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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晴
    地點︰車爾尼的音樂室
    回到自己珍視的靈魂之所,車爾尼才有心情梳理最近幾天的糟心事。
    先是外來伯爵因為可能的貴族之間的交易退出了音樂會,然後是夕照區源石蟲暴動,險些讓他淨身出戶。
    雖說那位年輕貴族在博弈中疑似佔據上風,但他向自己換取的壓軸項目絕對會把他沒吃的利益全吃下去。
    貴族便是如此,所有的禮儀和美好品德都是為了積累隱形資產,最後用自己的手段變現,以求“優雅”地攬下最大的蛋糕。
    事情已經不能再糟糕了——至少一刻鐘前車爾尼有這麼想過。
    所以當白堊,弗朗茨,行板,以及一位女皇之聲來找他時,他心底的弦差點繃斷了!
    “從這些研究資料上看,我和白堊身上的塵世之音會在一同演奏時發生共振,使一定範圍的源石活性化。”
    弗朗茨粗略掃過手中的兩張研究資料,提取並簡單概括了資料中的內容。
    一旁努力踮著腳的白堊忍不住說道︰“黑鍵,也讓我看看吧。”
    弗朗茨聞言又把資料抬高了些︰“你看不懂的,就在旁邊听我解釋最好。”
    因為擔心病患安危跟來的行板則補充道︰“塵世之音的效果大抵是讓感染者的代償能力長時間處于激發狀態,夕照區的礦石病異常好轉現象應該也是因為塵世之音。”
    “雖然不知道塵世之音共振會發生什麼,但我認為絕不是好事。”
    弗朗茨提議道︰“現在最好的行動就是讓我和白堊退出夕照區的選拔。”
    “不可能!”
    車爾尼猛地抬手砸向木桌,沉悶的巨響使議論紛紛的音樂室變得落針可聞。
    車爾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半掩上眸子,竭力讓嘶啞的話語顯得平靜︰“塵世之音的效果可能影響到整個夕照區嗎?”
    行板稍加思索,面色嚴肅︰“有一定可能性。”
    “只有一定可能性的話,我不會讓這絲可能性成為音樂會舉辦的阻礙。”
    車爾尼的語氣不容質疑︰“音樂會如期舉行。”
    “您這是拿夕照區的所有感染者的生命作賭注!”
    行板話音剛落,車爾尼就硬起脖子沖她吼道︰“難道不舉行音樂會,我們就有活路嗎!?”
    行板縮起腦袋,不敢說話了。
    車爾尼想表達的意思,行板作為夕照區的居民自然是明白的。
    夕照區本就是靠車爾尼的名氣支撐著的,車爾尼舉辦告別音樂會的目的,是為了讓夕照區離了車爾尼這根拐杖也能繼續走下去。
    為此車爾尼已經找了他能找到的所有關系,用了他這輩子數一數二的樂曲,如果現在停下了,那豈不是順了當年那群貴族的意思?
    夕照區的感染者仍舊逃不了一個“死”字!
    “很抱歉,這恐怕與我們無關。”
    “黑鍵……”
    白堊低聲勸阻,但弗朗茨充耳不聞。
    研究資料上並沒有轉移塵世余音的方法,既然格特魯德騙了他,那這場音樂會對他而言就沒有意義了。
    “不管塵世之音的作用範圍如何,最先遭殃的肯定是我和白堊,我們為什麼要陪你賭命?”
    車爾尼埋頭翻閱塵世之音的研究資料,就著紙張翻折的聲響,弗朗茨拉著白堊的手準備離開。
    而就在弗朗茨拉開房門的那一刻,車爾尼突然開口︰“如果我能將你們身上的塵世之言拽出來呢?”
    弗朗茨停住腳步,車爾尼不急不緩地翻開研究資料中折皺的部分,一句一頓地解釋︰“既然你們在下水道的合奏造成了現實影響,那麼,你們身上的兩段塵世之音就有可能具現出實際存在的音律,只要這兩段塵世之音能組成一段曲子。”
    “你做不到。”
    前女皇之聲,也就是白堊的爺爺在此刻潑起冷水︰“有你這樣想法的人很多,因此而死的人更多,其中不乏名流萊塔尼亞的天才,憑你的法術造詣,成功的概率近乎于零。”
    “既然有可能,我就要去嘗試。”
    車爾尼輕笑著,平穩地踏在譜曲台前︰“我的礦石病已經很嚴重了,近幾年尤甚。”
    “您就沒有听過醫囑!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喝咖啡,不要熬夜,按時吃藥……您涂十二遍護手霜的時間拿來干什麼不好!”
