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富捂著流血的手腕，臉上猙獰的狂怒和怨毒如同被凍結的石膏面具，只剩下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深入骨髓的恐懼，死死盯著入口處那個如同從地獄血池中爬出的身影。
劉強臉上的刀疤劇烈抽搐著，眼神里的貪婪和凶狠瞬間被冰冷的死亡威脅取代，握槍的手微微顫抖，槍口下意識地垂了下去。
老周背靠著冰冷的檔案牆，左肩恐怖的刀口深可見骨，鮮血浸透了半邊工裝，臉色灰敗，渾濁的眼楮里卻爆發出劫後余生的光芒和巨大的震動，看著那個縴細卻如同標槍般挺立的身影。
張煜掙扎著撐起劇痛的身體，肋骨的斷裂處如同有無數鋼針在攪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他看向陳琛的目光充滿了極致的震撼和一種無法言喻的復雜情緒——冰冷，強大，非人般的精準，以及……一種令人心悸的、燃燒生命換來的決絕。
朱莓小小的身體緊緊抱著那本深藍色的厚重筆記本，如同抱著最後的救命稻草，小臉上淚水混合著血污，大眼楮里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一絲渺茫的期盼，死死望著陳琛。
安靜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仿佛眼前的殺戮與她無關，又仿佛靈魂已被徹底抽離。
唯有陳琛。
她靜靜地矗立在入口彌漫的硝煙和閃爍的猩紅警報光中。
洗得發白卻異常挺括的藍布工裝沾滿了泥污、血漬和爆炸留下的焦痕，額角纏著的繃帶已被鮮血重新染紅，鏡片碎裂後僅存的右眼布滿了猩紅的血絲，眼神卻如同淬火的寒冰，銳利、沉靜、不起一絲波瀾，精準地鎖定在李國富和劉強身上。
沾滿血污泥濘的右手，穩穩地端著那把槍管修長、還冒著淡淡青煙的五四式手槍，槍口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左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指尖滴落的鮮血在慘白的地板上留下細小的暗紅圓點。
頸側那粒小小的朱砂痣，在警報光下紅得如同燃燒的火焰，又如同凝固的血滴，是她蒼白臉上唯一刺目的色彩。
冰冷的白玉蘭幽香，頑強地穿透硝煙和血腥，無聲地彌漫。
“放下武器。”陳琛的聲音響起，嘶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威壓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否則，下一顆子彈，在你們眉心。”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頭頂依舊在尖銳鳴叫的警報。
李國富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怨毒和恐懼瘋狂交織。
他看了一眼地上四具還在抽搐的尸體，又看向陳琛那雙毫無感情、如同死神凝視般的眼楮，最後目光掃過劉強。他知道，這個反水的刀疤臉靠不住。
“操……”李國富喉嚨里發出一聲不甘的低吼，沾滿血污的左手猛地將腰間另一把備用的匕首拔出，狠狠擲在地上！“當啷”一聲脆響！
劉強臉上的刀疤扭曲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但陳琛那冰冷的槍口和毫無生氣的眼神讓他不敢有絲毫僥幸。
他咬了咬牙，也緩緩地、極其不甘地將手中的槍扔在了腳邊的血泊里。
“很好。”陳琛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她的目光掃過地上失去武器的兩人，再看向老周和張煜。“老周，槍。”
老周強忍著劇痛和失血的眩暈，掙扎著從地上撿起李國富掉落的那把56式沖鋒槍，槍口死死對準了李國富和劉強。
雖然動作有些搖晃，但那渾濁眼中的凶光足以震懾。
“張煜，繩子。”陳琛的目光轉向掙扎著靠牆站起的張煜。
張煜忍著劇痛，在角落里找到一捆沾滿油污、但足夠結實的尼龍繩。他在老周槍口的威懾下，忍著肋骨的劇痛，艱難地將李國富和劉強背對背捆在了一起，捆得異常結實。
李國富怨毒地咒罵著，劉強則眼神陰鷙，沉默不語。
做完這一切，張煜幾乎虛脫，靠著牆壁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破爛的衣服。
大廳內暫時被控制住了。但危機遠未解除。陳琛的狀態肉眼可見地糟糕到了極點。
她端著槍的手臂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蒼白的嘴唇毫無血色，呼吸變得急促而淺薄，身體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晃了一下，僅靠強大的意志力才沒有倒下。額角繃帶滲出的鮮血流得更快了。
“陳琛姐姐！”朱莓抱著筆記本，哭著撲到陳琛身邊，小手顫抖地想去扶她。
“別踫我！”陳琛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冰冷的抗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拿好……筆記本……去……老周那里……”
