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哎呀！他是不是動了！”
一陣帶著掩不住欣喜的女性聲音在無邊的黑暗中忽然響起，像一束細細的光，劃破沉寂。
“喂！快過來看看！”
……
睜不開眼。
或許是因為他本身在這段過去中就沒有回憶的畫面，只有聲音，于是只能耐心地听下去。
那個女性的聲音……很熟悉。
是媽媽。
所以，現在經歷的回憶是自己出生前的……？他的記性有那麼好嗎？
“還真的動了！”
這次是男性的聲音，低沉且克制，但難掩情緒中微妙的震蕩。
男人的腳步聲緩緩靠近，沉穩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像在凝視著什麼。
“……”
“……”
沉默突兀地降臨，空氣仿佛凝固。
屏息聆听，連耳邊的沉寂都帶著一絲不安。
他隱隱感到氣氛變得微妙，像是在期待什麼，又像是在對某種可能性感到猶疑。
“曙影……”
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時，低沉了許多。
“這個孩子可能無法……我們要不還是……”
“不行，想都別想。”曙影打斷男人的話。
她冷靜分析道︰“我們好不容易擁有了一個成形的胚胎，幾乎耗光了所有心血。再者，我們的基因難得在這個胚胎上實現了融合，雙方的特質已然牢牢地鐫刻在他的基因上，已經沒有其他的余力了。事實就是如此——我們只會有這麼一個孩子。”
“你在說什麼？”
男人突然拔高了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可思議。
“對你來說，我們的孩子只是一個……實驗品嗎？！”
“有何不可？”
曙影不以為然地反問，“我抱著嘗試的心態誕下他，未嘗不會給予他一個正常母親該給予的愛，至于你……”
她呵了一聲︰“我已經得到了胚胎的基因，你要是不樂意，大可以甩手走人。”
“你……！”
男人的聲音倏地低了下來，像是被噎住了一樣。
然後，他靠近了一些。
語氣也忽然變得低柔而親昵，似乎有點委屈，嘟囔著︰“你知道我不會這樣……我愛你，曙影。這句話我說一千遍一萬遍都不會改變，我……”
“停。”女人打斷他，“你沒听膩我還听膩了呢！當初你干那檔子事的時候不是氣焰挺囂張的嘛？”
“我……”
“啪、啪、啪。”
曙影似乎拍了拍男人的臉，哂笑一聲︰“我還是喜歡你以前桀驁不馴的樣子。”
“呃，別提當年的事了，親愛的。”男人干笑兩聲，“我當初也沒想到……”
“沒想到咱們倆有一天能搞到一起？”
“說什麼‘搞’哇！咱們這是兩顆相戀的心彼此有了牽絆，然後……又決定組成一個家庭……決定有一個孩子……”
男人的聲音更近了一點，帶著曖昧的氣音。
甚至懷疑此刻的老爸在抱著老媽。
“我知道你的心從不會輕易的給出去，曙影。”
男人低低地說。
“但我想要陪在你身邊，也希望你的目光能為我停留……過去我或許已經錯過，但將來……”
“將來？”女人哼了一聲，“你能陪伴我到多遠的將來？”
“永遠。”
男人真誠的聲音說出毫不猶豫的誓言。
“我的承諾，是永遠。”
“行了，你可真是……”
女人的聲音里帶了點兒笑意，似乎終于有了一點真實的溫度。
……
默默地在黑暗中听著，听著听著，卻突然有些不自在起來。
尤其是當他驚恐地听到那“嘬嘬”的聲響。
毫無疑問，男人已經開始上嘴親了！
“親愛的，我們……”
男人低聲咕噥著什麼，語氣黏膩，帶著絲迫不及待。
——啊啊啊不要啊！！！
心神一震，瘋狂搖頭拒絕。
他可不想觀看老爸老媽在夫妻方面的調情pay啊！就算是听也不行！
不然他感覺自己就要先陽痿了。
這里應該沒有他力量滯澀的癥結……快走快走……
連忙平心凝神，試圖跳到下一個場景。
嘩……
意識宛如潮水般涌動起來，帶領著他往下一段回憶而去……
……
……
這一次，視角終于清晰了起來。
再度睜開眼，發現此刻自己浮在一旁——這次是第三視角，沒有人注意到他。
