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四月二十二日上午，哈爾科夫，方面軍司令部。
昨日的硝煙似乎仍未散盡，空氣中彌漫著失敗與絕望的氣息。
司令部內的氣氛比前線的戰壕還要壓抑，參謀軍官們步履匆匆，卻低著頭避免與任何人有眼神接觸，仿佛每個人都背負著沉重的罪責。
在一間隔音良好的辦公室里，一場決定許多人命運的交易正在上演。
鄧尼金昨日從莫斯科趕到這里視察戰場情況，結果到地方後他見到了令人難以想象的大失敗，面色鐵青的他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一根香煙無聲的抽著。
科爾尼洛夫站在窗前，背對著房間，望著窗外正在倉促構建街壘的士兵們。
而馬耶夫斯基則站在房間中央，額頭布滿冷汗，平日里的傲慢與自信蕩然無存。
“三十萬人！整整三十萬的精銳部隊！”
科爾尼洛夫猛地轉過身，聲音如同鞭子般抽打在馬耶夫斯基身上，他厲聲斥責，恨不得把馬耶夫斯基給吃了。
“馬耶夫斯基！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把他們全都丟在德國人的包圍圈里的？！你是怎麼把烏東方面軍的脊梁骨給打斷的？！”
馬耶夫斯基嘴唇哆嗦著，蒼白無力的試圖辯解“總司令，德國人的陰謀太狡猾，那個曼施坦因他…”
“不要跟我說曼施坦因！”
科爾尼洛夫厲聲打斷他，幾步走到對方面前，一雙眼楮逼視著他“我問你，是誰在進攻勢頭正猛的時候，私自調走了哈爾科夫一半的預備隊？！是誰把本該用于應對意外情況的戰略力量，全部填進了那個貪得無厭的進攻絞肉機里？！是你！馬耶夫斯基！”
馬耶夫斯基的臉色變得慘白，支支吾吾，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抽調預備隊是他急于求成犯下的致命錯誤，這一點他無可辯駁。
科爾尼洛夫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翻涌的情緒，冰冷的聲音開始現實起來“莫斯科很快就會知道我們失敗的事情，薩文科夫總統和其他人絕不會放過葬送了三十萬部隊的我們，我們需要給這場災難一個交代，一個能讓所有人…至少是部分人…滿意的交代。”
他的眼楮上下打量著馬耶夫斯基，瞳孔深處的冰冷讓馬耶夫斯基內心感到了劇烈的寒意，科爾尼洛夫好像已經決定要怎麼辦了。
意識到科爾尼洛夫打算把自己丟出去背鍋的馬耶夫斯基馬耶夫斯基撲通一聲直接跪了下去，聲音里帶著哭腔，雙手拽著科爾尼洛夫的右胳膊“總司令！科爾尼洛夫！求求您，救救我！看在我多年為您效力的份上！我不能上軍事法庭，那一切都完了！”
科爾尼洛夫厭惡地看著他，冷聲道“交代？怎麼交代？你是前線直接指揮官，是你葬送了部隊，是你違令抽調預備隊！我想幫你，也得有能幫你的理由！”
馬耶夫斯基畢竟是他的部下，是他勢力的一員，把他扔出去就意味著自己會損失一部分力量，可現實擺在這里，他能怎麼辦？
不把馬耶夫斯基丟出去，那背鍋的就是他科爾尼洛夫了。
“違令…違令…”馬耶夫斯基如同魔怔了一般重復著這個詞，他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狠毒而狡黠的光。
“對了，違令！不止我一個人違令！還有朱可夫！那個格奧爾基•朱可夫！”
他像是找到了替罪羊，語速飛快地說起來“後方的人不知道前線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們可以說…可以說我早已洞察德軍陰謀，制定了‘向北突圍，里應外合’的正確計劃！但朱可夫，那個剛愎自用的朱可夫，他擅自行動，提前發動襲擊，還用明碼發電，徹底暴露了我們的戰略意圖！是他破壞了整個計劃，導致了最終的失敗！對，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馬耶夫斯基自我催眠般的重復了一句。
辦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科爾尼洛夫盯著馬耶夫斯基，眼神復雜，既有鄙夷，又有一絲可恥的認同。
鄧尼金則是閉上眼楮，微微嘆了口氣，似乎是默許了這骯髒的交易。
