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
哪怕身為成道者，都沒能在第一時間攔下，其余人也紛紛如見鬼一般，艱難煉化之余，瞠目結舌。
這...怎麼還有賜福之中，給自己泡沒的呢？
....
另一邊。
江塵從打坐中醒來，眸光開闔，好似一縷金芒，洞穿虛空，橫掃寰宇，第一時間探查發生了什麼。
他很凝重，剛才，可不僅是祖神沒反應過來，就連自己，也沒能擺脫，直接就被撈入里面。
“是誰出手...”
江塵謹慎的掃視四周，卻只見到了一片霧靄，大霧彌漫，像是一種奇異的物質，漂浮在空中，並且，這里並沒有光線，就像是一個黑匣子，不見天日。
能悄無聲息做到這一步，莫非是祖樹！
是它？
“你在找什麼。”
一道聲音突兀的響起，很平靜，卻又帶著幾分逗弄。
江塵思緒拉回，前方，眸光所視之處，出現了一個人影，大霧遮擋了其身形，看不真切，只能從聲音分辨出，這大概是一個年輕的男子。
或許...還有些玩世不恭。
“不知前輩大費周章將我帶到此地，所為何事。”江塵道。
“無事。”那身影道︰“看看你。”
江塵內心疑惑，試探開口︰“我可曾與前輩見過？”
“才見過不久，何至于如此健忘。”
這下，江塵徹底拿不定主意了，細數見過的人，他還真沒在恆沙見過這等存在，至于交情，更是無從談起。
一時間，腦海中閃過幾個人，眸光沉浮之間，再度開口︰
“既如此，晚輩可認識您？”
“在你踏入恆沙之前，大抵就已經認識我了。”
江塵震驚，此人，居然洞悉他的來歷，他根本沒想過對方詐他，這等實力，根本沒有必要，連成道者都反應不過來。
這人的來頭，怕是大到嚇人。
“且過來。”
那人在霧中開口。
江塵猶豫片刻，眸光不移，踏步走了過去，接近之時，他難免身子有些僵硬，想過數種可能，並盤算著應對之法。
誰知，那人只是在霧中伸出了一只白皙而有力的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手掌很溫暖，就像...一位長輩，撫摸後輩，讓他一陣發愣。
“都長這麼大了。”
那身影笑了笑。
江塵頓感意外之余，也徹底不懂對方要干嘛了。
他好像沒有任何企圖，僅僅只是將其拉到這里，看看他。
“你沒迷失，這是對的，世間豈有白得之物，一飲一啄，早已寫好代價。”
“所謂近仙，無非以身化藥，這條路，早已經被證實是錯誤的，沉迷其中，將來，無非是多了一株被人食用的大藥。”
那人搖了搖頭，又道︰
“這株樹就是一位曾經的仙，他走了這條路，化作一株樹，看似長青亙古，不朽長存，卻從神魂到身軀，都已經腐朽，即將褪出新殼。”
江塵聆听，不禁動容︰“前輩，您是說，這株樹正在鎮壓曾經的自我？”
那身影笑了笑，似乎很滿意他的聰睿，繼續道︰
“不僅如此，它的新殼與鎮壓舊我，都需要大量的養分。”
“在過往數不盡的歲月里，上至祖神，下至萬族，都已經被拉到了這條路上。”
“...”江塵不禁感到絲絲寒意。
這株樹，居然默不作聲的做到了這種地步。
按照對方所言，就連祖神都成了這株樹的“奴隸”，很難想象，這是一株樹能做到的。
“前輩，過往歲月就沒有一個人察覺到這株樹或許有問題嗎。”江塵疑惑。
按理來講，他能發現的事，成道者沒理由忽視。
可就目前來看，就連祖神，都是供養這株樹的先鋒。
“如何沒有，但又有何用。”
“歲月如刀斬天驕，長生路上嘆妖嬈，古往今來多少帝，終究逃不過一個長生。”
“以藥化道是錯誤的，可的確能讓人長生，至少，有這麼一個可能。”
那人悠悠說道。
“這四個家伙，已經活了數萬載，窺不見成仙路，走不入神道，也只能用這種辦法，苟且殘生。”
江塵深思，祖神，祖樹，這背後的糾葛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很可能，前者自以為掌控後者，後者也在利用前者。
這其實是一個互贏的局面。
但，總要有人為此買單，他心頭發寒，若是祖神不想真正化藥，仍舊想活著，豈不是就需要別人化藥，貢獻出仙藥藥性。
“難怪...”