她的目光艱難地、卻無比清晰地投向大廳中央那個防彈玻璃櫃——櫃門已經被朱莓打開，里面那件染血的藍布工裝外套上，靜靜地躺著另一枚深褐色的、邊緣如同玻璃般斷裂的金屬碎片！
齒輪圖案的中心，有一個極其微小的、如同鎖孔般的凹陷！
“碎片……拿……出來……”陳琛的聲音如同游絲，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朱莓立刻明白了，她小心翼翼地將那枚冰冷的碎片從藍正宏的工裝領口取下，緊緊攥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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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個……”陳琛沾滿血污的左手極其艱難地、顫抖著抬起，從自己工裝褲一個隱蔽的暗袋里，掏出了那枚一直由她守護的、同樣深褐色的核心碎片！
——那枚邊緣同樣玻璃態斷裂、蝕刻著扭曲齒輪圖案的碎片！
她將兩枚碎片艱難地遞向朱莓，沾滿血污泥濘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聲音微弱卻異常清晰“……合……在一起……給……張煜……”
朱莓含著淚，接過兩枚冰冷沉重的碎片。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將兩枚碎片邊緣那如同玻璃般光滑的斷裂面對準，輕輕一合！
“ 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金屬契合聲響起！
兩枚碎片嚴絲合縫地拼接在一起，瞬間形成了一枚完整的、掌心大小的、深褐色金屬圓盤！
圓盤表面，那個扭曲的齒輪圖案完美地連接成一個整體，中心的鎖孔凹陷更加清晰！
在慘白的燈光下，圓盤表面流轉著一層冰冷而內斂的金屬光澤，仿佛沉睡的巨獸睜開了眼楮！
“鑰匙……”老周渾濁的眼中爆發出難以言喻的光芒，喃喃道。
朱莓將拼接好的完整“鑰匙”，小心地放在張煜顫抖的手中。金屬圓盤入手冰涼沉重，帶著歷史的滄桑和鮮血的溫度。
陳琛的目光最後落在張煜手中的完整“鑰匙”上，又艱難地移向那本被朱莓緊緊抱著的深藍色筆記本。
她的嘴唇極其微弱地翕動著，沾滿血污泥濘的手指，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指向筆記本。
“…證…據…最…後…一…頁…”那破碎的、如同風中燭火般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微弱，幾乎細不可聞。
說完這幾個字，陳琛眼中的那點銳利光芒如同燃盡的燭火，迅速黯淡下去。
她端著槍的手臂無力地垂下，五四式手槍“當啷”一聲掉落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後倒去！
“陳琛——！”張煜和朱莓同時發出撕心裂肺的驚呼！
張煜不顧肋骨的劇痛，猛地撲過去，在陳琛身體觸地前，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她！入手一片冰冷和粘膩的血污！
陳琛雙目緊閉，臉色白得如同透明，呼吸微弱得幾乎停止，只有頸側那粒朱砂痣依舊紅得刺目！
“琛丫頭！”老周也踉蹌著沖過來，布滿老繭的手指顫抖著探向陳琛的頸動脈，又翻開她的眼皮查看瞳孔。
“失血性休克！內出血！必須立刻搶救！否則……”
否則什麼，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沉重的語氣和灰敗的臉色說明了一切。
“藥！這里有藥嗎？工具？”張煜的聲音帶著哭腔，巨大的恐慌和無助感瞬間將他淹沒。
他看著懷中氣息奄奄、如同破碎瓷器般的陳琛，再看向這冰冷空曠、只有鋼鐵和檔案的墳墓，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來。
“核心區……一定有應急醫療點！找！快找！”老周強撐著精神，渾濁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四周巨大的檔案牆和冰冷的穹頂。
“藍工一定會留後手！圖紙上……一定有標注！”
圖紙！張煜猛地想起王伯的臨終遺言和藍山的囈語！
圖紙！那包被他藏在實習車間廢棄墊子下的染血圖紙！圖紙和鑰匙必須結合！
“圖紙……圖紙在實習車間！在我藏的地方！”張煜急切地喊道。
“來不及了！”老周嘶啞地低吼，他看著陳琛迅速灰敗下去的臉色，心急如焚，“遠水解不了近渴！先找這里的應急點！”
他的目光猛地鎖定在大廳一側檔案牆底部！
那里有一個不起眼的、與其他檔案抽屜顏色略有不同的、標記著紅色十字的金屬小櫃！
“那里！”老周指著那個櫃子，對朱莓吼道，“打開它！”
朱莓立刻跑過去，櫃門沒有鎖，她用力拉開！
里面赫然是一個小型的急救箱！
比老周那個更大、更專業！
里面整齊地碼放著各種消毒紗布、繃帶、止血帶、手術縫合針線、幾種強效抗生素和急救針劑（包裝上印著外文和軍工代號），甚至還有一小袋血漿代用品和簡易的靜脈輸液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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