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後，便是春節了。
相比前幾年的春節，沅水縣的普通百姓家里似乎並沒有多大變化，除了三水村。
如今的三水村，那可是人人羨慕的村子，不僅率先富裕了起來，就連村子也是一天一個樣。
但是，這只是外村人所認為的，實際上，村里人卻沒有哪一個不發愁的，就連今年的春節與除夕，也少有人燃放鞭炮的。
究其原因，其實也很簡單，主要還是因為三水村唯一的經濟支柱“三水食品廠”化為了一片廢墟。
如此也就算了，如果三水食品廠還有錢，興許還能重建起來，但是現如今，三水食品廠哪還有錢？
根本沒有一分錢了。
而沒有了錢，三水食品廠重建就是一句空談。
所以，在村里人看來，三水食品廠再也不會重建起來了，昔日三水食品廠的輝煌也將徹底不再。
而一旦沒了三水食品廠，村里人就失去了大部分經濟來源，如此今年過年，村里人哪還有心思燃放什麼鞭炮。
這不，就算今年是大年初一，村子里也靜悄悄的，顯得異常詭異。
而此時此刻，鄭國鋒家里。
劉鐵軍提了點東西走進了鄭國鋒家的二層小樓。
說起這二層小樓，鄭國鋒就暗暗自豪。
畢竟村里的大多數新房都是一層的磚瓦平房，只有少數人家建的新房是二層的。
至于他家這二層小樓，甚至還把里里外外用石灰砂漿粉刷了一番，就連地面也是水泥地面。
不僅如此，他家的幾個兒子也各自建了自己新房，手上也積累了一筆積蓄，不說十萬八萬的，但也有一兩萬，這在三水村已經屬于拔尖的那一波了。
對此，鄭國鋒內心由衷的感謝賀衛國。
在他眼里，如果沒有賀衛國轉給他的養豬場，他們家也不會有今天。
至于三水食品廠，他雖然也覺得十分可惜，但是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他現在對三水食品廠已經沒有任何的想法了。
再說，最近一兩年他也想開了，隨著國家逐步實行改革開放，以往那種戰戰兢兢的日子再也一去不復返了。
大家做點小生意，辦個養殖場啥的，完全能夠讓家里小富起來。
事實上，對于這一點，劉鐵軍也深有體會。
自打他大病一場，住了許久的院後，他也想通了許多事。
此時此刻，他不由對面前的鄭國鋒感嘆道:“老鄭呀！這段時間，我躺在醫院，那是左思右想，終于讓我想明白了，這人呀！一定得要知足常樂，只有家里人健康，日子過得美滿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錢啥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根本沒那麼重要，以前我呀，是鑽錢眼里了。”
“額……老劉！你這覺悟還真是……”
說到這，鄭國鋒一臉的尷尬，他回想起之前劉鐵軍的種種行為，頓時額頭冒出了一絲黑線。
這劉鐵軍之前雖然是三水食品廠的廠長，但是卻一直鑽錢眼里了，尤其是賀衛國去了省城之後，就一心想著如何撈錢。
雖然他這撈錢並沒有引起大家公憤，屬于打擦邊球，但是卻也失去了昔日一心為公的本心。
再加上身邊劉建明一慫恿，他犯得那點錯誤自然讓他丟了廠長一職。
再加上這段時間他在醫院花錢如流水，把家里的大部分積蓄都花完了，不少村里人都認為他活該，這不禁讓他又氣又怒。
可生氣過後，他又暗暗嘆了口氣。
他其實也明白，自己不僅失去了本心，還看走了眼，把劉建明這頭餓狼養在了身邊，間接導致三水食品廠徹底毀了。
所以，今年過年，他在家里面根本就待不下去。
這不，為了排解心中的憤懣，他想到了鄭國鋒。
于是，他提了一瓶酒就找上了門。
而對于他的到來，鄭國鋒也有點尷尬。
現在村里對他的評價不說人人喊打，但也十分排斥。
而他鄭國鋒如今可是村里的養殖大戶，再加上還是三水食品廠的“創立者”，第一任廠長，所以他的威望在村子里是數一數二的。
“老劉！這大過年的，我覺得咱們還是說點別的吧！我听說衛國回來了！”
“衛國回來了？你听誰說的呀？”果然，一听鄭國鋒的話，此時的劉鐵軍一改之前的頹廢，目光變得異常明亮起來，他急忙詢問鄭國鋒道。
鄭國鋒此時也是略顯猶豫，但最後還是照實說了:“我也是听老張說起的，前幾天他去縣里辦事，偶然听說的。”
