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燕領著喬靈到店里，喬秀給喬靈泡了壺功夫茶。
“二姨喝茶，再嘗嘗這個茶酥。”
“唉，謝謝！”
“這些年過的怎麼樣？還有小茉姐和小莉怎麼樣了？”喬燕關心的問。
喬燕雖不齒喬靈和喬茉喬莉為了錢出賣自己的**，捫心自問，那些年在趙家過的不如意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後悔過。
其實她又比她們高尚得到哪里去。
做了十幾年的姐妹，喬燕還是很念舊情。
喬靈搖頭︰“不知道，二十多年都沒有她們的音信了，最早是在港城給大老板做情婦，應該過的不差。
我嘛，就是你看到的樣子，生了一場病後就胖成豬，沒人要了，只能吃老本。
你怎麼樣？”
“跟趙小剛離婚前就是活在火海里，離了婚之後帶著三個姑娘，苦是苦了點，賺多少都是自己的，也不用再挨打受氣。”
“你和趙小剛離婚了？”喬靈詫異道。
她以為以喬燕賢妻良母的性格，這輩子都不會離婚。
就算趙小剛有天大的錯，喬燕都會忍下來才對。
“早離了，離二十幾年，趙小剛那畜生沒三個孩子一分撫養費，你可以想象我當時過的有多艱難。
幸好有四哥幫我，不然都熬不過來。”
喬靈點頭︰“是很難，離婚後你沒再嫁？”
“沒有，一個趙小剛就打破了我對男人的幻想，好不容易離婚，我哪敢再跳入火坑，有三個女兒陪著就夠了。”
喬靈佩服道︰“小燕，你真的很厲害，我要是你肯定堅持不下來，這房子是租的還是你自己的？”
“買地皮蓋的，現在還欠著貸款，壓力大啊，來喝茶。”喬燕笑笑。
喬靈愣了愣，她屬實沒想到，喬燕沒文化沒技術，一個女人獨自撫養三個孩子，竟然還能賺下這麼大的家業。
一時間她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
論容貌和頭腦，喬燕比不過她，但喬燕卻比她過的好。
“你是苦盡甘來。”
“天道酬勤，老天也對我不薄，三個女兒都很懂事，也都上了大學，能自己賺錢，全家人身體健康，確實是苦盡甘來。”
喬燕很知足也很感恩有今天的生活。
讓她再選一次，她也絕不會走喬靈的路，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的賺錢，比靠男人施舍的錢用的自在、有尊嚴。
只是絕對不會嫁給趙小剛那樣的男人，哪怕終身不嫁，也不讓孩子們有那樣的父親。
喬靈低頭喝完茶盅里的茶，喉嚨又苦又澀。
年輕時她看不起喬燕腦子木楞，只會像老黃牛一樣，不知道以自身優勢賺錢，找個男人不但是歪瓜裂棗，還是個品行不端的。
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她羨慕喬燕的生活。
不，喬燕從來就沒羨慕過她。
喬秀給喬靈的茶杯加滿茶。
喬靈問道︰“小燕，我爸媽他們還在村里嗎？”
喬靈離開老家三十年，也就回來過一次，她有村里的電話，但從來沒有打過電話回來。
老家是什麼樣子，他們二房是什麼樣子，毫不知情。
喬燕頓了頓說︰“九六年就去京市了，開飯館。”
喬靈心中一喜。
她雖然沒有做過生意，也沒工作過，但九十年代有多好賺錢她是有所了解的。
她媽是個只進不出的，九十年代就去京市，肯定賺了不少錢。
“現在還在京市？”
“嗯，二伯、喬棟哥和你嫂子都不在了......”
