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辰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放棄了用眼楮去觀察,放棄了用神念去探查。
他將自己的整個心神,徹底放開,試圖與這片死亡的宇宙融為一體。
他感受著那最後一絲,在絕對零度中掙扎的能量波動。
他聆听著那因為所有聲音都已消失,而顯得愈發清晰的絕對的靜。
他追溯著那早已凝固的時間長河,看到了這個宇宙,曾經的輝煌與璀璨。
看到了無數的文明,如同夏花般,在這片宇宙中絢爛地綻放,又如同秋葉般,悄然地雕零。
看到了無數的強者,如同流星般,劃破了時代的長空,最終,也歸于永恆的沉寂。
生、老、病、死。
成、住、壞、空。
一切,都在走向終點。
一切,都無法逃脫這最終的寂滅。
這,便是天道嗎?
這,便是宇宙最終的宿命嗎?
不。
甦辰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明悟。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世,那個名為“地球”的,平凡而又偉大的藍色星球。
那里的生命,脆弱而短暫,不過百年光陰。
但,他們卻在有限的生命里,創造出了無限的可能。他們用智慧,探索著宇宙的奧秘;用情感,編織著文明的羈絆;用一代又一代的繁衍與傳承,對抗著時間的無情。
他們的肉體雖然會死亡,但他們的精神,他們的文明,他們的“存在”,卻以另一種方式得到了“永生”。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第二世,從藏書樓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玄色太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為這浩瀚星海的無冕之王。
他的崛起,本身不就是于平凡之中,創造不凡嗎?
于絕境之中,尋找希望嗎?
“終結並非真正的死亡。”
“衰亡也並非代表著再無希望。”
甦辰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當一切物質,都回歸到最本源,最無序的狀態時……”
“當一切能量,都歸于絕對的平衡與死寂時……”
“當一切法則,都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化為純粹的‘無’時……”
“那,不也正代表著……”
“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嗎?”
“絕對的‘無’,本身,便孕育著絕對的‘有’!”
“寂滅的終點,便是創生的起點!”
轟——!!!!!!
當甦辰心中,這道明悟徹底升起的剎那!
他那被封印的,凡人般的意志,竟在這一刻,爆發出了一股比任何仙力、任何神通,都要更加璀璨,更加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並非來自他的肉體,而是源自他的道心!源自他對“道”的終極理解!
“我明白了!”
“這,便是‘新生’的意義!”
甦辰的意志,化作一顆微小到極致,卻又明亮到極致的“火種”!
他沒有試圖用這顆火種去點燃什麼。
他只是將這顆代表著“希望”與“新生”的火種,投入到了這片代表著“絕望”與“終結”的死亡宇宙的核心!
那個絕對平衡,絕對死寂的奇點!
下一刻!
整個模擬宇宙,轟然破碎!
無盡的黑暗與冰冷,如同潮水般褪去。
甦辰的意識,回到了那座樸素的庭院之中。
他的眼前,依舊是那張石桌,那杯早已冷卻的“虛無神茶”,以及那位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贊許與驚訝的深淵之主。
“于熱寂之中,覓得創生之機——”
“小友,你的道心之通透,遠超老朽的預料。”
“第一個試煉,你通過了。”
深淵之主緩緩開口,隨即,他再次抬起手,朝著甦辰,輕輕一揮。
“那麼,接下來,便是第二個試煉。”
……
……
眼前的景象,再次變幻。
這一次,甦辰來到了一片生機盎然,充滿了活力與希望的美麗世界。
蔚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廣袤的草原,清澈的河流
無數奇特的生靈,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安居樂業。
一切,都顯得那麼祥和與美好。
與第一個試煉中那死寂的宇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第二個試煉,又是什麼?”
甦辰的心中,升起一絲警惕。
他知道,這看似美好的景象之下,必然隱藏著更加恐怖的凶險!
