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相當安靜,沒有雨聲、沒有鐘聲、沒有人聲,呼吸聲在這真空一樣靜謐的房間里被放地無限清晰。仿佛我此刻置身于世界之外,與橫濱的一切再無關系。
我蜷縮在窄床之上,靜靜思考著。
森先生發現了小松杏嗎?他會對小松杏做些什麼嗎?
前者的答案我不得而知,而後者,大概率是……不會。
不遠處的桌案上,擺放著一疊厚厚的資料、幾本書籍、一台游戲機和一把吉他。
關于我的回國,明明已經是違抗首領命令的舉動,森先生也完全沒有「懲戒」的意思。即使是關押,廣津先生帶來的人也都是以禮相待,甚至于還留出時間讓我收拾好了為數不多的行李。
臥室環境稱得上精致。防止無聊,娛樂也不在少數。
吉他還是森先生當初建議我去學習的。
如此看來,只是無法和外界聯系而已,待遇並未減少分毫。
種種信號,抽絲剝繭,都傳遞著一個十分明顯的要點森先生仍然需要「藥師」這一異能力,並會為此而給予我優待,我的這些舉動,說不定在他看來只是幼稚任性至極的小兒玩鬧。
……但不論他怎麼看待我,只要他需要「藥師」,那麼他就不會親自動手殺死小松杏。
至于森先生到底要做什麼。
按照亂步所說的“三刻構想”來看。森先生所做的事情一定是和保護橫濱有關。可是,不管我怎麼去思考還原這一事件的全貌,也始終差了一塊關鍵拼圖。
時間默默流逝。這一晚,我睡得並不安穩,夢里是一團粘稠的霧,我找不到前方的路。
第二天,也許是早餐時間,送餐食的人捎來了一個消息森先生拒絕了我的會面請求。
“boss說,早川小姐您只要等到回去那邊工作就好了。”黑西裝將豐富的便當盒擺放在桌案上,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我的臉色,而後說道“至于其他的……”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意圖顯而易見。我點了一下頭“我明白了。”
出乎意料的,我的心情相當平靜,並沒有生出任何的擔憂或者焦躁。既然事件無法推進,我用了餐,讀一會兒醫療卷宗,文字令人困倦。
索性繼續睡了一覺。
沒有鐘表,可我清楚地知道,這一覺相當漫長。
醒來時,仍然是低窄的天花板,地下室沒有黑夜和白天,我辨別不出現在的時間,周遭依然是一片寂靜。幾日來的疲憊和緊繃在這一刻得到了放松。
我抱著膝蓋,仍然坐在那張窄床之上,安靜地等待著——
回憶開始不斷地翻涌。
像夢一樣,混沌的、粘稠的。
起初,是幼時某個再尋常不過的場景,我躺在母親的膝蓋上,她的下巴小巧而精致,紅唇翕動,聲音輕柔地如同吹過柳葉和花束的春風,她正在為我們講故事。
“……那時大地尚未凝成,世界就像漂在水面上的蜉蝣,其中有物如春天的葦芽冒出……”
是日本的遠古神話。
修治躺在院里的搖椅上,敞開的書搭著臉頰,也許睡著了,也許他正在走神。
母親講到某處,忽然撫摸著我的發頂。
我仍然記得那天的陽光,曬過她的手和我的頭頂,曬過修治擋住臉的書籍。
好幸福。
後來,是在孤兒院里,在我說出「你總會遇見屬于你的那場春雨」時,阿敦怯怯地和我說他已經遇見了的場景。
——“他不是修治。”
那時,總有一個聲音不停在內心深處冒出。即使我告訴自己,他也是弟弟,我佯裝我們血脈相連、骨肉至親,像小孩子的過家家游戲。
那也是真實的羈絆。我知道。
可是,沒有人會是修治,唯有他的血管里和我流著一樣的血液,他是獨一無二的,他是無可替代的。
他是那時候的,我所有的信念。
——“他也不是你。”
而今,這個聲音再度從內心深處不斷涌起。
與謝野說“也許他已經得知了真相”。他不會像我一樣,他不會猶疑,也許他不會搖擺于痛苦于我和他立場的不統一。
可我又在叩問著自己,不告訴他的原因,真的只有這一條嗎?
難道沒有,害怕他不肯接受在黑暗里奔行的自己嗎?
這麼多年來,即使我說並不想殺人,我救下的人命又背負新的人命,間接因我而死的人又會有多少呢?沒有人知道。
難道不是在害怕,他無法認同這樣的我嗎?
畫面再度跳轉。
是在懸崖底下,太宰說「但是小𤪓撊ˇL呱窳恕埂 br />
彼時,我踏入港口黑手黨的頂樓,與森先生交談。
直到如今,他的言外之意仍在耳邊環繞。
——已經尋找到了太宰的你,失去了人生的導向,那麼你所追求的又是什麼呢?
想探尋答案,所以我來了港口黑手黨。
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我,其實是想將所有的情感維系、與世界交流的窗口、生命的支點通通放在太宰身上吧?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他推開了。
我茫然地被牽引著向前走,我想成為他的影子,我想在他永遠能夠看得到的地方。他推開我了。
我好像明白他為什麼會推開我了。
在「幻影」出沒時,為什麼他會試探我會不會為了他而殺人。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不會”,而不是“為了哥哥什麼也可以”。
他想讓我不是為了他握刀,而是為了自己去戰斗。
我的臉埋進了膝蓋中。復雜的、矛盾的情感不斷地在胸腔里拉扯、重組,過往的事件一一在眼前浮現,母親、涼姐姐、阿敦、中也、旗會、偵探社、櫻子、小松杏。
太宰。
還有我,還有“早川拐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