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煜同學,”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室內凝固的、帶著風塵僕僕氣息的眾人,最終落在他臉上,聲音清晰,不帶一絲波瀾,“公差分析小組,圖書館工具書閱覽區,現在。”
    語氣是通知,是命令,是精密世界不容置疑的召喚。
    燈光在她鏡片上跳躍,鏡片後的眸光沉靜如水,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引力,將假期最後一夜的散漫瞬間拉回秩序的軌道。
    高大的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齊排列,投下深邃的陰影。
    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張、油墨和樟木防蟲劑的混合氣息,冰冷而肅穆。
    唯一的光源是桌上一盞老式的綠色玻璃罩台燈,散發著昏黃而穩定的光暈,像黑夜海上的孤燈。
    陳琛坐在燈下。
    她微微低頭,伏案疾書,繪圖鉛筆在厚厚的圖紙上劃過,發出細密均勻的“沙沙”聲,如同最精準的夜曲,是這寂靜空間里唯一流動的聲響。
    一縷白玉蘭的冷香,混合著鉛筆松木的微澀氣息,在寂靜的空間里無聲彌漫,織成一張令人沉靜的網。
    張煜在她對面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燈光照亮她後頸細膩白皙的肌膚和幾縷柔軟垂落的碎發,那粒小小的朱砂痣在發絲間若隱若現,如同雪地里的一點紅梅,散發著驚心動魄的魅惑。
    每一次她翻動厚重的工具書頁,指尖劃過泛黃的紙張,那專注的側影都像一幅精心繪制的工筆畫。
    “這里。”陳琛沒有抬頭,清冷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如同玉磬輕擊。
    她伸出繪圖鉛筆,筆尖精準地點在圖紙上一處極其復雜的裝配體公差鏈分析圖上。
    “軸孔過盈配合h7u6,但根據熱膨脹系數和材料屈服極限,最大過盈量可能導致局部塑性變形。”
    她說話時,一縷帶著薄荷牙膏清香的氣息,隨著她的話語拂過桌面。
    張煜湊近些,看向她指尖所指。
    圖紙線條精密復雜,冰冷的符號和數字構築著金屬世界的法則。
    鼻尖幾乎能觸到她發梢的微涼和白玉蘭的冷香。
    燈光照亮她手背上細膩的肌膚紋理和那幾處極其微小的、尚未完全褪去的淡褐色機油污點,如同精白瓷器上沾染的幾點墨痕,非但無損美感,反而增添了一種驚心動魄的真實魅惑——一種將清冷潔淨與工業油污奇妙融合的、屬于機械女神的致命吸引力。
    “需要降低配合等級?”張煜低聲問。
    陳琛終于抬起頭。
    鏡片後的眸光平靜無波地看向他,清晰地映出台燈的光暈和他略顯思索的臉。
    “或者,”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光,“調整裝配順序,利用溫差法。低溫裝配軸,常溫下自然膨脹實現過盈。”她的解釋專業而冰冷,但昏黃的燈光落在她臉上,那專注的神情和清晰的眉眼,卻帶著一種令人屏息的美麗。
    她的目光掃過張煜帶來的、放在桌角的黃鶯那個沉甸甸的軍綠挎包,包口微微敞開,露出里面深褐色的風干羊肉和白色的奶疙瘩塊,帶著濃郁的、屬于曠野的咸香氣息。
    她的視線只在上面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毫無波瀾地移開,仿佛那只是無關緊要的背景物。
    就在這時,張煜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陳琛放在桌角的、攤開的那本硬殼速寫簿。
    新的一頁上,不再是齒輪或果實。
    畫面上,是一雙沾著幾點機油污跡的手筆觸精準),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小簇野薔薇的果實薔薇果)。
    鮮紅飽滿的果實擠挨在一起,帶著晶瑩的露珠,在粗糙沾油的手指間顯得格外嬌嫩脆弱。
    背景是虛化的、冰冷的車床局部輪廓。強烈的對比沖擊著眼球。
    速寫的右下角,用極細的鉛筆寫著兩行清秀的小字︰
    捧紅
    1996.10.10 夜 于公差間隙
    張煜的心跳驟然失序,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根。
    他猛地抬眼看向陳琛。
    陳琛似乎並未察覺他的窺視,正低頭用圓規在圖紙上畫一個精密的圓,動作穩定專注。
    鏡片反射著台燈光,看不清眼神。
    但那專注而平靜的側臉,在昏黃的光暈下,仿佛與速寫中那雙沾著油污、卻珍重地捧著鮮紅果實的手重疊在一起。
    燈光勾勒著她飽滿的額頭和挺直的鼻梁,那粒小小的朱砂痣在光線下如同一點凝固的火焰。
    那縷白玉蘭的冷香,此刻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隱秘而溫柔的暖意,在冰冷的公差符號間無聲流淌。
    “計算熱膨脹差值。”陳琛的聲音突然響起,清冷依舊,卻讓張煜如同做賊被抓般心頭一跳。
    “啊…好。”他慌忙收回目光,拿起計算尺。
    昏黃的燈光將兩人籠罩在一片靜謐而私密的光暈里,只有鉛筆劃過紙面的沙沙聲、計算尺滑動的輕響,以及彼此輕淺的呼吸。