他他媽剛來哈爾科夫，結果就踫見這檔子事。
對鄧尼金來講這是一個大事，前線指揮在想辦法陷害別人，不過嘛，他也不反對，見到這一幕的他知道科爾尼洛夫跟馬耶夫斯基為了保全自己做了什麼，這可是大好的把柄。
科爾尼洛夫瞥了一眼鄧尼金，心里對馬耶夫斯基是更加怨恨了，這家伙偏偏當著鄧尼金的面說這話。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朱可夫確實違抗了軍令，這是事實，他的明碼呼叫也確實被德軍截獲…這一點，也無法否認。”
這可以說是默認了馬耶夫斯基的提議，他頓時喜出望外。
但科爾尼洛夫話鋒一轉“但是，把他一棍子打死對守住哈爾科夫沒有任何好處，相反，現在我們需要每一個能打仗的將軍。”
朱可夫的計劃科爾尼洛夫已經知道了，可以說朱可夫的計劃很好，只是敵人太過于強大了，這個計劃以及朱可夫過去在戰場上的表現說明他是一個優秀的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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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比這個馬耶夫斯基要優秀。
所以與其把馬耶夫斯基留在哈爾科夫守城將功贖罪，不如把更好的朱可夫留下來。
這麼想著，科爾尼洛夫走向辦公桌，拿起筆飛快地寫了一份手令。
“來人！”
一名副官應聲而入。
“去禁閉室，把朱可夫少將帶來見我…不，直接把這個交給他。”
科爾尼洛夫將手令封好，遞給副官，語氣不容置疑“告訴他，軍事法庭日後再調查他的違紀行為，但現在我以烏東方面軍總司令的名義，臨時晉升他為中將，任命他為哈爾科夫城防總指揮。”
“告訴他，他的任務只有一個不惜一切代價守住哈爾科夫！擋住德國人！如果他做到了，那麼他之前的所有違令行為，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守不住…”
科爾尼洛夫沒有說下去，但冰冷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副官領命而去。
科爾尼洛夫最後看了一眼面如死灰又暗含慶幸的馬耶夫斯基“你也準備一下，跟我立刻返回莫斯科，這里的事情，交給‘能干’的朱可夫中將吧。至于你…能否逃過審判，就看朱可夫能不能守住這座城市，以及我們在莫斯科如何‘解釋’了。”
很快，科爾尼洛夫、馬耶夫斯基以及鄧尼金三人便在警衛隊的護送下，匆忙離開哈爾科夫，乘上前往莫斯科的專列，他們將要去後方那更復雜更危險的政治戰場上，為自己（除了鄧尼金）的失敗和前程進行辯護。
而在城防司令部一間簡陋的辦公室里，剛剛被解除禁閉的朱可夫接到了那份沉重得幾乎拿不住的手令和嶄新的中將軍餃肩章。
傳達命令的副官毫無感情地復述了科爾尼洛夫的話。
朱可夫看著那紙命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憤怒，沒有委屈，更沒有欣喜，他完全明白這背後是怎樣骯髒的政治交易和甩鍋行為，他被利用了，被當成了替罪羊，同時也被推上了絕境。
但他只是默默地將中將軍餃肩章換好，然後走到窗前，望著這座傷痕累累、人心惶惶的城市，遠處，德軍的炮聲隱約可聞。
“守住哈爾科夫…”他喃喃自語，心中是濃濃苦澀還有堅毅。
對他來說，個人的榮辱得失此刻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座城市，是那些還在听從命令準備拼死一戰的士兵們。
他接過的不是一個晉升令，而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與俄軍在澤聖老家戰場上的希望。
他將所有的情緒壓入心底，轉過身，對房間里幾個茫然望著他的參謀軍官下達了第一道命令“立刻把城市防御地圖和所有部隊部署情況拿給我。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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