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7日中午,往日吵吵鬧鬧的工廠食堂此時卻無比安靜,甚至有些肅穆,工人們安靜地吃飯,人與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凱登與提斯幾人完全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因為太安靜了,他們也沒敢說話。
林尚舟拿著手里的面包撕下一小塊放進素湯里,接著拿起勺子把漂浮在表面面包按到湯里,他心里想著今天罷工的事情。
經過一天半的準備,工人們全都準備完畢,而且這件事情也告知給了除工廠管理層以及工賊外的所有基層員工,他們任何人的利益都會被列為這次罷工所要實現的目標,工人們罷工的目的也得到了完善,除開原有的那五條,在一名似乎據他自稱)在柏林參加過工會的工人的建議下新增添了第六條——在廠內組建工會以及還有一個被林尚舟忽略的地方︰增加澡堂讓工人洗澡。
林尚舟不怎麼了解工會,但他知道這對工人肯定沒壞處,所以欣然同意,霍文與克里斯也沒有任何意見,他們也商討了工會的組建計劃,工會成員完全由工人自己投票組建,它所負責的對象是全體工人,負責處理工人的大小矛盾以及工人與工廠之間的矛盾。
具體該如何執行,那名工人建議等罷工結束後找阿爾薩斯地區的工團主義者幫忙,盡管他找工團主義者的建議讓林尚舟等人覺得很危險,但思考一番後他們還是同意了,畢竟這兒是社民黨的地盤,對那些不被德意志帝國政府承認的左翼團體還是很包容的,而且你不說他是工團主義者,我不說他是工團主義者,他不說他是工團主義者,那他自然就不是工團主義者。
至于你問我誰是工團主義者?去德法邊境你就能看到貨真價實的工團主義者。
用勺子舀起湯里的面包塞進嘴里,林尚舟抬頭看著分別處在不同方位的霍文與克里斯,雖然是不同方位,但林尚舟的位置能看到二人。
他看到二人正在吃飯,林尚舟這才想起來剛開飯還沒有十五分鐘的時間,罷工是要緊的,但總不能餓著肚子罷工吧?
是我心急了啊…)
他笑著用叉子叉起香腸塞進嘴里,享受著這罷工前的最後一頓午餐。
五分鐘後,林尚舟再次抬頭看向霍文與克里斯,這次他看到那兩人也在看著自己,互相交換眼神後,三人一同點了點頭。
下一秒,三個人站了起來,他們站起來後工人們也都紛紛站了起來,隨後在三人的帶領下,每個廠房的工人有條不紊的走出食堂。
對于如此有秩序的工人,林尚舟心里很是意外,他們可沒有排練過,也就是說這樣的秩序全靠工人的自覺。
他看著眼神堅定的工人,內心漸漸激動了起來。
凱登和提斯幾人被這突然的陣仗給嚇傻了,他們幾個完全沒搞明白其他工人想干什麼,在看到工人們向外走的時候,凱登心里冒出來了一個詞︰罷工。
這可不好!
他急忙對身邊的提斯說︰“提斯,你腿腳利索,你快點去東樓找管理員,讓他通知廠長工人要罷工!”
“啥….啥?”
凱登的話把提斯的腦袋給沖懵了,導致他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反應過來。
“快去!媽的,老子自己去!”
凱登氣的敲了下提斯的腦袋,然後站起來想跑向門外,然而這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身邊圍了幾名身強力壯的工人,他們都是霍文和克里斯身邊的人,看著這些人凱登自覺的向後退到了凳子上坐了下去。
有他們攔著他根本跑不出去。
然後看到憑借著身體優勢從包圍自己的人當中竄出去的提斯,他心里又突然松了一口氣,他可不希望工人罷工成功,要不然他的好日子就結束了。
不過在他看到圍著自己的人沒有去追提斯後,他心里又升起一股不安的預感。
提斯跑到門外後瘋了一般的向東樓跑去,然而還沒跑出幾步他就撞到了一個人身上,向後踉蹌了幾步他抬頭瞪著眼前的人。
“安迪,你快給我滾開,听見沒有!快滾快滾!”
