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沖刷過沸騰的東海和震動的京城。
東海的海水瞬間平息，倒映著天空奇異的景象。
京城上空那撕裂的虛空裂縫，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抹平，青銅龍尸連同那兩半即將合一的傳國玉璽，在星河之力的沖刷下，發出淒厲的悲鳴，
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化作點點青銅色的光塵，最終徹底消失。
朱瞻基心口的劇痛驟然消失，那半枚嵌入他血肉的玉璽也化為烏有，只留下一個猙獰的疤痕，仿佛一個永恆的烙印。
他踉蹌一步，臉色蒼白如紙，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的解脫。
束縛他的，以及束縛整個朱明王朝乃至歷代王朝的某種無形枷鎖，似乎真的……斷了。
它沖刷過歸墟那白骨王座。
王座上那由無數帝王執念聚合而成的人形，發出了最後一聲充滿憤怒、恐懼與難以置信的尖嘯。
它的身體在星河之力的沖刷下劇烈扭曲、崩解。
構成它軀體的帝王骸骨紛紛化為齏粉，那些曾 赫一時的龍袍碎片也瞬間灰飛煙滅。
巨大的白骨王座如同經歷了億萬年的風化，無聲無息地坍塌、湮滅，露出了歸墟最深處——一片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虛無。
最後，這股力量沖刷過朱瞻�和他腳下的十二根青銅巨柱。
朱瞻�右臂上蔓延的青銅紋路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收縮回手腕處那古樸的羅盤印記，指尖的紫光也徹底熄滅。
他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虛弱，但精神卻異常清明。
腳下的青銅巨柱在釋放了所有能量後，柱身上的星圖黯淡下去，龐大的柱體發出低沉的呻吟，緩緩下沉，重新沒入沸騰過後歸于平靜的東海波濤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只留下海面上蕩漾的漣漪，記錄著剛剛發生的驚世一幕。
天空，那貫穿古今的光幕消失了。
歸墟的黑暗徹底消散，與現實的朝陽完美交融，一片澄澈的藍天覆蓋了整片海域和大陸。
丹鼎的虛影緩緩消散，那投幣的虛影也早已不見蹤影，仿佛從未存在過。
只有那聲清脆的“叮”響，似乎還殘留在每個見證者的靈魂深處。
朱瞻�站在僅剩的一小片礁石上，衣衫襤褸，疲憊不堪，遙望著京城的方向。
他感受到了兄長朱瞻基氣息的衰弱，但也感受到了一種枷鎖盡去的輕松。
..........
京城，太孫府內。
朱瞻基捂著心口的疤痕，看著窗外澄澈的天空，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復雜的、帶著無盡疲憊卻又無比釋然的笑容。
“歸墟，歸墟。”他低聲自語，“這次，是真的歸于虛無了。”
朱瞻基站在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心口那道猙獰的疤痕。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卻照不透眼底那層深沉的陰影。
他忽然低笑一聲，笑聲里帶著幾分自嘲。
“歸墟湮滅，枷鎖盡斷……可這天下，又該何去何從？”
他轉身走向桌案，案上攤開的奏折堆積如山，墨跡未干的朱批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紅。
那些曾經令他窒息的政務，如今卻顯得如此……平淡。
沒有無形的力量在暗中扭曲他的決斷，沒有冥冥中的低語在他耳邊蠱惑。
一切，都只是人的抉擇。
——而這才是最可怕的。
東海之濱，朱瞻�踏著破碎的礁石，一步步走向岸邊。
海水浸透了他的衣袍，每一步都沉重如鉛。
他的右腕上，羅盤印記微微發燙，仿佛在提醒他什麼。
“結束了？”他低聲喃喃，卻又搖了搖頭。
歸墟的消失，並不意味著一切的終結。
那些曾經被歸墟束縛的、扭曲的、掩埋的……如今，或許才真正浮出水面。
遠處的海平面上，一艘破舊的漁船緩緩駛來。
船頭站著一名老者，簑衣斗笠，面容枯槁，卻有一雙異常清亮的眼楮。
“殿下。”老者沙啞開口，聲音卻如金石相擊，“老朽等了您很久。”
朱瞻�眯起眼楮，指尖不自覺地繃緊。
“你是誰？”
老者笑了笑，抬手掀開斗笠，露出額頭上一道陳舊的刺青——那是一枚殘缺的銅錢印記，與朱瞻�腕上的羅盤竟有幾分相似。
“老朽不過是個……收債的人。”
“收債？收的什麼債？”朱瞻�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的人，可不會是一個普通人，由不得朱瞻�不這麼警惕。
朱瞻�的指尖悄然凝聚起一絲殘余的紫氣，海風拂過他破損的衣袍，獵獵作響。
老者的目光落在他手腕的羅盤印記上，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收的是千年前，大元至正年間欠下的債。"老者從懷中掏出一枚生滿銅銹的洪武通寶，錢幣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青芒，"當年劉伯溫斬龍脈，斷前朝氣運時，可曾想過龍脈反噬的因果會應在今日？"
海浪突然劇烈翻涌，朱瞻�腳下的礁石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他猛然意識到什麼，轉頭望向京城方向——那里，本該萬里無雲的天空竟隱約浮現出一道青銅色的裂痕。
"你們是...前朝余孽？"朱瞻�聲音發冷。
歸墟雖滅，但這些被歷史長河沖刷卻始終未散的執念，竟在此時顯現。
老者發出夜梟般的笑聲，枯瘦的手指突然插入自己額頭，將那塊刺青連皮帶肉撕下。
鮮血淋灕的皮膚在空氣中化作一張泛黃的聖旨，上面赫然蓋著元順帝的玉璽。
"不是余孽。"老者的身軀開始膨脹，簑衣下露出銹跡斑斑的鎧甲，"是討債的厲鬼！"
海面突然炸開，十二道青銅巨柱的虛影再度浮現，只是這次柱身上纏繞的不再是星圖，而是一條條斷裂的鎖鏈。
朱瞻�腕間的羅盤瘋狂震顫，他驚覺這些鎖鏈的紋路竟與傳國玉璽上的雕紋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朱瞻�突然明白了老者所說的債是什麼。
當年劉伯溫斬斷的不只是龍脈，更是將前朝積累百年的怨氣全部封入了歸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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