    行板突然硬氣起來,言語之暴躁,只差指著車爾尼的鼻子開罵了。
    車爾尼尷尬地遮了遮嘴巴,自我辯解道︰“行板小姐,我的身體我清楚,即使有礦石病抑制劑也活不了幾個年頭。
    正因時間不多了,我才要抓緊每一秒去創作出便多的樂譜,你沒必要與我置氣,不值當。”
    “黑鍵,白堊,能在這里合奏嗎?”
    弗朗茨仍有疑慮,但他身旁白堊的視線已經靠到他的側臉,他只好回身。
    “嘗試一下也沒有壞處。”
    車爾尼聞言神色放松一瞬,隨後氣勢一變,嚴肅地說道︰“除了黑鍵和白堊,其他人請到房間外等候,譜曲結束之前不要有人打擾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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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板和白堊的爺爺被驅逐出音樂室,房門緊閉,良好的隔音功能使雙方仿佛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年輕人不懂得敬畏呀!那個時代的法術踫不得,是真的會死人的。”
    前女皇之聲在門外哀聲嘆氣,像車爾尼這樣的人他見的多了,無一例外,都慘死當場。
    但他也未嘗不抱有希望,萬一白堊因此解脫了呢?
    如果他真的篤信車爾尼沒有希望,早就履行職責把他逮捕了,哪里會允許他研究塵世之音,甚至冒著風險開音樂會?
    行板躊躇一會,對克勞特囑托︰“克勞特老先生,您在這里守著,我先去辦事處取一些藥品和應急設備。”
    克勞特點頭表示贊同,並提議道︰“記得帶上源石粉塵隔離網,因巫王留存的術式變成源石的人不在少數。”
    門外的兩人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行動,音樂室內的三人也在有條不紊地演奏。
    弗朗茨與白堊的配合稱得上完美,但大提琴與長笛組成的樂曲卻是荒漠上的磐蟹——沒有半杜卡特的藝術素養。
    車爾尼仔細傾听著兩人演奏的韻律︰弗朗茨的吹奏沉重且急促,像地裂下躍動的活性源石風暴,妄圖將所觸之物毀滅。
    白堊的彈奏輕盈且平緩,是無垠天空之上的微風,似能錄載一切的高遠無意義的飄流。
    急躁與包容本可以互補,但本質上的瘋狂與虛無之差卻是截然相反的兩種特性。
    所謂物極必反,兩種優秀的音律一同奏響,便成了世間難得的爛曲子。
    車爾尼沉浸在音符構成的兩條河流中,一點點將河流分開。
    在分離的過程中,車爾尼不禁在河岸遠眺它們的源頭——那是一座猶如世界邊境的山峰,又或者是一堵牆。
    上下左右不見盡頭,自然的花紋點綴其中,兩條塵世之音的河流就從那些精確的,龐大的紋路中款款而下。
    車爾尼不得不承認,除了恐懼之外,他的恭敬佔了上風,巫王的音樂造詣不可望不可及,讓他發目內心地流露出絕望。
    克勞特的警告絕非虛言,在巫王面前,再天才的樂師也不過是稚童,任何接近之舉都會招來未知的事物。
    所以車爾尼不再看它。
    巫王的才華橫溢,與感染者音樂家沒有任何關系,他既不是求知者,也不是挑戰者,車爾尼只不過是因工作環境的需求站在這里。
    巫王是他的景觀,遠望賞心悅目,那便更關注于眼下的目標。
    車爾尼撿拾起河流中躍出的小小音符,這是譜曲所用的“磚瓦”,他要用這些“建材”壘出一堵牆,獨屬于車爾尼的牆,融匯兩條河流的簡單建築。
    隨著最後一筆落下,嘴角溢血的車爾尼滑倒在地,譜曲台固定在地板上,沒有被帶倒,樂譜安然無羌,車爾尼終于放下高懸的心髒,被沖進音樂室的行板抬上病床。
    足以使雙子女皇召見的曲譜筆墨未干,克勞特向前翻閱,落筆濃重粗大的部分,其名為——《命運》<
    夕照區音樂會開幕前37分鐘——
    在夕照廳的休息室,格特魯德听完施奈德的匯報,神色默然,手上動作不停。
    施奈德見格特魯德沉默,似是充耳不聞,便悄悄抬頭,小心翼翼地觀察自家主子的表情。
    格特魯德抵著嘴唇,秀眉略微扭結,兩只淺灰色的眸子死死地盯著身前的唱片機。
    伯爵大人正握著一根螺絲刀,對著一顆螺絲大加料理。
