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前,木槿對山下世界的所有想象都來自師父師叔,偶爾還有一些上山冒險的驢友。
    在他們的描述中,山下應該是繁華熱鬧的,山下的人也是好壞摻半的。
    木槿有時候會想下山看看,有時候又覺得山上很好不想離開。
    道觀需要維護運轉,他們在山上開闢了菜園,木槿師父還自學了一手木工。
    在木槿小時候,師父和師叔還會輪流給他上課,教他識字算數武術。
    師叔有時候還想教他點別的,可每每剛開頭就被師父一個飛踹打斷了。
    師叔打不過師父,只能扶著胳膊夸張地長吁短嘆。
    木槿再大一點時,氣候變得有些詭異,不是旱就是澇,有一年大雨加冰雹直接把屋頂砸漏了。
    他們三個緊急搶修,卻發現屋頂的磚瓦和房梁都需要大修一遍,否則再下一次就很難說會不會垮了。
    師叔功夫次些,但人比上年輕比下成年了,腦子也好使,商量之後包袱款款地下山弄錢順便試圖招生去了。
    用他自己的說法,他打不過師兄不代表他的徒弟斗不過木槿,他下山去收個更好更棒更乖的弟子回來,到時候小輩斗法,他師兄就沒法管了。
    回應他的只有一聲冷笑和飛出去的板磚。
    沒砸杯子,那樣浪費。
    總之師叔下山之後,雖然經濟壓力得到了一些緩解,但山上就更冷清了。
    木槿是安之若素,就這麼又過了好幾年。
    他照常進山找藥,熟練地撿回來迷路驢友,驢友看見道觀又是一樣的驚嘆加暫住以及想捐錢,師父走流程的拒了一大部分,收了一小部分。
    木槿都習慣了。
    驢友們有的過個幾個月幾年還會想回來,有的就慢慢忘了這里,都很正常。
    但這次這位姑娘不太一樣,也不知道師父和她說了什麼,總之兩人關門交流之後,師父就交給他一個重任——下山打工接著賺錢,要是看見師叔就代師踹過去。
    別以為他在山上就不刷短視頻,那家伙在山下真是放飛自我了。
    木槿的腦袋處理事情比較單線,記住了下山打工修道館,踹師叔就忘了。
    他還記得在山上的時候,師父和師叔都說過山下有好人也有壞人,靠他自己不好分辨,踫見麻煩的事情直接報警就可以。
    木槿都記住了,不過沒用上。
    鐘善人是好人,幫他找了份工作。
    墨非也是好人,不光包他吃住、開工資、交五險,還幫助他學習各種事情。
    師父和師叔知道他的工資待遇和工作內容之後都沒多說什麼,只是讓他好好看、好好學。
    很多事情在山上他是沒有辦法學到的,只有下山親自見過經歷過之後才會懂。
    比如開車。
    木槿開車一板一眼,完全是照著駕校教的步驟來的,所以呂春秋不愛讓他開車。
    太規矩了,慢。
    不過也不是沒好處的。
    上車前繞車一周這一步幫他們發現了不少流浪動物和遮擋車牌的障礙物以及兩個人。
    人為什麼會躺在車 轆底下不清楚,但看見人的時候他們都嚇得不輕。
    從那之後呂春秋也多了個上車前先質檢的步驟。
    木槿偶爾也會犯倔。
    墨非剛開始給他漲工資還算順滑,後面就不行了。
    木槿學會上網之後沒少看網友發言,不少人都在說工資和學歷問題。
    他往自己身上一套,沒學歷,高工資,包吃包住還有雙休(他不休時折算成加班費),這待遇不對啊。
    木槿後面就不接受加工資了,要求墨非拿出加工資的依據,要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這一下給呂春秋和墨非都整不會了。
    這孩子心眼實成這樣,要是他們硬發的話估計他能直接賣身還。
    墨非請出王導說了,按照他這個身手,工資怎麼著也得上萬了,那都算便宜的。
    “古時候有句話,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就說明不管是文化學歷還是武功都是值錢的。”
    王導超喜歡木槿,可惜挖不過來,只能幫他挖挖墨非的票子:“你功夫那麼好,要是來我這,我都給你開兩萬一個月!”
    他一邊說還一邊給墨非投去鄙視的目光。
    還影帝呢,給自家助理就開這麼點工資。
    墨非覺得自己很無辜啊。
    他老早就想加工資了,可是呂春秋現在收入在經紀人這行里算高,再漲她就用一副“我就知道你又要開始敗家”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木槿就是覺得自己現在這個工資很足夠了,再加就覺得墨非是在貼補他,死活不肯要。
    墨非邊說煩惱邊嘆氣,臉上是明晃晃的䱇瑟。
    沒被同行少坑的王導很想給他撅出去:“衰崽有傻福。”
    最後這個事情還是從姬家兄弟身上得到了解決靈感。
    他家那個小王,工資高得咂舌,啥活都干,配得感無與倫比的高。
    把木槿塞過去讓人帶了一個禮拜,回來之後問他有什麼感想,這孩子很認真的說:“要考證。”
    “再考四五個證就差不多能匹配上我現在的工資了。”
    墨非:……
    鬧反了吧?
    不過多學點技能總沒有壞處。
    于是墨非出資再次把木槿塞去學習了。
    等年末放長假時,木槿回山上和師父團聚,問起近況時,木槿沉默了片刻,表情越發嚴肅。
    他師父還在想這孩子是不是在山下受什麼欺負了?
    還是被騙了?
    孫碧雲是死人嗎連個孩子都看不好!
    欠踹!
    木槿沉默半晌,露出一個麻木摻雜疲憊的笑:“師父,學習好難啊。”
    他的道學知識滿分,中醫也略通,但數學、外語、西醫等幾乎一竅不通,涉及到這方面的證都得從頭學起。
    剛下山那會他都沒這麼苦哈哈。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他師父:“……這就是人生,多學點沒壞處。”
    這些他都不會,小時候也沒法教木槿,真的沒辦法。
    還是等孫碧雲回來踹師弟吧。
    看著自己從小養大的孩子,道長還是心軟地摸摸木槿腦袋:“沒事,學得了就學,學不了就算了,大不了我們就一起去打工,總有出路的。”
    “那個,倒也不用。”木槿不好意思地笑笑,“墨哥說他朋友那還有崗位,要是師父想的話下山不用試用期,直接按年薪算。”
    道長登時炸毛:“那怎麼行!我端多大碗吃多少飯,該我的一分不少,不該我的一毛都不要!你也差不多得了,做功課。”
    木槿看著師父一邊干活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話,三兩句就要關心他在山下的生活,五六句就要說師叔不靠譜。
    抬頭一看就是碧綠的山,靜謐的道觀。
    山下的世界很好,山上也很好,不管在哪,只要有師父和朋友在,他都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