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小院里彌漫著一股悶熱的氣息。
月光如水灑落在地上,映照著兩個略顯單薄的身影。
二人靜靜地坐在門檻上,千秋雪那冰冷中透著無助的聲音,不時地打破這片寧靜。
緩緩說著西嶺的遭遇,易年則在一旁默默地傾听著。
盡管早已對西嶺所經歷的不幸有所耳聞,但當這些事情從千秋雪的口中親口說出時,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和悲涼依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曾經巍峨聳立的聖山,如今已在相柳的肆虐之下化為一片廢墟。
美麗富饒的南昭,也因鬼鳥的侵襲變得面目全非。
就連有著天險可守的西嶺,都難逃計蒙的魔掌。
那麼,下一個遭殃的地方又會是哪里呢?
下一個被復活的大妖,又將是誰呢?
西荒並未舉兵入侵中原大地,北疆的妖族也一直潛伏不動,南嶼的妖族更是從未顯露出絲毫動靜。
然而,就在這樣的局勢之下,天元大陸已然變得傷痕累累、滿目瘡痍。
而這等慘狀之下,竟然還有人妄圖蠢蠢欲動,不惜一切代價去博取那早已經過精心謀劃的利益。
仿佛全然不知可能引發的嚴重後果。
想到這里,易年不禁感到一陣寒意穿透脊梁。
實在無法想象,一旦妖族真正發起大規模的攻擊,天元大陸將會陷入怎樣的災難之中。
莫非歷史會重演?
再次出現萬年前那哀鴻遍野、民不聊生的淒慘景象嗎?
想到此,易年長長嘆了口氣。
千秋雪話少,說著說著便說完了。
抬眼看向天空,冷漠眸子依舊。
不知在想什麼。
從千秋雪的描述中,易年確定了幾件事。
千玨身死,季家五位長老只活下來一個季禮。
千古痕同樣戰死,千古寒與季雨清不知去向。
幾乎沒有弟子活下來,如果不是季雨清全力守護,千秋雪連離開西嶺的機會都沒有。
聖山的一半人因為躲進竹園活了下來,所以盡管遭到重創,但根基還在。
但西嶺,真的完了。
重建宗門,不是一兩個人能辦到的。
也同樣抬眼看向天空,喃喃道︰
“知道是誰嗎?”
千秋雪身上的傷很多,而且其中有幾處新傷。
被計蒙與西嶺高手的戰斗波及受的傷還是被人偷襲受的傷,易年還是能看出來的。
千秋雪從西嶺到上京的路,並不平坦。
知道易年問的是什麼,千秋雪搖了搖頭,開口道︰
“不知道…”
“追到上京便不追了?”
千秋雪點點頭。
“嗯…”
易年听著,問道︰
“是你師祖讓你來的吧?”
“是…”
千秋雪回著,絲毫不遮掩。
听著千秋雪的回答,易年輕輕嘆了口氣。
千秋雪望向夜空的目光頓了下,開口道︰
“不耽擱你,明天便走,來這兒是送信的…”
說著,在懷中摸了摸,一張帶著血跡的信封出現在了手中。
用手捋順了下,遞給了易年。
听見千秋雪的話,易年連忙搖頭,解釋道︰
“我不是要趕你走…”
話還沒等說完,千秋雪晃了下手中信封,打斷了易年。
冰冷臉上看不出什麼神色變化,也不知易年的解釋听沒听的進去。
易年自然不是嫌千秋雪麻煩才嘆氣,而是另有原因。
而原因,便很可能在這信上。
果然,等易年打開信封瞧見上面的內容後,又下意識的想要嘆氣。
不過立馬忍了下來,畢竟方才已經‘誤會’過一次了。
和自己想的一樣,信是季雨清寫的。
內容很簡單,幫著照看下千秋雪,最起碼在她恢復正常之前。
又一次托孤。
南昭如此,西嶺也如此。
易年一時間真不知自己這是人緣好還是受累的命。
信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想來千秋雪沒看過。
看完後沒有還給千秋雪,直接丟進了火爐中。
隨著幾片灰燼被火舌吹起,信上的內容隨之消失不見。
“說什麼了?”
千秋雪問著,目光落在火爐中。
“你的神魂外相雖然有爍魂草能治,但突破歸墟境界的時候也可能會有危險,季前輩讓我幫著照看下…”
“還有呢?”
易年搖了搖頭,開口道︰
“沒了,就這些,所以你暫時還不能走,最起碼也要到歸墟之後…”
千秋雪一旦邁入歸墟境界,加上無雁和千山雪寒,絕對是這境界中的佼佼者。
畢竟通明境界的千秋雪都有強殺歸墟的能力,一旦境界上去,想不強都不可能。
那時她的安全問題便不用再擔心,最起碼先前追殺的情況不會再出現。
听著易年的回答,千秋雪忽然轉過了頭,冷漠眸子盯著易年,一動不動。
瞧見千秋雪看自己,易年撓了撓頭,開口道︰
“怎麼了?”
