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轍小隊原本奉命前往福金山一帶偵察,然而剛抵達前線,就接到了師部的急電——立刻改道,深入六安,偵察駐軍情況。
電報措辭簡短,但內容極為重要。
日軍雖然遲遲沒有發動攻勢,卻不斷向六安滲透,大量細作和斥候潛伏在駐軍之間,窺探動向。
模範師必須盡快弄清六安的實際駐軍情況,才能預判皖西何時失守,提前做好應對。
此時,日軍已經攻佔了皖省省會廬州,六安成為了皖西的軍事重鎮,大量同盟軍部隊雲集此地,企圖固守不退。
但兵多未必是好事——六安的駐軍派系復雜,內部矛盾極為嚴重,駐軍多達六七種,各自為政,互不統屬。
桂系、奉系、川系、西北軍、黃埔中央軍,各部各自為營,彼此猜忌,甚至暗中較勁。
此外,還有皖北行署所屬部隊、省第二、第三行政督察專署部隊、地方保安隊,以及皖省抗日自衛軍、各區縣自衛隊等地方武裝,各有心思。
饒是皖西資源豐富,也經不住如此龐雜的軍隊消耗,加之日軍的常態化轟炸,六安早已變得貧瘠不堪,軍心浮動。
更別說,城中早已有大量日軍細作和挺進隊滲透,潛伏其中,伺機破局。
貿然進城,極有可能陷入麻煩。
張轍與金志南商議後,決定小隊暫時在城外隱蔽休整,由二人換上另一套軍服,偽裝成皖省第三行政督察區憲兵,混入城中探查。
憲兵部隊向來不受地方轄制,且督察區早已向後方遷移,因此假扮憲兵不會被駐軍懷疑,更能在此地自由出入。
戰時憲兵聲名狼藉,但正因如此,他們的身份不僅可以暢行無阻,還可以直接接觸各派駐軍,不引人疑。
然而,就在兩人整理衣服,準備出發之際,身後的兩名師部直屬隊軍士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忽然走上前,語氣堅決︰“我們也去。”
張轍微微眯起眼楮,看向那軍士。
這兩人行軍途中極少主動開口,但身手矯健,訓練精銳。
他們是師部直屬隊,即便放在整個模範師里,其戰力絕對是最頂尖的存在。
若是城中有什麼突變,這兩人絕對是最可靠的助力,況且四人小隊行動,也不至于顯得突兀臃腫。
張轍沉吟片刻,最終微微頷首,語氣依舊冷靜︰“可以。”
眾人剛剛商議完,在他們幾公里外,位于六安城北郊外一處由木棚臨時搭建的兵站內,幾名軍服破舊的奉軍士兵正冷眼看著人群涌入六安城門。
他們的軍裝老舊,好幾人還帶著狗皮帽子,明顯不是中央軍,武器也相當雜亂,但細細看去也能看出來有好幾桿遼十三年式步槍,
雖然軍容不整,但其軍姿老練,眼神銳利,顯然是久經戰陣之人。
“六安的城防松得跟篩子一樣。”
“這些人天天窩在城里防來防去,外面的防御工事根本擋不住帝國的進攻。”
“各派駐軍矛盾這麼深,昨天是桂系的人搶了奉系的軍糧,今天就是西北軍和川軍爭地盤,亂得很。”
幾人沉默了一會兒,其中一人吐了口唾沫,低聲道︰“現在正是該拿下大別山北麓的最好時機,為啥親王殿下遲遲不發兵?”
