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踏雪游騎軍的及時趕到，隋唐終于擺脫追兵，沖出了襄平城。
只可惜，為了顧及城中百姓，隋唐沒能及時留下那兩撥三番五次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對手。
出了襄平城，再往前便是連綿起伏的荊門山。
穿過荊門山往東北可達宣城，往東南可直達襄城郡的郡城——襄城。
到了那里，地勢才會平緩下來。
“這荊門山不好過啊！”望著視線盡頭，那連成一片的山脈，宋平嘆了口氣。
昨夜一戰，他和隋唐算的上是共患難了，兩人之間的關系也沒了剛出發時的劍拔弩張。
“宋大人，我和顧誠商量了一下，不如咱們分道而行吧。”
短暫的歇息之後，隋唐找到了宋平。
“分道而行？”宋平一愣，帶著幾分疑惑問道。
隋唐點了點頭，隨後給出了解釋︰“是的，這些追兵的目標是我，若宋大人與我一起，難免被波及，為了使團安全，還是分開的好。”
宋平沉默了下來。
隋唐的想法準確的切中了他的心思，他們一行自出了太平城，青龍觀、首陽山、襄平城，可以說是步步殺機。
如此下去，別說是出使辰國，能不能走出姜國，都是個問題。
“如此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只是你......”宋平抬起頭來擔憂的看著隋唐。
這些時日兩人頻繁接觸，讓宋平看到了一個真實的隋唐。
尤其是昨夜，隋唐有席中護他之恩，有長街血戰之勇，有為民擔責之心。
二十出頭的年紀，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然難得！
樁樁件件，不得不讓他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年輕人。
“宋大人不必擔心，我這一路踏血而來，多少敵人倒在腳下，想要殺我，沒那麼容易。”隋唐察覺到了宋平的擔憂，他面帶微笑，神情自信的回應道。
“那咱們在哪里匯合？”宋平點頭問道。
“宋大人走襄城、樊城，我走宣城、搏陽城，咱們在辰國定襄城匯合。”
這是隋唐和顧誠商量好的路線，宋平沒有拒絕，只是在臨走時笑著拍了拍隋唐的肩膀。
“好好活著，我在定襄城等你。”
“宋大人放心。”隋唐同樣回以微笑。
這一刻，一老一少，竟似多了幾分冰釋前嫌的味道
“咱們該走了。”待宋平走遠，顧誠才緩緩靠了過來。
卻听隋唐輕笑著說道︰“這位老大人，其實也沒有想象的那般討厭。”
“姜國朝堂就如同一只大染缸，任誰踏進去，都得染上幾分顏色，宋大人年輕時，又未嘗不是一腔熱血。”接過隋唐的話頭，顧誠一聲慨嘆。
“接下來怎麼安排？”隋唐回頭問道。
“引蛇出洞，總不能讓人一直追著咱們打吧？”顧誠攤了攤手一臉笑意。
“確實，這些人如同附骨之蛆，追了咱們一路，也是時候輪到咱們出手了。”
隋唐轉頭看向遠處那連綿起伏的荊門山，眸子里隱有冷光流動。
“來，這是我剛剛溫的酒，接下來，咱們可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啊！”
身後顧誠遞來一杯熱酒，初春的天氣依然寒冷，一夜廝殺又打了個精疲力盡，隋唐想也沒想便接到手中，一飲而盡。
好酒入喉，一股暖意瞬間便在胸膛之中擴散開來。
“這里是什麼地方？”
隋唐再醒來的時候，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就仿佛他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那般。
身下是規律且緩慢的晃動，這晃動並不劇烈，但卻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失重感。
“這里是什麼地方？”隋唐霍然起身，再一次發出疑問。
好在這一次有人回答了他。
“統帥，你醒了，我們現在在船上。”這是任原的聲音，隋唐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來。
然而下一刻，他便猛然反應了過來。
“船上，咱們怎麼會在船上？”隋唐驚聲問道。
他印象中只記得自己喝了一杯顧誠遞過來的熱酒，隨後，隨後發生了什麼？
隋唐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眉頭。
“顧先生說，咱們自從離了太平城，一路被人追殺，尤其是襄平城里，若不是統帥機警，恐怕早已中毒身亡。”
想到此事，任原便心驚肉跳。
進入升平樓之前，他們明明已經盤查過，沒有發現任何問題，甚至就連隋唐所在的雅間，算上姜敘之、宋平，也不過只有區區五個人。