喬燕將二房的情況和盤托出，听得喬靈變了臉色。
沒想到他們二房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沒見過面的嫂子和佷兒佷女于她而言就是陌生人，父母和哥哥是她的至親，但從小被父母輕視、哥哥欺負，她對他們感情非常復雜。
听到二房混的這麼慘，喬靈心中竟然升起了詭異的興奮感。
他們過的不好，她真高興啊！
當初被他們那麼對待，她過成現在這樣，他們活該家破人亡。
喬靈壓抑住上揚的嘴角，問道︰“這麼說，現在是我媽一個人住？”
“嗯，大丫工作的單位不在京市，小丫被他們逼走後嫁到外省，其他幾個姑娘都被二伯娘送人，那就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了。
生不養死不葬。
喬龍坐牢可不就她一個人住麼，二伯娘現在也挺可憐的。”
喬靈拿起一塊茶酥，撕開包裝不緊不慢的吃了口，茶酥帶著淡雅的茶香，酥脆可口。
再喝口茉莉花茶，滿口生香，不油不膩。
喬靈前半生所有的不甘和不忿在一刻得到解脫。
她媽最是要強，自己就是女人還不把她這個女兒當人看。
爺爺奶奶活著她過的還不錯，可以上學，也能吃飽穿暖，每年都有新衣服。
奶奶病逝，爺爺受傷後，她在家里就成了免費的白工，每天挨打挨罵。
吃飽倒是沒問題，肉蛋這些就沒有她的份。
筷子還沒伸過去就被她媽把筷子打掉，好一頓臭罵。
新衣服只有過年時姑姑送的。
她媽打她罵她不需要任何理由，全看她心情。
看她不順眼就罵，做事情動作慢點，粗心大意那就不是挨罵那麼簡單。
甚至切豬草的動作稍慢點都會挨打。
用她媽的話說，她活著的用處就是給家里掙錢，給哥哥娶媳婦，將來養佷子。
如果她連這點用處都沒有，那她不如死了算了。
從小到大，她听她媽說了無數次讓她去死。
她處于劣勢，嘴上不說，但心里一直是記恨的，恨她爸，她哥，最恨的就是生了她卻一再從精神層面和身體打壓她的媽。
她媽可以對娘家的佷女和顏悅色，唯獨舍不得施舍給她丁點善意和母愛。
二房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心里只有兩個字，活該。
喬靈真想買鞭炮來慶祝一番，面上還是裝出一副沉痛的模樣。
苦笑道︰“二房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當年從村里出去的時候，我發誓一定要混出個樣子來，讓他們別再小看姑娘家。
後來，你知道的，我哪敢回來，我媽知道我那麼下賤，是真的會打死我。
再後來，自己混的不好，就更不敢跟他們聯系了。”
喬燕︰“我能理解你的想法，老太太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大好，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喬靈點頭︰“是該去看看，不管怎麼說，她到底是生我的親媽，母女情分不多，但終歸還是親媽，她要過的好我就不出現在她眼前礙她的眼，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我得去照顧她。”。
男女繼承權平等，二房的財產她也有份。
當年若不是急于逃離那個讓她感到窒息的家，她又怎麼會去深市打工。
若有父母的關愛，她又怎麼會自甘墮落的跑去**，憑她的容貌嫁不到省城也能嫁到縣城。
過成這個樣子，她父母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這輩子就是被她的親人毀了。
老太婆也遭到了報應，她在意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見不到。
這還不夠，她要讓老太婆辛苦一輩子，摳摳搜搜積攢的家產，最後卻有一半落到她這個被萬般嫌棄的女兒手里。
喬燕看著眼前滿是風霜的中年婦女，動容道︰“你比我善良，我爸以前怎麼對我的你是知道的。
尤其是我被趙小剛打得住進醫院，他和我媽我哥不關心我的傷，也不為我討回公道，反倒為了自己的利益讓我忍，根本不顧我的死活。
後來他一身病痛的回來讓我照顧，我當時就只有一個念頭，他怎麼還活著。
即便照顧他我也是不情不願，幸好他走的快，不然我肯定沒辦法一直好好照顧他。”
喬靈無奈的笑笑︰“一輩子都過了大半了，都這樣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喬秀坐在對面給兩人倒茶，安靜的听她們交談。
听到喬靈的話，只是多看了喬靈一眼。
老家沒有關系親近的人，喬靈跟喬健兄弟關系冷淡，沒有去看的必要，在喬燕家住了一晚，拿到喬二嬸的地址和電話，第二天一早就去京市。