“張老三說的？這小子不會騙你的吧？”劉鐵軍顯然並不完全相信。
畢竟這張老三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撒謊精”，十句話有九句話是假話。
“應該是真的吧！我準備明天提點東西到城里去給他拜個年！”
“那我也去！老鄭，這次你可得幫我跟衛國說說好話！”
“額……你也要去？……那那……那到時候再說吧！”听到劉鐵軍也要去，鄭國鋒明顯一愣，但還是沒有婉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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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呲……”
就當鄭國鋒二人議論著賀衛國時，此時的賀衛國提著大包小包走進了院子里，這會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是誰在念叨我呀？”
賀衛國暗暗嘀咕了一句，並未將其放在心上。
“老五，你回來了？”
“媽……你怎麼出來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嗎，著涼了就得在屋里待著，萬一……”
“好了！好了！媽就是出來透透氣，屋子里燜，我待會就進去，再說，我這不是把棉衣給換上了嗎？”母親龔 見賀衛國回來了，不禁嘮叨了一句。
但她還是轉身走進了屋子里。
家里二姐賀紅玲的飯館已經不開了，現在的她去了四哥賀紅軍的電器店幫忙。
值得一提的是，四哥賀紅軍今年把鳴龍電器店越做越大，早就成為了城里最熱鬧的地方了。
“姐夫！新年好！我姐和嘉誠了？”
“建功來了！你姐帶著嘉誠在屋里頭了！爸媽還好吧？”
“好著了！姐夫，你們明天回去嗎？”李建功將手中提的禮品放到屋里後，轉身對跟進來的賀衛國問道。
“當然回去！你和曉麗呢？也明天回去嗎？”賀衛國點了點頭，又隨口問道。
對此，李建功回道:“嗯，我和曉麗也明天回去！”
說完這話後，他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再次說道:“對了，姐夫，下午咱們去一下廖縣長家吧！”
“去廖縣長家？干嘛呀？拜年嗎？”賀衛國听到李建功的話，不禁奇怪看向了他，不解問道。
“差不多吧！主要是我將調任到沅江機械制造廠擔任廠長……！”
“什麼！你要擔任機械制造廠廠長？”賀衛國徹底愣住了。
自己這個小舅子才多大，就調任廠長呢？
要知道這可是現下縣里最大的國營廠，就連之前的農機修配廠也已經隸屬于沅江機械制造廠了。
其職工規模更是達到了驚人的一千八百多人，妥妥的縣里“納稅大戶”。
如此規模的國營廠，竟然讓一個剛進體制內不過幾年的年輕人擔任廠長，這屬實有點不可思議，就算廖國安是縣委書記，他看在賀衛國的面子上，但也不會這般照顧他吧！
畢竟自己小舅子的資歷擺在那，而且他以前頂多就是正科級，現在一下子調任這樣一家國營廠的廠長，這算得上三連跳了。
“姐夫，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過完年後，三月份左右吧，調令就會下達，算算日子，也就個把月吧！”說起這事時，此時李建功的臉上也洋溢著絲絲笑容。
其實他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甚至他在獲悉這個消息之後，幾天都睡不著覺。
這個好消息讓他太過興奮了。
所以，思來想去的他決定還是把自己的姐夫拉上，趁著春節期間，帶點東西去廖國安這位書記家走動一下。
他可是听說了，明年這位就會調任銀城，擔任副專員，前途可以說是一片光明。
自己要想繼續在體制內混下去，自然得抱住他這條大腿才行。
“哦……那是得好好去拜個年！不過建功，這事你就不懷疑其中原因嗎？”賀衛國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疑慮。