江塵暗道，從玄鳥祖神身上，並沒有感受到多少祖樹的那種大道。
現在看來，恐怕是四大祖神都有意的不想過于依賴，轉而選擇別人，去走這條路...
奪人道果！
果然，成道者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這條路有隱患，甚至是錯誤的，不可能沒有人覺察到。
但仍舊沒有放棄。
所謂何故，所謂不過一個長生。
“前輩一席話，晚輩頓悟。”江塵行了個禮。
雖然不知這人是敵是友，但的確是解答了他一個疑惑。
祖樹，祖神，前者用後者的帝血，化作養分，褪舊我，祖神則用祖樹精粹，根植在各族天驕身上，讓其一步步成長。
一旦成長到某個臨界點，便可化作可食用的準仙藥。
供他們續命...
難怪只要不是做的太過分，祖樹機緣任取，背後竟是這般...
但這種辦法，治標不治本，想達到真正的長生，光這樣肯定不夠，最後要麼是窮奢極欲，為續命，不擇手段。
要麼是徹底化藥，像那兩位仙藥王一樣，走這條錯誤的路。
“曾經四大祖神之外，還有一神名為須彌... ”
江塵想到一則傳言。
傳聞須彌祖神隕落之時，須彌神族也消失了，就像是在一日之間，蒸發殆盡...
“這麼做，實在不配為成道者。”江塵搖頭，對此很看不上。
哪怕是諸天不朽，甚至是五域的禁區至尊，都沒听過有這麼不擇手段的續命法。
二者無非都為了一個仙。
恆沙祖神倒好，本末倒置，成仙是為了長生不朽，那我直接另闢蹊徑，福壽延年，不也算是另類仙？
“的確不配。”那人在霧中道︰“既然成道，為一世帝，當庇佑一界，墮入長生魔障，便已經不再是帝，而是一方禍瘤。”
江塵從其言語中听出一種不屑，這好像不只是針對祖神，而是針對所有成道之後，困于長生不朽二字的所有帝者。
長生，可以爭。
但應是轟轟烈烈，行帝者事。
而不是英雄暮年，仍舊蟄伏在一方陰暗的水溝，留到往後的紀元，爭奪那一抹可能。
“晚輩受教。”江塵道。
“不過，這條路是錯的，並不代表就真的沒有可取之處。”
忽然，那人話鋒一轉，帶著幾分笑意，手中多出一個袖珍的玉蘿卜，大概只有半個手掌那麼大。
然而，其中蘊含的生命精粹，卻堪稱逆天，簡直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江塵絲毫不懷疑，若是煉化，能夠直接讓其登上一個小台階。
“這是祖樹的真果...”
他驚嘆，在樹冠處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沒想到居然在對方手里！
“正如我所說，這條路走到最後，就是給人吃的。”
“將里面的大道碎片抹去，完全化作一種大藥，不失為一種頂級的天材地寶。”
“嘖嘖，我拿的時候它還不給，揍一頓就老實了。”
那人說著，就將手中的玉蘿卜，毫不在乎的給了江塵。
他一陣發懵，這般寶物，來自一位仙化作的大藥果實，如此輕描淡寫的送出，對方...究竟是誰？
而且，听其意思，這是還跟祖樹打了一架，這究竟是要強到何種地步，連在這條以藥化道之路，走到這般地步的存在，都不能敵。
對方雖未露面，但一言一行，都透露出一種睥睨八荒，無敵于世，茫茫人海間，竟無一人是敵手的寂寞感。
“這份大禮，晚輩無以為報，還請前輩告知姓名，往後若修煉有成，當謹記今日之恩。”
“何必在乎這些虛禮。”那人隨意道︰“世間事，如觀水月，如看鏡花，想做，那便做，計較得失，枉活一世。”
江塵動容，能擁有這份心境，豁達至此，此人必定是一位經天緯地的無敵之人。
縱觀往日，也唯有一世大帝，方能夠與其並論。
可偏偏，他所認識的那些帝，都已經成為過往，所留不過殘念。
“前輩豁達，晚輩欽佩，然小子重情，卻不能視而不見，恩必償，仇必報，這是我的信條。”
“好一個恩必償，仇必報。”
霧中，那人說了一遍，笑了笑︰“快意恩仇，你像我。”
“不敢與前輩比。”江塵得了夸獎，居然沒來由的還有點不好意思。
“你有一師。”
那人忽然問道。
“是。”
“叫什麼。”
“謫仙。”
“我與你師，情同至親。”
那人在霧中留下這麼一句話，轉身離去了，再也不見蹤影。
只剩江塵腦海中如同一道驚雷擊落，嗡鳴不止。
....