提斯對安迪吼道,而安迪不為所動,他說︰“菲里茨大哥說了讓我攔著你,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你這個…你他嗎,我怕菲里茨,但我可不怕你!”
提斯氣沖沖的上前想要推開安迪,但他怎麼推也推不動,最後氣的一拳打在安迪的胸膛上。
安迪穩穩當當的站在那里,提斯那一拳一點也不疼,反而讓他很想笑,他不是笑提斯,而是笑自己,他笑自己居然會怕這麼弱小的一個人。
他微笑著對提斯說︰“菲里茨大哥說了,他讓我微笑著面對恐懼。”
“什…什麼?”
提斯抬頭看著安迪的笑容,他覺得安迪的笑容有些可怕,向後退了一步。
“我媽說了,家里窮,不能惹事,所以我才一直怕你。”
安迪伸出左手按住提斯的右肩,這把提斯嚇得渾身發抖,他扭頭看了一眼安迪強有力的左手,接著把頭扭過去後看到了安迪那真的比沙包還大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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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也說了,如果誰打了我,那我就要讓打回去讓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微笑著說完這句話,安迪的右拳打在了提斯的臉上,打飛了提斯幾顆牙,也把他打暈了過去。
安迪松開手看著躺倒在地上的提斯疑惑的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他這麼不經打嗎…”
隨後他把提斯扛在肩上扛回了食堂。
此時工人們也都集合完畢,他們排著不那麼整齊的隊伍站在食堂外面,在沒有人整隊的情況下僅靠自覺就能排成這樣的隊伍讓林尚舟很驚訝。
工人團結起來是不可戰勝的…)
他心里默默地想到,而後接過霍文不知道從哪搞來的簡易擴音器放在嘴邊對工人們說道︰“同志們,我們今天為了維護我們的尊嚴,讓我們不再受到資本家的壓迫而聚集在這里,資本家已經壓榨了我們太長時間,今天我們就要讓工廠的老板知道我們工人不是好惹的!”
“我們將去東樓前罷工抗議!我們將走上大街去老板的房子前罷工抗議!我們將罷工到老板同意我們的訴求為止!”
林尚舟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工廠的廠區內回蕩,工人們激動地振臂高呼,而後跟著林尚舟向東樓走去。
霍文和克里斯則分別帶著幾個人在罷工隊伍的兩側維持秩序。
工人們如此之巨大的動靜讓白房子里的眼鏡男偷偷從門後探出頭,確認沒有工人注意到自己後他向大門走去,他可要快點把這件事情告訴給廠長,不然麻煩可就大了。
在他打開小側門走出去之後,一條黑色的大狗擋在他身前,漆黑的眼楮死死的盯著他,他懼怕的看著這條狗,小心翼翼的向左挪動身體,那只狗也跟著向左動了一下。
他不滿的看向門衛說︰“管管你的狗,別讓它當我的道!”