雖說去年下半年，以沅江機械制造廠為首的幾家縣里國營廠承接了不少他的騰飛電冰箱廠零部件生產訂單，但是據他所知，縣里這幾家國營廠的問題很大，目前，雖然有著他的廠子訂單撐著，但是因為國營廠的弊端，加上農機修配廠這邊換了一個廠長，把之前賀衛國定下的各種規章制度都給削減了不少，導致整體上縣里的國營廠都走向了衰落。
當然，這種衰落，一般人根本感受不到，不少人依舊覺得各國營廠辦的十分紅火，就連內部的職工，也有同樣的感受，他們並未感到絲毫危機。
只有廠里的少數高層，他們或多或少察覺到了一些。
但是他們也多次開過會議，商討這事，但始終因為問題太多，導致許多政策最終沒有執行下去，有些更是失去了政策最初的本意。
對此，賀衛國雖然有過想幫忙的念頭，但轉念一想，又把這個念頭給掐滅了。
自己如今已經在省城那邊站穩了腳跟，大部分時間與精力也都轉移到那邊去了，根本就沒有時間來管這些。
何況，他承包農機修配廠時，就已經做過嘗試了，但是現在看來，他的那些改革終究沒法改變國營廠隨著改革潮流而衰敗下去。
或許，只有經歷了破產重組才能使得廠子涅盤重生。
“姐夫，其實我也有所猜測，廖書記應該是因為看在姐夫你的面子上。”
“今年，各國營廠雖然賺了不少錢，但大部分都是因為姐夫你的廠子的訂單，我估計廖書記是想把你徹底綁牢，所以才會把我給提拔到那個位置上去的！”
“你知道就好！我擔心你不知道，所以我才刻意提醒你！”
賀衛國說到這，隨之嘆了口氣，他看了看李建功，接著又道:“明天我就不去了，你過去時，多帶點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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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姐夫，你……不去嘛？你就當幫我一次吧！我怕……”
“怕啥……廖書記又不會吃了你，我去不去其實無所謂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再說，明天我還有事，可能下午得回來這邊，有幾個人會到家里來拜年！”賀衛國卻是笑了笑，對著他搖了搖頭，說道。
他倒不是敷衍李建功才這麼說的。
明天上午去岳父岳母家拜完年後，他確實得返回這邊來。
明天鄭國鋒會過來，他必須在家等著。
“那好吧……姐夫，那我先去和姐姐說說……！”李建功並未詢問賀衛國具體是誰，他琢磨了一下，便朝著前院走去。
…………
第二天，屋子里，賀衛國正坐在桌子旁。
此時，桌上正擺放著一桌子的菜，都是他親自做的。
“來來來！鄭叔……劉叔，我給你們再倒一杯，咱們滿上！”賀衛國親自給兩人倒酒。
但是此刻卻被劉鐵軍給拒絕了，他放下酒杯，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衛國……實在對不起！三水食品廠……！”
還不等他把話說完，賀衛國就連連擺手:“三水食品廠已經過去了，劉叔，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我現在已經和廠里沒有任何關系了，要是你想說這事，我真幫不上你什麼！”
賀衛國的明確拒絕讓劉鐵軍深深嘆了口氣。
今天他和鄭國鋒一起過來，就是想找賀衛國取取經的，但現在……
他只能暗自嘆息了。
不過這時候，鄭國鋒卻是微微一笑，即刻說道:“衛國，你說我把三水食品廠這塊牌子再立起來如何？”
“鄭叔！你要繼續把三水食品廠辦下去？”賀衛國一臉震驚的看著鄭國鋒，說道。
他真沒想到鄭國鋒竟然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老鄭……你沒說胡話吧？你要……”
“我確實有這方面的想法！不過錢只怕不夠……而且！我只想使用三水食品廠這塊牌子，具體生產什麼，我現在還沒有徹底想好！”鄭國鋒點了點頭後，又隨即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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