場景是熟悉而干淨的家中，陽光從窗台照射進來，暖洋洋地撫慰著客廳里的嬰兒搖籃。
“來，小 ~”
女人站在嬰兒搖籃的旁邊，一手拿著奶瓶，一手扶在搖籃邊緣，正溫柔地俯下身。
“喝奶啦~”她輕輕晃著奶瓶，奶嘴還冒著一絲熱氣。
“呱呱呱~”
陽台莫名傳來鴨子的叫聲，但女人充耳不聞，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的嬰兒身上。
湊過去一看——小嬰兒的臉頰肉嘟嘟的，睜著圓滾滾的眼楮，手指滿是口水地啃著，一邊傻乎乎地盯著曙影，像是在研究這到底是什麼生物，絲毫沒有要吃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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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愧是我，小時候都那麼可愛！
自戀了一下，很快就把目光移到了旁邊的母親身上，全然沒留意到小嬰兒甚至還愣愣地瞅了他一眼。
“快吃啊……”
曙影有點焦急，但還是不敢大聲，怕嚇到孩子。
她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終于小心地拔出小孩沾滿口水的手，然後眼疾手快地將奶瓶塞到他的嘴里。
“呼……”
她抹去額角的汗珠，長舒一口氣。
“怎麼樣了？”
一道熟悉的男性嗓音從 身後傳來。
男人走進客廳，身穿寬松的灰色居家衣，額前的碎發略顯凌亂，眼神卻頗為認真地盯著搖籃。
“孩子吃奶了嗎？”
“剛塞到他嘴里呢！”
“是嘛，他……”
男人往搖籃里瞅了一眼，臉色微變。
“他怎麼不喝啊？”
“什麼？！”
曙影神情一怔，連忙又低頭去看。
果不其然，雖然小嬰兒抱著奶瓶，嘴里叼著奶嘴，但腮幫子絲毫沒有吮吸的動作，還跟之前那樣愣愣地盯著他們。
旁觀的 ︰“……”
他小時候是這樣的嗎？嘶……沒啥印象了……
“怎麼辦？”
“你、你拿著奶瓶，我把他扶起來，免得嗆到。”
兩人手忙腳亂地圍著小 轉，像拆炸彈一樣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角度、姿勢、奶嘴的位置。
終于，耗費了好一番功夫後，他們才在人力的協助下將瓶子里的奶一點點擠進幼兒的嘴里。
“吧唧吧唧……”
嬰兒終于下意識喝了起來。
“他喝了！”
“唉……謝天謝地……”
男人維持著不協調的姿勢，手臂酸痛地一點點擠著奶瓶。
他愁雲慘淡地說︰“他剛出生的時候也不會哭泣，把醫院的那些護士們都嚇了一跳……差點都以為是不能呼吸的死嬰……”
“啪！”
他話音未落，肩膀就被曙影狠狠拍了一下。
“說什麼呢！”
女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你的……”
話說到一半，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愣了一下，只覺得耳邊的世界像是突然被什麼人按下了靜音鍵。
一切聲音——包括窗外的風、陽光下的蟬鳴、甚至小嬰兒的“吧唧”聲——統統消失不見了。
……咦？卡帶了？
他遲疑地環顧四周，四周一切照舊，只是听不到了。這種突兀的靜音像是記憶片段本身的“空白”，他能看見父母還在爭論，但他們的嘴型卻毫無聲響。
唔……看來他自己也並不知曉那時候父母在爭論著什麼，就連大腦也沒有形成一個合理的理由。
“呱呱呱……”
陽台那頭，又傳來了熟悉的鴨子叫聲，尖銳又突兀，仿佛專門負責打破沉默的節奏點。
“……還有你在陽台養的花鴨子！”
曙影的聲音猛地恢復，就像有人把音量開關擰了回來。
她氣呼呼地叉著腰，聲音壓得極低，卻咬字異常清晰，顯然是在努力不驚嚇到搖籃里的小家伙。
