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驟縮。
他對逍遙門了解不多，可這段時間對清風訣多少有所耳聞，乃是逍遙門的至高心法，素來只傳給真傳弟子，是像他這樣的旁听弟子，根本接觸不到的寶貝。
“掌門，這是何意？”
蕭胤只是神秘一笑，抬手撫弄著花白的胡須
“蕭墨已經掌握清風訣，而我認為，你才是最適合修煉它的人。”
沭不歸捧著清風訣，像是手捧燙手山芋般，連連推辭
“掌門謬贊了，可我天資平庸，萬不能與大師兄相比，這等珍貴的心法，還是留給有實力的弟子吧。”
蕭胤無奈的搖搖頭
“你總是這般看輕自己，還未嘗試，怎就知曉自己不行？”
沭不歸垂下眸子，自嘲道
“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心里清楚，自己能夠進逍遙門，是掌門寬容，我不過就是個普通人罷了，成就不了什麼。”
驀地，溫暖的手掌撫上他的腦袋，像是家人間的安慰。
他抬起眼來，對上蕭胤深邃灼灼的目光。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或許在武功上天資不足，但卻能做到許多人都做不到的事。”
蕭胤目光柔和，低聲道
“像江莊主那樣固執的人，這麼多年來，你是唯一一個讓他松口的人，而唐琰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你也能同他自然相處，這是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可你卻能夠做到。”
沭不歸還是沒有底氣，喃喃道
“可厲害的是他們，不是我。”
“不，厲害的正是你。”
蕭胤卻搖了搖頭
“能夠殺人的，不止有刀劍，真正厲害的智者，往往只需要下一盤棋，做一場局。”
“局？”
沭不歸微愣，眼中還夾雜著些許茫然，看著面前的蕭胤，明明近在咫尺，可他卻怎麼也參不透此刻他眼神中的具體含義。
“我之前就覺得，你是塊有瑕的美玉，只需要剔除瑕疵，那必然會攀登上旁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蕭胤收回手，淡淡道
“這些時日，你耍的那些小聰明我都看在眼里，方法皆對，只是過于心急，若能耐下性子，那定然能更上一層樓。”
窘迫涌上心頭，沭不歸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皆瞞不過掌門的眼楮，可听他這話非但沒有批判之意，反而還為他提出意見，實在是捉摸不透。
“掌門既知道我使的那些正派人士不恥的小手段，為何不罰我？”
“你本無錯，為何要罰你？”
蕭胤臉上浮現出笑容，仿佛剛才的嚴肅皆為幻影，樂呵呵道
“不歸，世界本無正邪，好壞皆為人定，只要不違背本心，那便是對的。”
“你可曾想過，將你的那些小手段再完善些，編織成網，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沭不歸听的心髒突突直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從未想過。”
他拼盡全力，也不過是想在這亂世之中活下去罷了，別的從未奢求，也不敢奢求。
說罷，他看見蕭胤直勾勾的望著自己，眼中分明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可眼神卻好像已經將自己穿透，展望著更為久遠後的他。
良久，他听見對方略帶沙啞，如同幽深森林傳來的亙古聲音
“十年磨一劍，你大可以試試，看看這天下會不會因你而改變。”
——
傍晚，月明星稀。
同掌門聊完天的沭不歸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房間，剛推開門卻不見蕭墨的身影，被子整整齊齊疊放在床上，看不出半點睡過的痕跡。
應該是甦醒後自行離開了吧。
他這般想著，躺在床上努力回想著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掌門告訴他，已經對外瞞下他呆在逍遙門之事，現在他暫時是安全的。
只是……
他是如何來到逍遙門的呢？
心中疑問逐漸擴大，沭不歸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根據蕭雨所述，是大師兄帶他回來的，可他明明記得，自己當初是被墨途帶回了魔教，怎會遇到大師兄？
“只能等明天見到大師兄，再問個清楚了。”
本想繼續深度剖析掌門今日所說的話語，可腦中一團亂麻，甚至不斷浮現墨途的身影，雖說當時他身受重傷，睜不開眼楮，可耳邊卻听的真切。
他听到了墨途憤怒夾雜著顫抖的聲音。
似乎是真的很害怕失去他般。
他好像真的很喜歡自己。
“唉！”
想到這里，沭不歸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仔細想想墨途這人除了有些喜怒無常之外，各方面確實也不錯，人長得帥又多金……
這要是個女人，他一定上趕著入贅！
可偏偏是個男的！
一想到自己要和男人接吻擁抱，他就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晚風吹開紙窗，微涼闖入整個房間，沭不歸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走到窗前正準備將窗戶關好，卻被一雙星辰般耀眼的黑眸給佔據了視線。
“大師兄？”
他沒有想到，蕭墨竟會站在窗前，風撩起他的烏發，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那雙眼眸漆黑幽深，宛如磁石般讓人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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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在這里？身體好些了嗎？”
沭不歸連忙翻過窗台，來到蕭墨面前，看著眼前同平常無異的男人，似乎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
“嗯。”
蕭墨低低的應了一聲
“要去賞月嗎？”
“嗯？”
沭不歸驚奇的眨眨眼，蕭墨邀請他賞月？這可是件稀罕事，正巧他也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個明白，便點點頭答應了。
下一秒，腰間一緊，沭不歸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蕭墨摟在懷中騰空而起，僅僅一瞬，自己便被帶上對面高聳亭台的屋頂。
“坐。”
腰間的力道撤去，沭不歸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沒有遮擋，晚風更加肆虐，他不由得抓緊了衣衫，正準備開口說有些寒冷，一件外袍便蓋在了他的身上。
他呆愣的抓起外袍，在轉頭看了看身旁衣衫單薄的蕭墨
“大師兄你身體還沒好，萬不能再著涼了，快穿上！”
然而蕭墨卻並未理會，只是用外袍將他更裹緊了些，低聲道
“無事。”
沭不歸知道勸不動他，也不再堅持，抬眸望著夜晚的天空，繁星點點，皎皎銀河從正上方一直延伸至看不見的遠方，夜色如幕布上灑滿了碎鑽，極致璀璨。
大抵是因為這風光過于美好，沭不歸感覺自己也慢慢放松下來，一顆心變得尤為寧靜祥和。
時間緩緩流淌，最終是他率先開口，問出心中疑惑
“大師兄是如何找到我的？”
蕭墨淡淡回答
“你暈倒在逍遙門山腳。”
沭不歸一愣，轉頭對上他的眼眸，似有些不敢置信。
難道是墨途知道只有清風訣能夠緩解他體內的毒，所以專門將他送到了山腳？
思來想去，也只有這一個可能。
這個問題得到解決，沭不歸正色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大師兄你覺得……若我去揭穿盟主的罪行，能否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蕭墨只是靜靜回望著他，神色平靜如同一汪看不見底的深潭，最終，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可，武林盟勢力浩大，天水閣被滅後，旗下所有的財富土地皆有武林盟代為看管，若沒有證據貿然去揭露事實，只會引來非議。”
“也是……”
沭不歸扯了扯嘴角。
若是他貿然去揭露洛譽的丑事，以洛譽的性子，怕是會強行給他冠上一個和魔教同流合污的罪名，以洛譽的盛名，無人會相信他這樣一個在魔教呆上數日，還完好無損之人的話，到時候的下場只會更加淒慘。
天水閣被滅，他首先要做的是收集證據，取得唐家堡與蒼雪莊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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