門衛沒有搭理他,自顧自的翻看著手上的小說,還是《無名者的故事》,不過這一本是精編版。
看到門衛絲毫不願搭理自己,眼鏡男明白了怎麼回事兒,他扭頭看著那條大狗,咽了咽口水後向右快走了幾步。
那只狗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警告聲,這讓他停下了腳步。
猶豫了許久,對狗的害怕讓他嘆了口氣,轉身回到了工廠里。
在他回到工廠後,門衛笑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塊肉干扔給了大狗,它精準的用嘴接過空中的肉干並將其咽進肚里,然後高興的趴在地上繼續盯著小側門。
門衛和看門犬也是基層員工啊。
林尚舟帶著工人來到東樓後開始用擴音器對著樓房喊出罷工的口號,他喊一句,身後的工人就跟著喊一句。
這樣的動靜讓辦公室里那些無關緊要的文員紛紛開門查看怎麼回事,看到是罷工的工人後立馬關上了門。
二樓的那位管理員正在午睡,盡管他睡得跟一頭死豬一樣,可工人們的聲音還是穿透了牆壁來到了他的耳朵里面。
他嘟囔著從沙發上坐起來,揉著自己的眼楮來拖動著肥胖的身軀到門口查看怎麼一回事兒,他打開門剛想罵誰在吵吵,可看到下面的工人後他臉上的表情立馬變成了驚慌,他迅速的關門反鎖,鎖上一旁的窗戶後來到自己的桌子旁拿起電話搖動號碼想打給工廠老板通知他這件事。
林尚舟自然看到了他臉上的驚慌,他轉身示意工人們先安靜下來,他要上去把那頭肥豬給揪出來帶路。
霍文趕過來神情嚴肅的對他說︰
“菲里茨,我們要快點行動!他辦公室里有電話,晚了的話他會打給工廠老板,要是老板跑走了我們就麻煩了。”
听到如此緊急的消息,林尚舟表情一變,快速的向樓梯拋去,霍文緊跟其後,克里斯則留在原地維持工人們的秩序。
上到二樓後林尚舟伸手想要敲門,而霍文則搶先一步直接上前開門,擰動門把手發現打不開門後,霍文內心暗道不妙。
“媽的,他把門反鎖了,必須把門撞開才行。”
霍文開始用力撞擊辦公室的門,里面的管理員听到撞門的聲音後慌亂了起來,撥錯了一個號碼。
意識到自己撥錯號碼後他急忙掛斷電話重新撥號,這一次他撥對了電話號碼。
他等著听電話另一頭接線員的聲音,然而焦急的等待十幾秒後,他沒有听到接線員的詢問聲,听到的卻是越來越猛烈的撞門的聲音。
管理員在心里不斷的祈禱著接線員快點接電話,但對方遲遲沒有應答。
門外的霍文用盡全身力氣撞門,辦公室的門沒有絲毫要被撞開的痕跡,這讓他內心愈發的焦急。
林尚舟走到窗戶旁看到了里面正拿著話筒焦急等待接線員回應的管理員,他看著窗戶,心里想出來了一個辦法。
他快速的跑下樓搬了一塊磚頭後又跑上去,他讓霍文退向一邊,自己舉起磚頭瞄準好位置後用力砸向窗戶。
“啪”的一聲,玻璃被砸碎了,落在地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音,窗戶也被打開了。
磚頭掉在辦公室里發出巨大的聲音,玻璃碎掉的聲音和磚頭的聲音把管理員嚇了一跳,他一扭頭就看到從窗戶翻進來的林尚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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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著打電話了,乖乖告訴我們老板家在哪吧。”
翻進來後林尚舟一邊對他說一邊走到門旁想要打開反鎖的門。
管理員很慌,他不知道該干什麼,情急之下他放下話筒,快步走到想要打開門的林尚舟身邊,趁他不注意一把將他推倒然後快速的回到話筒旁拿起了話筒。
拿起話筒後他終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聲音,他讓接線員為他轉接工廠老板的電話。
