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眾人在藏身之處設了數道隱匿行蹤和靈力的結界。
楊若雪已經從昏迷中清醒，雖然面色還是很難看，但已經開始盤膝運轉靈力調息。
她臉上的面紗原先已經破損的不成樣子，但當遲重林再看時，卻發現她已經不知何時換上了一副全新的。
新面紗與與原先的幾乎一模一樣，乍一眼基本看不出來區別，也不知她到底帶了多少。
在她身旁，躺著昏迷的季銘和竇儀，巫寒山正坐在兩人中間進行著治療。
陣法角落處，是兩道被孤立出的身影。
諸葛十七身前拖著長長的黑影，背光朝李滸一步一頓而去。
“你……”
李滸蹲坐在角落，捆仙鏈反剪鎖住雙手，身體也動彈不得。
因此面對諸葛十七的一步步走近，他只能瞪大雙眼，喉嚨里發出威嚇似的吼聲。
“既然事情暴露，我也沒什麼可說的。要殺要剮，悉听尊便！”他仰頭看著逐漸走至自己面前的諸葛十七，莫名覺得心里發慌，強撐著喊道。
但回應他的，只有愈發濃烈的惡臭，以及一寸寸吞噬他光下面孔的陰影。
“殺？”
諸葛十七在他身前停下，被黑暗吞噬的面孔看不出喜怒。他的聲音與往日別無二致，外貌卻天差地別。
陰柔俊秀的假面不再，空余下一副蒼老猙獰的真容。
馥郁芬芳的燻香消散，顯露出掩在其下的刺鼻體味。
“怎麼會呢，那也太浪費了。”諸葛十七尖著嗓子笑了兩聲，抬起猙獰嶙峋的右手，抓在李滸的頭上。
李滸此時已經完全呆住了，在光亮被擋住的一片黑暗中，他只能看到一雙猩紅嗜血的瞳孔。那紅瞳如同地獄惡鬼一般，仿佛要將他的魂魄從軀體中吸出。
“不過，我最後還是會如你所願得。所以現在……還請你先好好撐著吧。”說著，諸葛十七勾起一側唇角，露出一個殘忍純真的笑容。
下一刻，搜魂術催動。
元神被毫不留情地攪動，靈魂深處炸起難以言喻的劇痛，淒厲的慘叫霎時響徹此地。
這淒慘的哀嚎，就算是一直嚷著要弄死李滸的徐宗則也不免側過頭，一時不忍直視。
現場在沒有宗門幫扶的情況下走到金丹期的修士，手里或多或少都染有同族的血。但同樣是殺人，卻也有給個痛快和慢慢凌虐的區分。
慘叫聲轉為尖叫，又變為慟哭，最後只剩下非人的痛苦呻吟。
楊若雪干脆封閉听覺，閉上眼楮，身上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並不是矯情，而是對于同類的、微妙的同理心。
諸葛十七顯然是屬于喜歡凌虐的類型。李滸的慘叫聲越響亮，他的心情就越發愉悅。
完全與先前判若兩人。
或者說，這才是真正的諸葛十七。
“咳——！”李滸眼白上翻，眼球邊緣血絲暴起，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兩道涎水。隨著諸葛十七手掌的移開，他也軟倒在地。
他身下的衣物和雪地一片狼藉，淡黃色的液體融化雪花，變成一團散發著騷臭氣味的雪泥。
這種味道與諸葛十七身上的腐爛氣味糅雜，竟混合成一種更加難言的惡臭。
“……”遲重林默默屏住呼吸，偏過頭，不動聲色地朝遠離他們的方向挪了挪。
要是接下來的每天都跟這兩人共處，恐怕他最先要擔心的應該是自己的嗅覺。
要是真被燻得嗅覺失靈，他回去恐怕會被那幾個師兄師姐笑死。
“……原來如此。”諸葛十七頭頸下垂，愣了半晌才喃喃出聲道。
“傳言不是假的——我就知道！”他舉起雙臂，興奮地在原地轉圈踱步，仰頭高呼，“天無絕人之路、天無絕人之路……”
他也不知在李滸的記憶中發現了什麼，說著說著，居然還聲淚俱下，跪地掩面痛哭起來。
諸葛十七這一套動作著實詭異，在旁人看來，跟得了失心瘋一般，一時在場眾人也不敢出言詢問。
巫寒山蹙了蹙眉心，接著收起法術，從地上站起身。
見她有動靜，眾人自然把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你看到了什麼？”
巫寒山清冽的嗓音響起，仿佛帶著涼意的清水，叫人頓生幾分清明。
遲重林打量她兩眼，眉梢微微一動。
敢在這種時候站出來當出頭鳥，要麼是她與諸葛十七的關系不一般，要麼是相信諸葛十七不敢動她。
從巫寒山先前展示出來的防御法器看來，想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能得到身後站著仙盟三大長老之一的諸葛十七的忌憚，巫寒山身後的勢力可想而知。
醫修……
難不成是玲瓏宗的人？
但玲瓏宗地處南海仙島，與南陽遠隔萬里不說，資源也極為豐富，從不像別的門派一樣缺寶少靈，是出了名的財大氣粗。
修真界的醫修資源寶貴，出自玲瓏宗的醫修更是鳳毛麟角。若放在別的門派中，是要被當成祖宗一樣供著的。
巫寒山若真是玲瓏宗的人，又何必廢這麼大功夫，跑到這百劍鄉來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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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巫寒山的話，諸葛十七立即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和聲音，像是中了定身符一般。
現場一片靜謐。
數個呼吸後，他的脖頸發出銹澀的“嘎啦”聲，真像生銹的齒輪一般，緩緩支起頭，猙獰的面孔看向巫寒山平靜的眼楮。
“我——”
話音未落，一陣巨大的雪崩聲淹沒了諸葛十七後續的話語。
遲重林瞳孔一縮，毛骨悚然之感攀上背脊，當即在手指縫中藏了幾道加強版符 。
听到聲音，眾人還以為是那些鮫人過來尋仇，剛循著聲音響起的方向轉頭，頭頂就傳來幾聲清脆的“ 嚓”聲。
“！？”眾人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千瘡百孔的法陣。
——全碎了？！！
一道黑影從空中墜下，徹底破壞了岌岌可危的陣法，轟的一聲砸進雪地中，只剩下一個背影。
若是季銘醒來，肯定會一眼認出此人。
正是王贊。
“這是你們的人？”
一道低沉冷漠的聲音從空中響起，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隨意。
遲重林的指尖一麻，猛地抬頭向空中看去。
……他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那人的存在！
蒙蒙亮的蒼穹下，一道黑衣人影站在虛空中，負手朝他們投來輕蔑的一瞥。
“……”諸葛十七愣在原地。
他不開口，眾人也不敢應聲，場面一時有些僵硬。
即使沒有從黑衣人身上察覺到絲毫威壓，如同一個凡人一般，但眾人都知道，此人的修為定然遠超他們。
在這種情況下，巫寒山反而成了最淡定的人。
她轉頭看向黑衣人，沒有回答他先前的問題，而是拱手恭敬行禮道“在下見過前輩，敢問前輩是……”
似乎是對這個頭不高，膽識卻過人的丫頭起了興趣，黑衣人的高度降低了些許，五官也更加清晰了。
只見他二十出頭的容貌，眉眼漆黑冷峻，鼻峰挺直，雙唇淡薄，面孔被雪光映得藍白。
遲重林愣住了。
原因無他。
這張臉，他太熟悉了。
……這分明是陳泫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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