而且,這一次,深淵之主並沒有封印他的力量。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那浩瀚的太乙仙力,正在澎湃地運轉著。
“力量沒有被封印,那便意味著這個試我煉,需要戰斗。”
甦辰的神念,如同無形的巨網,瞬間覆蓋了整個世界。
然而,他並沒有發現任何強大的,具有威脅性的存在。
這個世界,雖然生機勃勃,但其生命層次,普遍不高。最強的生靈,也不過堪比浩瀚星海中的真仙而已。
“敵人,究竟在哪里?”
甦辰眉頭微蹙,心中的那絲不安,卻愈發濃烈。
他漫步在這個美麗的世界之中,觀察著這里的一草一木,感受著這里的風土人情。
一切,都顯得那麼的正常。
但,就在他路過一座繁華的城市,看到無數孩童在廣場上嬉笑打鬧之時。
異變突生!
只見城市邊緣的一座高塔,竟在所有人的面前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並非是被摧毀,並非是化為廢墟。
而是如同被一塊無形的橡皮,從這幅畫卷之上,硬生生地抹去了一般!
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連一絲存在的痕跡,都未能留下!
“什麼?!”
城市中的居民們,發出了驚恐的尖叫,陷入了巨大的混亂!
而甦辰的瞳孔,則驟然收縮到了極致!
“這種感覺是‘吞噬者’!!!”
他猛地抬頭,望向天空!
只見那片蔚藍的天空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塊極其微小,幾乎難以察覺的“瑕疵”。
那並非是烏雲,也並非是裂縫。
而是一塊純粹的,扭曲的“無”!
它就那麼靜靜地懸浮在那里,仿佛是這幅完美畫卷之上,一個不小心滴落的墨點。
但,就是這個“墨點”,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地擴大!
它所過之處,天空、雲朵、光線一切的一切,都在被無情地抹去!
化為與它本身一樣的“無”!
“原來如此這便是第二個試煉嗎?”
“直面吞噬者!”
甦辰的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不再是模擬,不再是幻象!
而是深淵之主,以無上偉力,截取的一道真正的“吞噬者”的陰影!
雖然只是一道陰影,但其本質,與甦辰在“火種”記憶中所見的,一般無二!
那是一種凌駕于法則之上,以“存在”本身為食的概念性天災!
“吼——!”
似乎是察覺到了甦辰這個“高能量”的存在,天空中的那塊“無”,擴張的速度驟然加快!
它仿佛一頭嗅到了血腥味的饑餓巨獸,朝著甦辰所在的位置,瘋狂地“吞噬”而來!
下方,那座繁華的城市,在這“無”的蔓延之下,連一息都未能堅持,便被徹底抹去!
無數的生靈,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一聲,便連同他們存在的概念,一同化為了虛無!
甦辰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他不再猶豫,體內的太乙仙元,轟然爆發!
“太乙碎星拳!”
他一拳轟出,一道蘊含著億萬星辰生滅之力的金色拳印,撕裂長空,狠狠地砸向了那片蔓延而來的“無”!
然而!
令甦辰心驚的一幕發生了!
他那足以轟碎星辰的恐怖拳印,在接觸到那片“無”的剎那,竟如同投入無底深淵的石子般……
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被吞噬了!
或者說被“抹去”了!
“什麼?!”甦辰心神劇震!
他的力量,竟然對它無效?!
“桀桀桀”
一陣仿佛根本不存在于這個維度的詭異笑聲,在甦辰的識海中響起。
“不錯的‘存在’”
“正好可以填補我的‘空虛’”
那片“無”,仿佛被甦辰的攻擊所激怒,以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的速度,朝著甦辰當頭罩下!
仿佛要將他,連同他所在這片空間,都徹底抹去!
面對那鋪天蓋地而來,足以抹去一切存在的“無”,甦辰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源自本源的無力感。
他的力量,他的法則,他引以為傲的太乙仙道,在這純粹的“概念性”天災面前,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因為,你無法用“有”,去攻擊一個“無”的存在。
就如同,你無法用拳頭,去打散自己的影子。
“難道就這麼結束了嗎?”