可誰能想到，那兩名看似清秀的侍女，竟然會是刺客。
當時，他身處二樓，計都折羅駐守樓外，三樓之上只有隋唐一人，酒中有毒，腰間藏劍，那是何等凶險！
“所以你們就合起伙來把我迷暈了？”隋唐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絲惱怒。
他們幾個自從相識以來，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事情。
面對隋唐的質問，任原不知如何回應，只好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嘿嘿笑了起來。
反倒是守在船艙外的計都折羅，接過了話頭解釋起來。
“統帥，前路凶險，我們也是迫不得已，誰也不知身後還有多少追兵，我們又如何能夠讓你再度涉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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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們，顧誠呢？讓顧誠過來見我。”眼見任原和計都折羅都是如此，隋唐愈加氣惱。
“顧先生留在荊門山，他要將那些追兵一網打盡。”任原甕聲甕氣的回應道。
“你們瘋了，不讓我涉險，難道就能眼睜睜看著顧誠涉險？他一介書生能干個啥？”
隋唐怒了。
話音未落，他便猛一回頭，徑直沖出船艙，任原心中一驚，也趕忙追了出去。
船艙外，長河浩渺、水氣蕩蕩。
青綠色的荊河水面上，一艘大船正在緩緩而行。
此時，距離與顧誠分別，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天。
“轉舵，回荊門山。”隋唐一聲厲喝。
水路一行，為了方便隱匿，除了姑射弓手，就只有二十名盤古力士隨行。
如今，听到隋唐命令，這些人都面帶詫異的看了過來。
隋唐是憤怒的，但更多的是驚恐。
顧誠在他心里有著至關重要的位置，他寧可自己死，也不願顧誠受到傷害。
“統帥放心，薛映、郭振、郭躍、郭猛他們都在，就連牧野的破軍武卒也已經到了，顧先生不會有事的。”
從船艙追出來的任原，在听到命令之後，立刻急聲解釋起來。
就連計都折羅也快步趕到近前，躬身勸說道︰“統帥，顧先生只是居中策應，有諸位將軍在側，沒人能傷的了他。”
看著眼前言語恭敬，但卻神情堅定的任原和計都折羅，隋唐沒有立刻回應。
他只是站在那里，那一雙朗星般的眸子直勾勾停在兩人臉上，良久......
直到兩人被他看到渾身發毛，他這才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的安危著想，所以，我不怪你們。”
隋唐一開口，任原和計都折羅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然而，還未等他們放松下來。
隋唐卻又突然說道︰“可是，你們不懂我的心意。”
“任原，御奴城中，你我難道不是同出僕從軍？計都折羅，鐵勒草原上，你我又何嘗不是同為礦奴？咱們一路踏血，我隋唐那一戰沒有與兄弟們並肩前行，怎麼到今天，我的命就突然高貴起來了？”
“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今日我們可以以我之安危為由，拋棄顧誠，他日我是否也可以用同樣的理由，拋棄你們？”
隋唐的質問振聾發聵，任原與計都折羅面面相覷，訥訥無言。
隋唐沒有再看兩人，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船上的姑射弓手和盤古力士。
“我隋唐寧受刀劍加身之苦，也絕不做貪生怕死之徒，兄弟們，我們的袍澤此刻正在荊門山血戰，我要去與他們同生共死，你們有誰願與我同歸？”
浩渺煙波，船頭獨立。
隋唐那並不算高大的身形，在這一刻偉岸如山岳。
“計都窮余，誓死追隨統帥。”
“楊輔，誓死追隨統帥。”
“侯莫韓齊，誓死追隨統帥。”
負責護送隋唐的死軍禁衛，一個接一個跪了下來，他們抬起頭來，注視著這個朝夕相處的統帥。
神情激動、眼眶發熱。
沒有人願意做棄子。
此時此刻，他們為有隋唐這樣的首領而驕傲。
只可惜，他們回不去了。
河面上洞簫聲起，淒迷而凜冽。
“數年不見，隋將軍依舊如此豪氣干雲，小女子佩服。”
通往荊門山的歸途之上，一艘大船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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