這種疑慮,也同樣出現在皖省廬州駐扎的日軍第二軍的軍部之中。
南部長江戰事正酣,崗村寧次的十一軍節節勝利,即將沖擊同盟政府臨時首都武城所在的長江大門,
而他們第二軍卻仍在原地踏步,遲遲未動。
比起戰場上拼殺的日軍將領,第二軍的幕僚們更加急不可耐,他們深知再一次攻佔同盟政府首都的軍功含金量。
于是,在這一天,第二軍軍部的大門前,聚集了無數少壯派軍官,
他們低聲議論,急切地請求面見最高司令官——日本皇室成員,東久邇宮稔彥親王。
然而,無論外界如何聒噪,廬州城內,日軍第二軍司令部的房間內,東久邇宮稔彥親王依舊端坐在榻榻米上,紋絲不動。
茶水氤氳,熱氣升騰,他靜靜地品茗,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茶幾上,一封拆開已久的電報微微被茶水打濕,墨色暈開,但仍能辨認出上面的字跡
“甦軍介入滿洲,防止甦軍南下,第二軍原地待命,隨時準備北上……”
東久邇宮稔彥輕輕摩挲著茶盞,眼神微微一凜,深藏在眼底的野心如同夜色下的利刃,一閃而過。
“……沒想到,羅剎居然還有閑心干涉滿洲。”
曾在滿洲擔任要職的他,原以為帝國已徹底穩固了關東局勢,但現在看來,某些人顯然還是低估了北方的威脅。
稔彥親王的手指在茶盞邊緣敲了敲,低頭望向茶幾上的電報,紙頁被茶水微微打濕,字跡卻依舊清晰。
他並不意外這份命令,甚至……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滿洲啊滿洲……”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幽深而冰冷。
“真是個令人魂牽夢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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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很輕,卻仿佛帶著無盡的惋惜與執念,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久久不散。
………………
寒風呼嘯,帶著北滿特有的凜冽氣息,在圖們江沿岸的廢棄村落中回蕩。
日本關東軍的旗幟插在簡陋的指揮部前,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
一列列士兵整齊列隊,肩上扛著三八式步槍,腰間懸著刺刀,軍服筆挺,軍靴踏在凍硬的泥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卡車一輛接一輛駛入營地,卸下補給箱,軍需官冷著臉清點物資,而軍官們則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低聲交談,神色凝重。
盡管此刻戰火未燃,但整個軍營都知道,這支集結于東四省圖們江一線的關東軍,隨時可能北上,迎戰羅剎。
在村子東側的一處廢墟旁,一名年輕的日軍少佐靠在斷牆邊,
他單手插在褲子口袋里,另一只手則夾著一支燃燒了一半的香煙。白色的煙霧隨著寒風飄散,他微微眯著眼,看向遠方白白的山脈。
他喜歡在這種荒廢的村落里隨意游蕩,听著靴子踩在碎瓦片上的聲音。
還沒等他把煙抽完,一陣刺耳的喧嘩聲將他燃盡的煙灰吹落在地,
“八嘎!你這個高麗人算什麼東西?跟我們說教?”
那年輕少佐皺了皺眉,順著聲音走過去,只見幾名身著關東軍軍服的軍官圍成一圈,其中一人揚起巴掌,狠狠扇了站在中間那人的臉頰。
被打的那人踉蹌了一下,咬著牙站穩,手死死地攥著軍帽,低著頭,一言不發。
少佐的目光落在那幾名軍官的衣服上,微微眯起眼——他們的軍服上,都佩戴著軍校學員標識,看來是臨時來部隊歷練的軍校生。
“夠了!”
冷冷的聲音響起,那幾名學員愣了一下,回頭看到一位少佐正冷笑著看著他們,臉色微微變了變。
“喂,你們在做什麼?”
幾個學員面面相覷,其中一人不服地開口,
“少佐閣下,這個卑賤的家伙,竟敢對我們指手畫腳,說什麼軍人的氣節……
哼,連關東軍都沒進,就敢對我們帝國勇士指手畫腳!”
那少佐冷笑了一聲,目光掃過這些學員,眼底盡是輕蔑。
“請問你們這些高貴的家伙們又做了什麼?你們若是真正的帝國勇士就不會在這里圍著自己人發泄脾氣,而是應該在哈爾濱,
甚至在更北的地方,而不是在這里做無聊的霸凌游戲。”
他的語氣極為冷漠,幾個學員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但礙于對方是實打實的關東軍軍官,他們最終只是咬了咬牙,低聲嘟囔了幾句,轉身離開。
那少佐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這才低頭看向那個被打得嘴角滲血的年輕軍官。
對方低著頭,手里依舊死死攥著軍帽,像是在竭力隱忍著什麼。
少佐盯了他幾秒,隨手把煙蒂丟在地上,踩滅後淡淡道︰“喂,被打傻了嗎?”
那名年輕學員猛地抬頭,目光中帶著一絲震驚,
他愣了一下,臉上有些尷尬,語氣結結巴巴︰“多、多謝少佐閣下……”
“嗯?”
那學員立刻站直身子,深深鞠了一躬,聲音洪亮而嚴肅︰“滿洲帝國新京陸軍軍官學校第二期學生,高木正雄!”
少佐眯了眯眼,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年輕人。
“高麗人?”
“呃……哈伊!”
“怎麼取個日本名?”
“是為了響應高麗總督府創氏改名的號召,所以便以高木為姓……”
不等那學員說完,不遠處一聲叫喚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藤田君!尾高師團長下令了,立即進攻!”
藤田明當即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後看向那取了日本名字的高麗人,
“走吧,跟我一塊兒去張鼓峰把羅剎人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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