“真的?”
問的,自然是信上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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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年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開口道︰
“自然是真的,還能騙你不成…”
“能…”
千秋雪說著,頭忽然往易年方向動了下。
雖然只有一寸距離,但卻莫名給易年帶去了一絲壓迫感。
易年下意識往後一挪,開口道︰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千秋雪听著,眉心一皺,若有所思。
可能真沒想到易年有騙她的時候,緩緩坐了回去。
易年瞧見,長長呼了口氣,後廚飄來了飯菜香氣。
嘿嘿一笑,指了指後面,開口道︰
“先去吃點兒東西,好好養傷,有事兒以後再說…”
正說著話,櫻木王一臉不情願的端著熱好的飯菜走了出來。
砰的往桌子上一摔,開口道︰
“好了,趕緊來吃…”
瞧那樣子,還真成使喚丫頭了。
不過比起一般丫頭,櫻木王更慘。
別的丫鬟有工錢,她這丫鬟還得自己掏腰包。
也沒辦法,誰讓易年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掏不出來。
有櫻木王‘打圓場’,易年立馬起身。
“走…”
千秋雪瞧見,也跟著起了身。
進屋見到一臉怨氣的櫻木王,沒什麼表示。
與易年一同坐下吃飯,席間再沒說過話。
飯後,听了易年的話上了樓。
走之前,還沒忘把盆栽抱著。
見千秋雪上了樓,櫻木王神色一變,低聲道︰
“你這風流債還真多…”
這不是第一次說了。
面對喜怒無常的櫻木王,易年只回了一個白眼兒。
把碗筷收了,低著頭在藥材前忙了起來。
櫻木王見易年沒有理自己的心思,無聊得伸了個懶腰,開口道︰
“睡覺去了…”
說著,轉身便要上樓。
易年余光掃見,開口道︰
“樓上沒地方…”
“不是還有間空房間嗎?”
“不能住…”
“為什麼不能住…”
易年頭也沒抬道︰
“不能就是不能…”
櫻木王撇了撇嘴,開口道︰
“那我住哪兒?”
易年指了指劍十一總睡的長椅,開口道︰
“那兒…”
“喂,小子,你過分了啊…”
易年把藥材裝好,拍了拍手,開口道︰
“不願意住就走,外面客棧多的是,沒人攔你…”
櫻木王一听,眼看著就要開口回懟。
不過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開口道︰
“總得有床被子吧…”
易年指了指旁邊櫃子,開口道︰
“里面有,自己拿…”
櫻木王又撇了撇嘴,不情不願的取了被子鋪在了長椅上。
翹著腿枕著手往上一躺,開口道︰
“你說要是被七夏姑娘瞧見…”
砰!
話還沒等說完,易年已經進了屋。
櫻木王瞧見,一口氣憋在了胸口。
劇烈起伏幾下,還是忍了下去。
隨手熄掉油燈,盯著頂棚發起了呆。
一夜無話。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聲音緩緩浮現,上京迎來了新的一天。
晨曦微露,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輕輕地灑在上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
街上的小販們開始忙碌起來,大聲吆喝著,推銷自己的貨物。
街邊的店鋪也紛紛打開大門,伙計們正忙著打掃店面,準備迎接第一批客人的到來。
遠處傳來清脆的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響,一輛輛滿載著貨物的馬車正匆匆駛向集市。
百姓們也從睡夢中漸漸甦醒過來,伸著懶腰推開窗戶,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匆忙洗漱後,一天便開始了。
聲音傳進耳中,坐在床上發了半夜呆的易年起身。
伸了伸懶腰,出了門。
長椅上的櫻木王不知哪里去了,被子疊了起來。
後廚泡了杯茶,千秋雪下了樓。
雙眼微紅,顯然昨夜休息的不怎麼樣。
路過窗口,一頭銀發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些惹眼。
“早,喝茶嗎?”
易年打著招呼,遞了一杯過去。
“謝謝…”
千秋雪接過,點點頭,“多謝…”
“你歇會兒,我去煎藥…”
提著藥材出了門。
二胖的包子鋪搬走,烏衣巷里的行人少了不少。
熬藥的功夫,只有幾個人路過。
腳步聲響,櫻木王提著包裹推門進院。
看了眼,不知買的什麼。
正要開口說話,外面又有聲音傳來。
趙公明,身後還跟著幾輛馬車。
一進院,與易年打了個招呼便指揮著伙計卸車。
能在趙公明手底下做事的,都是手腳麻利的好手,沒多大功夫,小院差不多快被擺滿了。
那樣子,與當初周晚來時差不多。
易年隨意看了幾眼,只有一個感覺。
真有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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