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內的熱烈氛圍與彌漫在國際縱隊志願者們之中的歡快氣氛沒有讓這名身著軍裝的西班牙人受到感染，他用略帶敵視的目光緊盯著遠方的凱文，嘴里小聲念著凱文根本听不到的質問。
一旁的同伴听到了他的質問，無奈的嘆了口氣，認真勸說道︰“好了，人家是志願來幫我們的，別這麼疑神疑鬼的。”
“安德烈亞，不是我非要疑神疑鬼。”
軍官搖了搖頭，沒有把同伴的話听進耳中。
“你也知道，德國給王國派去了志願軍，並且現在我們的人已經在前線跟這些德國人對上了，他們給我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提到前線士兵遇上的德國志願軍，軍官的語氣就加重了幾分，顯然他很不喜歡德國給西班牙王國派志願軍的行為。
“盧西奧，這我當然知道，世界上誰不知道德國給國王那邊派去了志願軍。”
安德烈亞左右看看，現在食堂里的人還有很多，歌唱已經結束，食堂里的安靜不復存在，國際縱隊成員們重新開始了因為凱文的臨時表演而暫時中止的討論，二人身邊時不時還有路人經過，不過沒人在意兩人聊的什麼。
安德烈亞思考了幾秒，考慮到兩人接下來要聊的話不適合在公共場合聊，他拍拍盧西奧的肩膀問道︰“你還吃東西嗎？不吃的話我們回去說吧。”
盧西奧看了一眼打飯的地方，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個飽嗝表示自己已經吃飽了。
“那我們走吧，回去說這件事。”
盧西奧一邊說一邊向門口的方向走去，安德烈亞與他並排行走。
二人都穿著tfai的軍裝，兩人的身份很明顯是tfai派到這里協助第三國際組織國際縱隊的軍官，路上他們遇到的國際縱隊成員都十分熱情的與兩人問好，二人也友好的回應著這些異國來的同志。
幾分鐘後，兩人來到了他們兩個的共同辦公室，在這里不會有別人打擾到他們，進入辦公室後，盧西奧緊緊關閉辦公室的門，拉上窗簾，接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毫不顧忌的對站在桌子旁拿起茶杯喝水的安德烈亞講到︰“現在德國人正在前線給我們制造著麻煩，我們要小心後方，萬一有德國的特務以‘國際縱隊志願者’的身份潛入國際縱隊，借助這個機會在我們內部搞破壞，那我們要怎麼辦？誰也說不準德國佬為了阻止革命會使出什麼損招。”
“這是我們需要警惕的事情。”
盧西奧的神情認真，他並不是在開玩笑，他對德國人的警惕是發自內心的。
如果國際縱隊里的德國人知道了他如此警惕德國人，內心大概會覺得十分復雜，他對自己的敵視很讓人難過，但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誰讓他們那位宰相先生給西班牙王國派遣志願軍了呢。
不過話說回來，凱文等德國人也不是沒法反駁盧西奧，盧西奧應該敵視的是德國政府，而不是這些志願來到西班牙的德國人。
安德烈亞抿了下嘴巴，他靠著桌子語重心長的對盧西奧勸到︰“可是德國政府給國王派志願軍是政府的事情，這些德國人是自發的來到這里幫助我們，你要是這樣無緣無故的，只因為他們是德國人就懷疑他們，那國際縱隊的其他同志和第三國際的同志們會怎麼看我們？”
盧西奧沒有說話，繼續垮著一張臉。
“國際縱隊里非工團主義和社會主義國家的同志可是有很多的，有美國來的，有加拿大來的，有俄羅斯來的…你懷疑德國人就等于在向其他來自于非工團主義和社會主義國家的同志們表明‘你們也有嫌疑’，‘我們也會懷疑你們是不是間諜。’”
安德烈亞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憂慮，他的眼中也滿是對這種事情的擔憂，他憂心忡忡的講到︰“這些同志是志願來我西班牙幫助我們的，沒有人逼著他們來到西班牙，他們不欠西班牙人民任何東西，也沒有人給他們豐厚的報酬，甚至于說他們若是死在了戰場上，他們的家人也沒有人去慰問安撫。”
“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有成千上萬的志願者離開自己的家鄉，來到了一個對他們來講完全陌生的土地上，在這個陌生土地上幫助那些對他們而言完全陌生的人民，甚至不惜為此付出生命。”
安德烈亞張開嘴巴，他看著盧西奧有些不忍把自己接下來的話說出來，猶豫了一下後他咬牙斥責道︰“你去懷疑這些有著一顆赤子之心的國際縱隊同志，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把你的懷疑表現出來，會對國際縱隊造成怎樣的負面影響？”