    那幅隱秘的“捧紅”素描,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帶著滾燙的溫度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悸動,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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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中,冰冷的公差、白玉蘭冷香、風干羊肉的咸香,奇異地交融。
    教學樓走廊的燈光昏暗,空氣里飄蕩著粉筆灰和墨水的味道。
    晚自習的課間,人聲嘈雜。張煜穿過擁擠的人群去水房打水。
    剛走到樓梯拐角,一股濃郁的橘子糖清甜氣息混合著壓抑的抽泣聲,從旁邊黑  的、堆放清潔工具的雜物間里飄了出來。
    “嗚……嗚……”
    張煜腳步一頓。是安靜。
    他循聲推開虛掩的門。
    雜物間狹小擁擠,彌漫著拖把的潮濕霉味。
    安靜蜷縮在角落里,像一只被雨水打濕翅膀的雛鳥。
    她穿著那件嶄新的鵝黃色燈芯絨背帶裙,裙擺沾上了幾塊刺眼的墨漬。
    兩條精心梳理的麻花辮散開了一邊,發梢的銀鈴歪斜著,不再發出清脆的聲響。
    小臉上滿是淚痕,眼楮哭得紅腫,長長的睫毛上掛著細碎的淚珠。
    她懷里緊緊抱著那個巨大的機器貓帆布包,包口敞開著,露出里面散亂的課本和筆記。
    最醒目的是她攤開的數學作業本上,一片刺眼的鮮紅叉號,還有一個用紅筆寫著的、大大的、刺目的“37”。
    “安靜?”張煜蹲下身,輕聲問。
    安靜猛地抬起頭,看到張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淚水再次洶涌而出。“班長……嗚……”她帶著濃重的哭腔,聲音破碎,“數學……測驗……才……才37分……嗚……我明明很認真復習了……假期都看書了……”她一邊哭訴,一邊指著作業本上那些紅叉,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冰冷的紙面上,洇開了紅色的墨跡。
    “……我……我是不是特別笨啊……嗚……”濃郁的橘子糖甜香混合著淚水咸澀的氣息和墨水的微臭,將她包裹,顯得格外脆弱無助。
    昏黃的燈光從門外透入,照亮她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散亂的辮子、沾著墨漬的鵝黃裙子,還有緊緊攥著作業本、指節發白的小手,構成一幅令人心碎的景象。
    張煜的心揪緊了。
    他拿過作業本,掃了一眼那些題目,大多是函數和幾何的基礎應用。
    “別哭,”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這些題不難。可能是方法沒掌握。”他指著其中一道錯題,“你看這里,輔助線畫錯了,思路就偏了。”
    安靜抽噎著,湊近些,大眼楮里還噙著淚水,帶著委屈和一絲希望看著張煜的指尖。
    濃郁的橘子甜香混合著她溫熱的呼吸拂過張煜的手背。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平靜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線性代數基礎不牢,影響空間解析幾何理解。建議先鞏固向量運算。”
    是陳琛。
    她不知何時站在雜物間門口,逆著走廊的光,藍布工裝的身影顯得格外挺拔。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安靜哭花的臉、散亂的辮子、沾著墨漬的裙子,以及作業本上刺眼的分數和紅叉。
    她的視線最後落在張煜手中的作業本上。
    她從隨身攜帶的舊帆布工具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頁面泛黃的筆記簿,遞給安靜。
    筆記簿封面上用鋼筆寫著《線性代數核心概念與典型題型解析》,字跡工整清晰。
    “我的筆記。重點已標注。”她的聲音沒有起伏,仿佛在遞出一件工具。
    然後,她的目光落在安靜沾著墨漬的裙擺上,停頓了一秒。
    “污漬需及時處理。草酸溶液可稀釋後點涂。”她的語氣依舊是公式化的、近乎冷漠的“解決方案”,然後不再看他們,轉身徑直走向水房的方向。
    白球鞋踏在水泥地上,發出規律而孤清的輕響,那縷白玉蘭的冷香在身後留下一道微涼的軌跡。
    安靜愣愣地接過那本沉甸甸的筆記簿,看著陳琛遠去的背影,又看看張煜,大眼楮里充滿了茫然和無措。濃郁的橘子甜香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
    張煜看著安靜茫然的小臉和手中陳琛的筆記,再看著那消失在走廊盡頭的孤直背影,一種復雜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蹲下身,指著作業本︰“別管分數了,先弄懂錯在哪里。這道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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