“你要養到什麼時候！它們晚上都在叫！讓不讓人睡了？”
“那是鴛鴦！鴛鴦！”
男人據理力爭，“我看它們在河邊受傷了才撿回來養一會的！它們早上還生蛋了呢！再說，小 也很喜歡啊，他早上听到鴨子的叫聲還笑了一下呢！”
“呱呱呱……”
曙影氣哼哼地說︰“——那還有，你之前養的雞又去哪里了？”
男人眨了眨眼︰“誒？你不知道嗎？”
“什麼？”
“咱們這兩天吃的小雞炖蘑菇，就是我先前養的那兩只雞啊！哦，你那時候還沒回家呢。我跟你說啊，我宰了它們可費了不少力氣，血哧呼啦的，我收拾了半天廚房才干淨回來！”
曙影一時語噎︰“……你不是拿來當寵物養的？”
“是當寵物養的呀！但也不妨礙我們吃嘛！”男人理直氣壯。
女人哼了一聲︰“你養歸養，那什麼雞屎鴨屎什麼的你自己處理，還有那些毛……”
“……嗯唔……唔姆……”
正當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拉扯時，小 突然有了新動靜。
搖籃中的嬰兒微微蹙眉，嘟起嘴巴，狠狠地拔開含著的奶嘴，奶水從嘴角滑落了一點，接著，他一邊哼哼唧唧，一邊揮著小胖手，還咿咿呀呀地哼哧了幾聲。
兩人立馬緊張地低頭看去。
“他怎麼了？這麼快就喝飽了？”
“不會是尿了吧？是不是該換尿片了？”
男人連忙伸手往嬰兒屁股底下一摸，“咦？是干的……那他哼哼什麼？”
“啊……啊……啊嗚……”
嬰兒似乎對兩人的緊張毫無察覺，仍舊自顧自地發出一連串不明所以的音節，眼神亮晶晶的，看起來不是不舒服，反而有些……開心？
“他……他不會要說話了吧？！”
曙影睜大眼楮，緊接著是顯而易見的喜悅。
“不愧是我的娃！才3個月就能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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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男人嘴角抽了抽，半信半疑，“他只是無意識地哼哼吧？”
話雖如此，他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湊了上去，臉幾乎貼到搖籃邊，滿臉堆笑。
“誒，小 ，叫爸爸——ba~ba~”
“去去去，”曙影把男人往旁邊擠，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小 ，叫媽媽哦！——a~a~，快說快說~”
“呃……呃唔……”
嬰兒張了張嘴，在期待的目光中小嘴巴不停地開開合合。
他的舌頭微微卷起，憋了許久，像是終于要說出什麼……
“叫爸爸！”
“叫媽媽！”
“爸爸！”
“媽媽！”
一旁的 感到無語又好笑︰……不是我說，這個有什麼好爭的……
好巧不巧，陽台的鴨子又叫了起來︰“呱呱呱……”
就在那一瞬間，嬰兒的小嘴猛地鼓起，像憋了一整天的氣終于找到了出口——他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個短促又響亮的音節。
“——呱！”
嬰兒終于憋出了他人生中第一個字。
然後，又安安穩穩地閉上眼楮睡著了，絲毫不顧搖籃前石化了的兩人。
“……”
“……”
空氣一度凝固。
“老、老婆，我……”
意識到曙影的死亡視線正轉移到他的臉上，男人的額角頓時流下冷汗，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打著磕絆試圖為自己辯解。
然而，迎接他的，只有一陣怒火。
“給我把你的鴨子，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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