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越走越快，似乎是想甩掉身後的人。
舒默也不得不小跑著跟上去。
突然，對方停下了腳步。
舒默也停下了腳步。
男人轉過頭，瞪了她一眼——這是在明確地警示她不要跟上來。
但很可惜，此刻的舒默還未能完全地理解人類的表情。
她看到男人也看到她了，心想人類第一次見面應該保持友善的態度，于是呆呆地抬手朝對方揮了揮。
還遠遠地喊了聲︰“你好！”
“……”
男人有些無語。
他轉過身，又走。
舒默又跟了上去。
就這麼來回重復了幾遍後，男人終于忍不住了——畢竟再這麼走他就快到家了。
他轉身，直眉瞪眼道︰“你為什麼跟著我？！”
“我對你很好奇。”
舒默老實地說。
男人︰“……好奇什麼？”
舒默搖頭︰“不知道……就是感覺你很奇怪。”
“……”
男人不太想理會這個看起來更奇怪的女人，他深吸一口氣，道︰
“無論你是想詐騙、傳銷、辦卡、推銷保險，還是垂涎我的美色……”
男人頓了一下，皺了下眉頭，他可能自己也覺得這麼說有點怪異。
他咳嗽了一聲︰“……咳！總之你肯定是找錯人了！我已經有家室了！”
“不，都不是……我是真的感覺你很奇怪。”
舒默又走近了些，這下男人也總算漸漸看清了她的樣貌。
“小姑娘，不是我說，我都是40多歲的中年男人了，你大晚上的這樣跟蹤影響很不好……”
隨著舒默在他面前站定，男人的話突然慢慢遲疑了起來。
——
他突然閉嘴了，眸光銳利，嚴肅地打量著面前的舒默。
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表皮，直達她的本質。
男人︰“……”
舒默︰“……”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好一會。
“……”
半晌。
“你來這個世界多久了？”男人冷不丁問。
啊，突然被看穿了。
舒默這才後知後覺起來，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你說什麼？”
“看起來還不算太久，你的反應還有些遲緩。”
男人把手插進兜里，自顧自地說道，“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是被你殺死的？”
“……”
舒默頓了幾秒，想著人類社會殺人是要坐牢的，便解釋道︰“不，她把自己弄死的。我不知道怎麼的就過來了。”
男人︰“你殺過人嗎？”
舒默搖搖頭。
“那就行。”男人點了點頭，“記得藏深一點，別看到什麼奇怪的人都往上面去湊，免得給自己招上麻煩。”
“哦……”
舒默仍沒忘了自己的目的。
她追問男人︰“你也是偽人嗎？”
男人頓了一下，反問︰“你覺得我是嗎？”
舒默歪了歪頭︰“不知道……我感覺很奇怪，你應該也是特殊的，但和我好像又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我的確是人類。其他的……保密。”
男人沒有過多談及自己，轉而說︰“至于所謂的偽人，其實是一種很籠統的說法，這個世界的人將那些地方來的……會偽裝的東西都叫做偽人，其實是有失偏頗的。”
“那些地方？”
“你的記性可真差——就是你以前呆的地方。”
舒默愣愣地回想著自己以前的“老家”。
她喃喃道︰“金色的洪流、紅色的……”
男人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你以前去過的地方可真不少啊！紅……那邊也去過？”
“記不清了……”舒默搖搖頭，“好像只是遠遠地看過一眼。”
“你應該慶幸只是遠遠地看一眼，不然誰知道會跑到哪個宇宙的犄角旮旯里去……這里多少算得上安全。”
男人像剛才的舒默一樣，蹲在馬路牙子邊上。
舒默也跟著蹲過去，但她仍有一絲警惕，與男人相隔三米。
“……”
兩人就這麼望著車水馬龍的的街道，看著這個被暖黃色燈光連綴起來的城市。
“還適應嗎？對這個世界。”男人突然問。
“不算太適應。”舒默想了想，“不過……似乎不賴。”
“談戀愛了嗎？”
“啊？”
“瞧你這反應，肯定還是個單身狗吧？”
男人的臉上露出一股子炫耀的神情，“不像我，老婆孩子都有了！”
尚未明白單身狗概念的舒默有些疑惑地眨巴著眼楮。
男人還在喋喋不休︰“哎呀~你是不懂，每天晚上回到家，看到老婆就感覺整個世界都安穩下來啦！晚上睡覺時還能抱著軟軟的她，聞著她發間的香氣……即便我那兒子總是會打擾我和他媽的好事……現在想想，也是幸福的。”
“戀愛……很好嗎？”
“只要你遇上的是對的人，那足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舒默不恥下問︰“對的人？什麼樣的人……是對的？”
“這個……”男人有點苦惱想了想，“……對于現在的你來說應該有些困難。總之，就是他對你好，你也想對他好，看到對方開心自己也會開心的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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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解。”
舒默將目光挪回到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當中，“人的本質是利己的，怎麼會有那種純粹地想讓對方幸福的人呢？”
男人︰“利己和幸福並不是涇渭分明的，人是復雜的動物，你慢慢地就會明白了。”
“如果真如你說的，愛情是幸福的——那你現在就不應該和我一樣蹲在路邊，而是回家找你的家人。”
舒默反駁道，“這足以證明，你沒有向自己的家庭交付所有的信任和感情。”
男人嘴角一抽。
“你這倒是反應快……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總是需要靜下來一個人想想的時候。”
“哦……”
舒默思考著網上常見的家庭糾紛。
“你出軌了？”
“——咳！咳咳咳！怎麼可能？！”男人毫不猶豫地否認，“我對我老婆忠貞不二！”
“那你老婆出軌了？”
“也不可能。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看得上普通的人——當初要不是我死皮賴臉也追不到她。”
“那你兒子出軌了？”
“你怎麼就揪著這個理由不放？我兒子從來沒談過戀愛，我都懷疑他有沒有愛情方面的腦筋……”
男人嘆了口氣，嘟囔著︰“不過我發愁的，確實是這個孩子。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為自己要做的行為開脫……”
舒默沒听懂︰“什麼意思？”
男人抿了抿唇，眸光閃爍著一縷愧疚。
“我們創造了他，卻又要拋棄他。讓他獨自面對未知的命運……
而且……這一次的離別，或許就是永別了。作為父母……總會很惆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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