听著朋友那有著怒意與責備的聲音，盧西奧撇撇嘴，不高興的講到︰“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也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接著他直視著朋友的眼楮，深吸一口氣說︰“但是我們依然不能放松警惕，一旦真的有德國特務混了進來，到時候我們在懷疑特務就晚了！”
“與懷疑國際縱隊的人造成的負面影響相比，德國特務對我們造成的負面影響顯然要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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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西奧仍堅持自己的想法，不過仔細去注意就能發現盧西奧講出這句話時的聲音明顯沒有剛剛直接抱怨時要大，他的底氣也稍顯不足，很明顯盧西奧是知道自己這樣去懷疑國際縱隊的志願者們是一件十分不好且傷人心的事情。
安德烈亞眉頭皺著，他能听出來盧西奧有些動搖，但即使如此盧西奧依然堅持著對國際縱隊內德國人的懷疑，這讓他很不理解，也很難接受。
“你這小子，怎麼這麼死腦筋呢？”安德烈亞走到盧西奧面前對他抱怨道。
又說了幾句，見盧西奧無動于衷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後，安德烈亞覺得自己的話全都喂狗了，他長嘆一聲，無奈的聳肩道︰“你自己注意別把敵視表現的太明顯，不然事情鬧大了就不好收場了。”
他緊盯著盧西奧的眼楮告誡道︰“尤其是如果你把事情鬧大，但是那些德國來的志願者們里面沒有特務，如果真發生了這種事，我可幫不了你，也沒幾個人能幫你。”
“這樣的事情對我們的聲望與形象的打擊是巨大的，國際縱隊的志願者們無條件的來到西班牙幫助我們，然而我們的人卻懷疑國際縱隊的志願者們是德國特務，你好好想想這樣的新聞報道會讓我們遭受多少非議吧。”
說完這段話，安德烈亞回到自己的椅子旁坐了下去，他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翻閱起來，不想再去管自己的朋友。
“安德烈亞，你的意思我知道。”
盧西奧見朋友生氣了，便換了一種口吻對他講話。
“我心中自有分寸，不會做的太過。”
安德烈亞抬眉瞥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看自己手上的文件，幾秒後他嘆了一口氣到︰“那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們對他們的懷疑也不是完全沒有理由，一個在可接受範圍內的冒犯是可以用‘德國政府志願軍’這個理由延伸到懷疑德國國際縱隊志願者的。”
“前提是你對他們的惡意是可接受的程度，如果太過于冒犯，那情況就不是我們能預測得了，到時候國際縱隊的成員有可能會聯合起來聲討我們。”
安德烈亞雖然嘴上說不支持盧西奧懷疑國際縱隊里的德國志願者，但要說他真的完全信任這些德國來的志願者，他也不是毫無理由的完全信任。
畢竟德國給西班牙王國派去的志願軍正在前線給卡洛斯派和tfai造成不小的麻煩，再加上德國過去半年內在美國內戰中到處撒軍火的表現，他們很難相信德國真的做出了改變，不再是過去那個趾高氣昂的帝國主義國家。
實際上德國在牢林的領導下確實真的不是過去那個趾高氣昂，能不讓你坐著跟他講話就絕不會讓你坐著的帝國主義國家，現在的德國是一個表面上和和氣氣的帝國，對于大多數國家，林尚舟都不會用強硬手段。
但像美國這種是例外。
再說了，只要有人問起這件事，林尚舟就一定會罵罵咧咧的斥責道︰“誰讓這該死的美國非要干涉比利時危機。”
雖然美國干不干涉比利時都不會阻止林尚舟向除了美團之外的各個美國做生意就是了。
見朋友松口，盧西奧露出一個笑容道︰“放心，自有分寸。”
“我打算找公社的同志幫忙調查一下那個叫凱文的德國人，看看他有沒有什麼特殊背景。”
“你真想調查，找個人去跟那群德國人套套近乎不就行了，反正也不會引起什麼懷疑，還能更快地從他們嘴里獲得信息。”
安德烈亞對盧西奧說道。
“我兩邊都找人幫忙不就行了？”盧西奧張開雙臂，一副自我聰明的模樣。
“隨你的便。”
安德烈亞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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