甦辰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他可以躲,可以逃。
但他知道,這只是一個試煉。若他選擇逃避,那便代表著失敗。
更重要的是,他將來,必然要直面真正的“吞噬者”!若他今日,連一道“陰影”都無法戰勝,那未來,又何談守護自己的世界?!
不!
我不能敗!
甦日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屈的意志!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淡金色的眼眸之中,再次燃燒起熊熊的火焰!
“我明白了”
“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他喃喃自語,臉上露出一絲明悟的笑容。
“既然,我無法用‘有’,去攻擊‘無’”
“既然,我無法用‘毀滅’,去戰勝‘寂滅’”
“那……”
甦辰深吸一口氣,他沒有再試圖去攻擊那片蔓延而來的“無”。
反而。
他張開雙臂,將自己體內那浩瀚的,充滿了無盡生機與造化之力的太乙仙元,毫無保留地釋放了出來!
“《太乙鎮魔錄》——”
“太乙創生!”
嗡——!!!!!!
甦辰的身體,在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個創世的源點!
無窮無盡的九彩霞光,從他的體內瘋狂涌出!
他沒有去構建防御,也沒有去凝聚攻擊!
他只是在創造!
在那片“無”即將吞噬的區域,瘋狂地創造著全新的“有”!
他創造光,光便誕生,驅散了那概念性的黑暗!
他創造土,土便凝聚,形成了堅實厚重的大地!
他創造水,水便流淌,匯聚成奔騰不息的江河!
他創造生命,生命的種子便在江河大地上,瘋狂地生根發芽,化作參天的巨樹,絢爛的仙葩!
他,在以一己之力,對抗著“吞噬者”那抹去現實的恐怖權柄!
你抹去,我便創造!
你看你抹去的速度快,還是我創造的速度快!
這是一場匪夷所思的拉鋸戰!
一場“創生”與“虛無”的概念之戰!
“吼?!?!”
那“吞噬者”的陰影,第一次發出了充滿了驚疑與憤怒的咆哮!
它從未見過,如此“頑固”的“存在”!
在它的認知里,一切的“有”,在“無”的面前,都應該是不堪一擊,瞬間被同化的!
但眼前這個渺小的生靈,竟然在和它“搶地盤”?!
它抹去一片天空,甦辰便立刻創造出一片新的天空!
它抹去一片大地,甦辰便立刻凝聚出一片新的大地!
它的“吞噬”,仿佛陷入了一個永無止境的泥潭!
“桀桀桀有意思的掙扎”
“但你的‘創造’,終有極限!”
“而我的‘虛無’卻是無窮無盡!”
“吞噬者”的陰影,徹底暴怒了!
那片“無”的區域,不再緩緩蔓延,而是驟然收縮!凝聚!
化為了一根通體漆黑,仿佛能夠刺穿一切現實的虛無之矛!
帶著將甦辰這個“創生之源”徹底抹去的恐怖意志,朝著他狠狠地刺來!
這是它所有力量的凝聚!
是“虛無”本身,對“存在”的最終審判!
甦辰看著那根仿佛連光陰都能刺穿的虛無之矛,神色凝重到了極點!
他知道,這是決定勝負的最後一擊!
他沒有再試圖去創造任何東西來抵擋。
因為他知道,任何被創造出的“有”,都無法抵擋這純粹的“無”的極致一擊。
他能做的,只有……
“那就用‘存在’本身,來對抗你的‘虛無’吧!”
甦辰的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
他沒有後退,反而主動迎向了那根虛無之矛!
他將自己,將自己的太乙道種,將自己的仙魂,將自己的一切都化作了一個最純粹,最耀眼的“存在”的概念!
我思,故我在!
我戰,故我在!
我欲創生,故我在!
只要我的意志不滅,我的“存在”便永恆不朽!
轟——!!!!!!!!!!
甦辰的“存在”,與那根代表著“虛無”的矛,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
沒有聲音,沒有光芒,沒有能量的爆炸。
只有兩種截然相反的終極概念,在進行著最本源的互相湮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