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老太婆晚景淒涼的慘狀。
這次回來沒看到喬燕過的淒慘，但听到二房家破人亡的消息，喬靈攀比的心理得到極大的安撫。
只後悔沒有早點回來，那她就可以全程圍觀二房落敗的過程。
送走喬靈，喬秀對喬燕說︰“二姨不像是會照顧二外婆。”
喬燕點頭︰“你這個二姨最是記仇，又見不得兄弟姐妹比她過的好，她媽那麼對她，她又怎麼會好好照顧她。
你四舅說你二外婆跟他要你二姨的電話，想見她最後一面。既然是你二外婆要求，那就滿足她的願望。”
她爹是個酒鬼，喝了酒就打老婆女兒，唯獨不打兒子。
那個年代農村人大多重男輕女，她媽也一樣，但絕對比二伯娘強。
去深市前她媽對她還是不錯的，她爸打她會護著她。
喬靈有個極度偏心的媽又有個對她受的委屈視而不見，只會和稀泥的爸，喬棟又是個冷漠無情的木頭樁子，只在意自己的利益。
喬靈比她的處境更艱難，不然也不會打工賺不到錢後就走上那條路。
看喬靈的樣子，應該過的不好。
喬靈不是第一次來京市，要早知道二房和喬偉一家在京市扎根，她就留在京市不走了。
或許她的命運也會改寫。
喬靈直接找到喬二嬸的住處，按了會兒門鈴沒人開門，喬二嬸正在單元樓外的垃圾箱旁蹲守撿廢品。
喬靈的聲音已經變了，說了名字喬二嬸才反應過來是誰。
喬二嬸讓喬靈等著，她馬上就回去，掛了電話拎著廢紙板和礦泉水瓶罵罵咧咧的往家里走。
喬靈站在門口，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有著血緣關系卻又陌生的女人。
她的目光冷漠而疏離，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喬二嬸也同樣陰沉的凝視著喬靈，兩人就這樣默默對視著，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氛。
母女倆分別二十九年再見，沒有脈脈溫情，有的只是對彼此無盡的恨意、怨氣以及幸災樂禍。
喬二嬸用充滿惡意的眼神，上下掃視著眼前這個肥胖如豬的女兒，冷笑道︰“看看你這副模樣，胖得跟頭即將被宰殺的年豬一樣，還會有男人看得上你？”
喬靈不甘示弱地回擊︰“我再差也總比你好得多吧，至少不會像你那樣，經歷過老年喪子、喪夫之痛，甚至連唯一的孫子都進了監獄。”
這句話猶如一把尖銳的匕首，深深刺痛了喬二嬸的心。
憤怒至極的她，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廢品袋子，朝喬靈狠狠地砸去。
喬靈挨了十多年的打，早已對危險形成了本能反應。
喬二嬸抬手的一剎那，她迅速向後退了幾步，躲進了樓梯間。
喬二嬸用力過猛，加上年邁體弱，身體靈活性大不如前，喬靈一躲開，她無法穩住身形，重重摔在廢品上。
喬靈並沒有上前攙扶她，而是冷冷地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狼狽地倒在垃圾上。
“哎喲哎喲……這個下賤的討債鬼，生下來就是專門來克制我的，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喬二嬸一邊痛苦地呻吟著，一邊艱難地扶著腰試圖站起來。
喬靈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俯視喬二嬸，目光晦澀不明。
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說道︰"既然不想見到我，那我走。"
說完便要離開。
喬二嬸心中頓時涌起一股怒火，她瞪大雙眼，氣憤地盯著喬靈。
喬大丫那個沒良心的東西靠不住。
喬小丫遠在黑省，雖然答應幫她處理後事，但喬二嬸心里總是不踏實，生怕哪天自己來不及通知喬小丫突然死了，尸體發臭、生蛆才被人發現。
她特意找到喬偉，求他幫忙尋找喬靈。
如今人已經來到面前，她怎麼能輕易放她走？
她也意識到，現在的喬靈早已不是當年在農村那個她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的喬靈。
喬二嬸壓抑著怒氣說︰“給我站住，我十月懷胎生下你，養你一場，你得給我養老。”
喬靈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揚起個弧度︰“人老了就該有老人的樣子，給你養老可以，你要听我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