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十五悲愴道，“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現在有一只眼楮已經看不見了！如果不是陸桑榆及時喊來東羽衛，我可能兩只眼楮都會被霍斯山打瞎！”</p>
馮免哭了，“十五哥，你為什麼不還手！為什麼不還手啊！你打死那個畜生！你身手比他好，你為什麼不打死那個畜生？”</p>
邱紅顏哭得眼楮快和霍十五一樣腫了。</p>
丁氏顫抖著手想摸摸兒子的眼楮，被大力甩開。</p>
她哭著，“兒！我的兒！母親的心……也很疼……可是……可是……”</p>
霍十五狠狠擦去血淚，“可笑的是，在這之前我還擔心母親知道會難過！我忍著痛都不願告訴你！我想著，你終究是我母親！你痛，不如我痛！哈哈哈哈……我可太天真了……哈哈哈哈……”</p>
丁氏狠狠閉了一下眼楮，再次伸出手想替兒子擦去血淚。手伸過去，就那麼停在空中。</p>
這個兒子雖然表面頑劣，其實自小是听她話的。</p>
為何變成這樣了呢？</p>
他是她的兒子啊！真的是她親生的，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啊！</p>
他怎麼可以這麼說，說她不是他的母親！</p>
霍十五仿佛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因為我皮厚命硬，所以活該被你大兒子打！既是這樣，你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不管我是被撿來的也好，被換來的也好，都……算了！”</p>
他說完，再不看一眼丁氏，決絕轉頭回了雲起書院的陣營里。</p>
此時眾人議論紛紛。</p>
“打得那麼慘，肯定不是親兄弟！”</p>
“撿的！這孩子應該就是撿的，不然哪個當娘的能看得這個？”</p>
唐楚君已經來了一會兒，也問清楚前因後果，此時因為觸景生情，想起時雲起曾經受過的苦，不由悲從中來，哭得最是難過，“十五，要不你來給我當兒子吧！反正你和起兒也合得來。”</p>
丁氏怒了，“他是我兒子！十五是我的兒子！”</p>
唐楚君也怒，“你哪里像十五的母親？他傷成這樣，你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一心只想著讓他息事寧人！”</p>
時安夏冷冷道，“息不了事，也寧不了人！”</p>
她話是對霍夫人說的，但卻有意無意轉向了明德帝，“霍斯梧如今是我們雲起書院的一員，他被霍斯山打了，必須要有個說法。今日若是不能解決，我們雲起書院就告御狀去。”</p>
明德帝︰“！！！”你這是點誰呢？朕就在你面前。</p>
他這麼想著，視線就朝樓羽霄掃去。</p>
樓羽霄立時挺直背脊，對時安夏道，“時姑娘先別急，此事待本司查清楚，必會還雲起書院一個公道。”</p>
丁氏這才發現，周圍全是跺跺腳京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p>
她沒見過明德帝，但見過另幾位，包括樓羽霄，一時又慌又難過，“怎就用得著動用東羽衛？十五！十五啊！”</p>
樓羽霄正色道，“霍夫人，不要妨礙公務，否則後果自負。”</p>
他轉而對文蒼書院的山長道，“是你們把霍斯山交出來，還是本司派東羽衛捉拿歸案？”</p>
山長輕輕一閉眼，“霍斯山跑回學堂去了。”</p>
樓羽霄點了人吩咐下去，“立刻捉拿霍斯山！”</p>
丁氏呆呆的，望著東羽衛遠去的背影，向著霍十五沉痛道，“這下你滿意了嗎？這下你可開心了？那是你哥哥！他前途盡毀！你知道被東羽衛帶走是什麼後果嗎？”</p>
唐楚君將霍十五擋在身後，一語雙關譏誚道，“傷人者必遭天譴！霍夫人，你只擔心大兒子被東羽衛帶走的後果，卻不擔心沒了小兒子的後果？”</p>
丁氏一時有些恍惚，喃喃自語，“十五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誰都搶不走！誰都搶不走！十五真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啊！”</p>
她神情呆滯，說話也小聲。</p>
場上已經沒人願意听她講什麼。</p>
有東羽衛主理此事，明德帝便是撂下一句“徹查”便擺駕回宮。</p>
走的時候，他余光掠過唐楚君的臉，眸色一片晦暗。</p>
沒有人知道，他駐立此地許久，和眾人談天說地，竟是因為這位婦人。</p>
他已經不知是第幾次用余光偷看她。</p>
那張精致美艷的臉上，還有著少女不諳世事的赤誠……想必她與夫君定然琴瑟和鳴，才會在這個年紀依然率真。</p>
其實早前他並不認識她，只是剛才在時雲起對戰裴鈺的斗試場上，他偶爾回了個頭，在人群中見她笑顏如花……忽然就惑了他的心魂。</p>
他怦然心動。</p>
那是一種十分玄妙的感覺。</p>
他這把年紀了，後宮美人不少，但能讓他一見便心空去一大半的人卻是從未有過。</p>
他不知道當時她在笑什麼，對誰笑，但那樣子又是挑釁，又是傲慢，簡直可愛得讓人忍俊不禁。</p>
明德帝掩藏著自己那點旖旎心思回了宮。</p>
並不如成年男子那般，看到心怡的就要佔為己有。更不會因為他是帝王，就一定要將她收進後宮。</p>
他更多的是……如一個少年的心情，遠遠看一眼，僅此而已。</p>
他似乎在少年的時候，也沒有過這樣的美妙感受。</p>
當晚，東羽衛送來了“文蒼書院打人事件”的結案奏折……雲起書院也收到了通報文書。</p>
文蒼書院在此次事件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被勒令整頓學風學紀，並向雲起書院公開致歉。</p>
另外，北翼律法有規定，以手足毆人，成傷者（青赤腫為傷），笞四十杖。</p>
由此，打人者霍斯山除罰銀一百兩外，免去本次春闈考試資格，另外禁考三年。待春闈當日，于貢院門前行四十杖罰。</p>
這算是很嚴厲的懲罰了。霍斯山經此可算是仕途盡毀。</p>
一代才子，就此隕落，令人唏噓。</p>
“後悔嗎？”岑鳶將一壺酒遞給霍十五。</p>
霍十五接過，扯著嘴角涼涼一笑，仰頭喝一口。頭頂是清光明月，灑了一地銀白。</p>
“嘶！”他嘴角的傷口沾了酒，更疼。</p>
別看他皮厚嘴硬，卻自來怕疼，說來可笑。他想，如果上了戰場，他肯定是個慫兵孬種。</p>
他曾經幻想過許多戰爭場景。</p>
例如大家齊喊“沖呀！”，他一定是跑得最慢的那個。跑著跑著就跑到了最後，然後撲在地上裝死。</p>
再比如，不幸被敵軍俘虜，也許不等敵人用刑，他就把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全都說了，只求保住狗命。</p>
或者被利落砍死也行，總好過被人一刀一刀開腸破肚凌虐而死要好。</p>
真的想想都害怕。就他這種人，還建功立業，怕是妄想。</p>
霍十五忽然道，“岑鳶，你說我真是我父親母親的親生兒子？”</p>（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