玄鳥祖神磅礡的帝念，橫掃整個祖樹，連帶著附近正在等待的各族長輩也被驚動。
“祖神為何突然大範圍的神念搜索？”有一位聖人不禁道。
“難不成是有人惹怒了祖神？”
此地有些嘈雜，很多人坐不住。
“不應該啊，那幾個小子也只是聖人境界，如何讓祖神這般？”
“若是祖神生怒，早就直接一個念頭抓住，何至于此？”
眾人對視，有一個荒誕的念頭。
莫非，出現了什麼祖神都沒能預料的變故？
....
泉中，江塵消失的悄無聲息，回來的同樣如此，就像壓根沒離開過一樣。
旁邊，玄鳥祖神的身影幾乎是瞬間就出現在旁邊，而剛剛，卻不在旁。
“你去了何處。”玄鳥祖神眸光看來。
“晚輩不知。”江塵迷茫道︰“只听到一陣聲音，問了幾個問題，然後給了我一株果實。”
他將那個半個手掌大的玉蘿卜喚出，玄鳥祖神眸光縮了縮，蹙眉之後，道︰“賜福還沒結束，你繼續。”
江塵從善如流，繼續在泉中吸收，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在外界過去了其實也才不到十分鐘。
周遭四個人仍舊如同一個個水煮大蝦一樣，吸收的艱難，他一回來，正好接著吸收。
玄鳥祖神一直在觀察，看不出一點破綻，也就移開了心緒。
“那果，乃樹心頭寶，一向不肯假借于人，如今，居然主動送出...”
他眸光閃爍，看不出什麼情緒，但顯然是在想一些事，連帶著注視這株樹，都有些異樣。
另一邊，這株樹的意志則幾乎是瞬間炸了毛！
江塵清晰的覺察到，它在自己身邊，若是有人形的話，正氣得渾身哆嗦，由暴走的趨勢。
這玉蘿卜一拿出來，祖樹瞬間便知道，這是那個“人”，來了。
一種危險的氣息，游離在他四周，若非他有因果眸，還不一定覺察得到。
但江塵不以為意，祖神就在旁邊，他不認為對方會提前揭露自己的底牌，破壞這種脆弱的平衡。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祖樹在一陣氣急之後，理智回歸，不甘的散去了，不僅是它，連玄鳥祖神也是這般，壓根兒不去再詢問這件事。
這幾乎是一種默契的平衡。
祖神也不想揪著這件事情不放，不想跟這株樹鬧掰。
大約半刻鐘之後。
終于，江塵率先賜福完畢，從中踏了出來，仙氣包裹著他的身軀，黑發如瀑，一雙黑色的眸子深邃，衣訣飄動，說不出的超然。
玄鳥祖神掃過，也不由一陣心驚，這小賊實在是太出乎意料，連帶著他的目光，都不受控制的涌現一抹貪婪，轉瞬即逝。
“真是上好的大藥！”
他並沒有詢問那株玉蘿卜，那種東西，可有可無，壓根不在意。
不然的話，在他動手收取那麼多白蘿卜的時候，早就坐不住了。
相反，他此時還有一種沖動，想多給江塵一些，好讓其...快點成長。
“好。”玄鳥祖神點了點頭。
江塵到了一邊打坐等待，此時，他已經模擬出了近仙之體，另一邊，也已經打破了聖人六重天的壁壘。
可惜...此地不能渡劫，因此，他居然強撐著斷絕了天地感應！
就是不知，能撐到幾時。
天邊，似乎隱有雷光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