人中間。
聞著那味道,比張二爺抽的煙還要沖。
“被打咧,還屠了城,現在這個季節,到處都在打仗,你們不想死就趕緊回去吧…”
易年听著,假裝苦笑道︰
“多謝老爺子,我也想回去,可身家性命都壓在這批貨里面了,這回去可就要把家底兒賠光了…”
老漢一听,輕輕搖了搖頭。
不過可能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吐出一口煙,開口道︰
“跟我來…”
說著,大煙袋在鞋底敲了敲,落了一地煙灰,朝著村西走去。
易年與七夏對視一眼,牽著駱駝跟了上去。
小村子最靠西的地方,佇立著一間極為破舊的土屋。
牆體斑駁不堪,泥土剝落得厲害,給人一種搖搖欲墜之感。
院子里,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任何像樣的物件兒。
四周的土牆也是殘破不全,有的地方甚至出現了大段的缺口,似乎一陣稍強些的風就能將其徹底吹倒。
蕭瑟的秋風呼呼地刮過,卷起地上的塵土和枯草敗葉,形成一股股黃色的煙塵,在空中肆意飛舞。
沒多少東西的院子,瞬間又亂了幾分。
看上去根本無法住人的土屋前,帶路的老漢卻停下了腳步。
似乎是不想踏進院子,現在門口喊道︰
“張老三,在不在家,活著出來應個聲…”
老漢喊完,示意易年等下。
易年微笑回應時,土屋的破爛木門被從里面推開。
發出吱呀聲響,听上去比烏衣巷醫館的木門還難听。
門開,一個穿著一身破爛的中年男子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出現在了門口。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很普通,屬于丟進人堆便再也找不見的那種。
毫不在意地上的灰塵,一屁股坐在門口,一邊吧唧嘴一邊撓著亂糟糟的頭發,不耐煩道︰
“大白天喊啥喊,不知道正做夢呢嗎…”
老漢瞧見,瞪了眼男子,開口道︰
“咋咧,喊兩聲不行 ,有生意找,嫌煩老子走咧…”
說著,一拍土牆,轉身便要離去。
那邋遢男子一听有生意,先前的困乏瞬間消失,咕嚕一下起了身,滿臉堆著笑意連跑帶顛的來到土牆前,嘿嘿一笑,開口道︰
“大爺,您是我親大爺,我這不是開玩笑呢嘛,咋還急眼了呢…”
說著,轉頭看向後面等著的易年和七夏,連忙道︰
“二位這是要去哪啊,別的地方不敢說,方圓千里範圍就沒我不知道的地方,保準給你們帶過去…”
看著前後大變的張老三,易年點頭示意,開口道︰
“黑雪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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