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十五眼楮腫成一條線，眼角和眼皮上全是烏青淤血。鼻子流過血，鼻下還有血痕。嘴角也破皮了，一道口子拉到下顎，讓人看著都疼。</p>
馮免恨恨的，“霍十三最不是個東西！”</p>
邱紅顏抬頭看了幾眼，沒忍住，眼淚又啪噠啪噠掉下來。</p>
她怕惹了夏兒姐姐難過，便低垂著腦袋，不敢抬頭。</p>
時安夏漆黑的眸子里微微一凝，沉吟片刻，淡淡道，“坐，吃飯。”</p>
霍十五早就肚子餓得咕咕叫，這會子揭了面具，聞到桌上的飯菜香味，更餓了。這便不客氣地坐下，大大咧咧，“給我來碗米飯，餓死本爺了。”</p>
馮免立刻出去叫小二，盛了一大碗米飯給霍十五。</p>
這時候，岑鳶和時雲起一起進來了。兩人坐下，開始吃飯，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p>
隔了一陣，時雲起邊吃邊盯著霍十五那豬頭樣，“十五，如果我們惹你爹娘不高興了，你怕嗎？”</p>
霍十五手一頓，“怎麼個不高興法？”</p>
時雲起抬頭去看岑鳶。</p>
岑鳶聲音很淡，就像在說一件稀松平常事，“很可能把你哥參加春闈的資格弄丟，你敢嗎？”</p>
霍十五怔了半晌，莫名眼圈紅了。</p>
那感覺說不出的復雜。</p>
長期挨打成習慣，父母不斷告誡他要讓著哥哥，忍耐哥哥，只有哥哥好了，他才能好。</p>
他早已不是他自己。</p>
沒有人心疼他，也沒有人為他出過頭，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這樣應該那樣。</p>
可現在有一群人心疼他，為他出頭，很有可能讓他得罪爹娘，得罪哥哥，那個家也許就回不去了。</p>
他沉默著，慣性和沖擊在博弈。</p>
一個聲音說，“那可是你哥哥，他若因你失去了春闈資格，你有何面目見爹娘？”</p>
另一個聲音說，“終于有人心疼你了，你還猶豫什麼？哥哥只知道打你，要他何用？爹娘只會叫你忍讓，要他們又何用？”</p>
岑鳶道，“你若是不願意鬧得太大，我們就只把他打一頓出氣。但以後你哥打你，你若還是不還手，任由打罵，我們就不管你了。”</p>
時雲起接過話茬，“你都這樣了，如果你爹娘還不心疼你，我看這爹娘不要也罷。到時你住雲起書院來，我們養你就是了。等你建功立業，你爹娘說不定還得上趕著來認兒子。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p>
“建，建功，立業？”霍十五張大了嘴，嘶的一聲，扯疼嘴角，“我們上哪兒建功立業去？”</p>
這可是他從來沒考慮過的問題。</p>
像他這種在京城長大的勛貴紈褲，大多都是混吃等死，坐等榮華富貴，哪里想過建功立業？</p>
唐星河正色道，“我們雲起書院走武將道路的，哪個不想建功立業？我來書院這幾日算是想明白了，我要參加五月武舉！能不能金榜題名另說，但得有個目標。”</p>
大家七嘴八舌，從霍十五要不要報仇的問題，拐到了青春年少火熱的夢想上。</p>
然後就見霍十五砰的一拍桌子，“鬧大！什麼哥哥！打了老子十幾年，老子怕他奶奶個腿！”</p>
岑鳶淡淡掀眸，“決定了？”</p>
霍十五戳了戳自己那張豬頭臉，又疼得嘶了一聲，“決定了！說好了，我爹娘不要我，你們要養我的！我要是沒能力建功立業，我就給你們這些能建功立業的打雜！給我口飯吃就行。”</p>
馮免激動得雙眼發紅，“十五哥，你早該這樣了！”早這樣，霍斯山又怎麼敢隨便打他的十五哥？</p>
長輩們那邊還在樂呵呵用膳，全然不知小輩們吃個飯的功夫就要搞大事。</p>
等長輩們吃完出來找人時，這邊屋子已經人去樓空。</p>
唐楚君問小二，“我女兒他們人呢？”</p>
小二道，“剛走。听說去了貢院門口，好像說要搞大事。”</p>
唐楚君心口咚的一跳，莫名有點興奮是怎麼的？</p>
旁邊的鄭巧兒搶先說話，“不會是唐星河那狗東西起的頭吧？”</p>
于素君不知為什麼，也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走，看看去。”有夏兒在的地方，搞大事肯定好看。”</p>
她忽然想起來，呀，她的一雙兒女也跟著去了。不會真是打架吧？這倆還是孩子，能打得過誰？</p>
三個女子風風火火往外走。</p>
唐楚君忽然駐足，“素君，你不能去。你得回去看著父親和時成軒，省得他們欺負了魏家人。”</p>
于素君答應一聲，卻反手拉住唐楚君，“不對，楚君姐姐，你得回去。只有你鎮得住二叔啊。”</p>
唐楚君一想，也對，就讓于素君和鄭巧兒先走了。氣得牙癢癢，覺得時成軒這貨又拖了她後腿。</p>
彼時，貢院門口，忽然盤腿坐了一群人。</p>
大部分都是藍袍白邊的服飾，少部分雜色混在里頭。</p>
這顏色多熟悉啊，很快就有人驚道，“雲起書院的人！走，看看去！”</p>
還沒走近，就看到時雲起盤腿坐在正中間。</p>
“天哪！雲起！雲起！那是雲起！”一傳十，十傳百。</p>
傳到了正在休息卻睡不著且還在欣賞黃醒月那篇記錄的明德帝耳里，“你說什麼？雲起書院要求文蒼書院就打人事件追責道歉？”</p>
齊公公彎著腰，盡量離明德帝的耳朵近些，低聲道，“剛才小木子回來稟報，說貢院門口又堵得水泄不通了。雲起書院的人全部在那靜坐，還拉了條橫幅，上面寫著‘嚴懲暴力凶徒，文蒼書院有責’。”</p>
明德帝撫了撫額，“看看去。”他站起身，伸著手，任齊公公給他整理衣飾，“真就是十處打鑼，十處都有雲起書院。”</p>
齊公公笑，“這說明那群孩子心里有事兒，眼里有活兒。”</p>
明德帝笑了，“佑恩哪，也不知道時雲起替你賺了多少錢，你這心眼子都全偏到雲起書院去了。”</p>
齊公公但笑不語。心道，您又何嘗不是？</p>
兩人去到現場時，東羽衛已經到了，正在跟時雲起交涉。</p>
東羽衛的意思是，讓雲起書院先撤，有事晚些再找文蒼書院解決。堵在貢院門口，著實影響不好。</p>
其中一個東羽衛本來就挺喜歡時雲起，便換了個方式勸，“你看啊，你下午還要參加八晉四的斗試。這都要開始了，再不進去就晚了。”</p>
時雲起道，“不晚，已經抽簽完了。我的對手也在這，是他……”</p>（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