林尚舟被推倒後,他的左手手掌和胳膊被玻璃碎片劃傷了,幸運的是其他地方沒有受傷,只是手臂受了傷。
他忍著左手的疼痛用右手扶著牆站了起來,走到門旁打開了門。
霍文進門後看到林尚舟左臂受的傷後,心中的怒火刷的一下就竄到了他腦袋里,他握緊拳頭快步走向管理員,揪住他的衣領往他臉上來了一拳。
而這時候管理員依舊死死的握著話筒,下一秒他听到了話筒那邊傳來他最想听到的聲音——工廠老板的聲音。
他張嘴想要大叫“罷工”,霍文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巴,從他手里奪過話筒並掛斷了電話。
至此管理員也徹底放棄了反抗,他也沒有反抗的機會了,但他也在心里下定決心,他什麼也不會說。
霍文揪著管理員來到了沙發上讓他坐了上去,而後關切的看向林尚舟。
“菲里茨,食堂里有一個小醫療箱,你去處理一下吧,我來處理他。”
“嗯,好,麻煩你了。”
林尚舟點點頭,他左臂上的鮮血從指尖滴落到地面上,他倒吸一口涼氣從辦公室走了出去,下樓後,克里斯看著他流血的左臂急忙從一旁叫了兩個人讓他們去食堂拿小醫療箱。
他則上前扶著林尚舟坐在路邊詢問發生了什麼,工人們也都關切的圍了上來。
林尚舟抬頭看著這麼多道關心自己的目光,向他們輕輕擺手並告訴他們這是怎麼回事兒,說是小傷,不用太擔心。
工人們也在克里斯的勸說下退了回去,他們圍在林尚舟身邊只會讓林尚舟更晚得到治療,他們對管理員的所作所為十分的生氣。
幾分鐘後兩名工人拿著醫療箱跑了回來,從里面拿出醫療物品為林尚舟治療。
在擦干血上藥的時候,林尚舟疼的倒吸一大口涼氣,上完藥後他手掌和手臂的傷口裹上了一層紗布並纏上了一層繃帶。
簡單的治療結束後,林尚舟好奇的問克里斯食堂怎麼會有小醫療箱,得到的回答是因為食堂做飯的廚師偶爾會傷到自己,所以放的有這東西。
這理由也十分的合理,
林尚舟抬頭看向二樓的辦公室,然後起身想上去,剛走出沒幾步他就看到霍文帶著鼻青臉腫的管理員走了出來。
管理員下樓後看到無數道怒視著自己的目光,他嚇得身體一顫,不敢往前走了,霍文在他後面輕踹了他屁股一下,他這才向前走去。
“他同意帶我們去老板家了?”
林尚舟瞥了一眼管理員,對霍文問道。
“嗯,他同意了,還有讓安迪他們幾個也跟我們一起吧,不用擔心有人會通知工廠老板了。”
霍文笑著說道,林尚舟一愣,然後反應過來說︰“你把電話線拔了?”
“嗯,我也把電話藏了起來。”
霍文點了點頭,臉上有止不住的笑意,林尚舟和克里斯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並夸贊道︰“厲害厲害。”
“哈哈哈,別夸我了,讓他帶我們去老板家吧。”
霍文笑的更開心了,他猛地拍了一下管理員的背,對林尚舟與克里斯說道。
隨後他們叫上了食堂里看著凱登提斯的安迪等人一起外出游行。
在經過白房子的時候,眼鏡男站在門口看著外面的的隊伍,看到工人龐大的隊伍後,他想到一個計劃。
在工人隊伍快走出大門的時,他跟了上去混在了隊尾。
然後他就被工人給扔了出來,他被兩名工人提著手腳扔到了大門口的地面上。
他抬頭望著天空,心里放棄了反抗。
那只看門犬湊過來嗅了嗅他的臉,轉身翹起一只腿往他臉上撒尿,被尿滋了一臉的眼楮男急忙站起來氣沖沖的看著看門犬,接著在它“嗚嗚”的低聲警告中慫了。
他扭頭看著工人隊伍離去的背影,忽的他想到了管理員辦公室里的電話,于是急忙跑進工廠來到管理員的辦公室里。
他站在里面看著地上的電話線和消失的無影無蹤的電話後,眼楮男往一旁的沙發上一癱,徹底放棄了抵抗。
外出的罷工隊伍則在管理員的帶領下向老板的家進發,當然管理員是不會老老實實帶路的,他會繞路。
不過這對工人沒有任何影響,因為他們最終都會抵達老板的房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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