    她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面容愈發猙獰,其姿態之別扭,動作之吃力,讓施奈德忍不住提議︰“伯爵大人,這里交給我吧。”
    “不需要,施奈德,回去吧,車爾尼先生就要來了,按你所說,可不能讓他們見到你。”
    “遵命。”施奈德帶著一身冷汗離開了。
    等待施奈德關上房門,格特魯德把螺絲刀隨意丟到地上,合起雙眼,深深地呼出濁氣,眉眼間的憂愁更濃郁了。
    終究是失敗了。
    吉奧最後明著點出弗朗茨和白堊與她的關系,直接吐露出了她最大的秘密,塵世之音的研究,以及即將進行的應用。
    同時吉奧拒絕與她同床共枕,讓她準備嫁禍的道具作廢,沒有拿到一個把柄。
    情報和交流地位上的不平等讓她處于絕對被動的境遇,所以她選擇掀桌子。
    然後更被動了。
    下水道的污水源石蟲被高庭區的憲兵隊清理干淨;軍醫駐扎下,應急救治近乎完美;醫院與杰斯頓伯爵達成協議,後續病患處理被解決的同時,夕照區居民感激不盡。
    程序合法合情合理,結果與後續十全十美,沒有落下哪怕一個把柄,其樂團更是理所應當地預訂夕照廳前的廣場作表演場地,大軍壓境,絕了她之後可能會進行的動作。
    不僅敗了,還敗得十分徹底。
    不過她也習慣失敗了,不會太惆悵,但後悔是一定後悔了。
    “呼——吉奧,吉奧……年紀輕輕就如此難纏,真是讓人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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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特魯德仿佛被自己低沉的語氣驚到了,她的眼楮猛地瞪大,身子一顫,又突然輕笑起來。
    “但我到底是維謝海姆的伯爵,我還沒有輸!”
    格特魯德話音剛落,一雙狼耳突然伏在腦袋上。隨後機警地立起來。
    伯爵大人整理好禮服,面帶微笑,快步走到門前,在腳步聲停下的那一刻,一把拉開房門。
    “格特魯德,你怎麼在這里?”
    門外的赫然是車爾尼五人組,格特魯德言語中帶上一絲歉意,緩緩回答︰“演出快要開始了,我來檢查一下休息室的裝潢,畢竟您的告別音樂會,留不得太多不完全。
    比如吸音牆上有一條小裂隙,還有那張沙發,居然沒有翻新……”
    “這不需要勞煩您,斯特羅伯伯爵。”
    車爾尼冷漠地說道︰“您還有其它事嗎?馬上音樂會就要開始了,我們要先準備準備。”
    “當然了,車爾尼先生,祝您的告別音樂會圓滿成功。”格特魯德微微低頭,以示告別。
    沒有了外人,幾人總算能放開約束談天了。
    弗朗茨從精心裝裱的禮盒里捧出一套白色短領燕尾服,沖著不知所措的表兄弟說道︰“白堊,快去那邊的換衣間試試看,這是全維謝海姆最高檔的服裝店里的服飾。”
    “這,這是借給我的嗎?”白堊有點結巴,緊張地確認。
    “這是送給你的禮物,喜歡嗎?”弗朗茨稍稍糾正了白話語中的謬誤。
    “喜歡!”白堊的一雙耳朵上下撲騰兩回,急忙從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枚小東西,“我也有禮物想送給黑鍵。”
    白堊將手攤開,只見掌心正中失躺著一枚硬幣,上面打著一塊小孔。
    “還沒有準備好,沒有漂亮的繩子用……”
    白堊說著失落起來,相比于黑鍵,沒準備好的硬幣掛墜既寒磣,情意也欠缺。
    弗朗茨眼中眸子閃動,隨後一咬牙,抬手拔下一根頭發,還沒等白堊反應,又同樣拔下他的發絲。
    兩根細長的,顏色相對的發絲糾纏在一塊又穿過孔洞,打了一個死結。
    “我很喜歡。”
    與一旁打鬧的兩只小羊崽子不同,車爾尼,克勞特和行板神情嚴肅,三人一絲不苟地把休息室的邊邊角角檢查了一遍,最後聚在唱片機旁,各自擺出一排擴音器。
    三人的視線又停在一處,最後克勞特從地板上撿起螺絲刀,動作嫻熟地拆開身前的唱片機,取出了最後一塊擴音器。
    “螺絲都沒旋緊,到底是不事勞作的伯爵,做手腳都漏洞百出。”
    而被三人吐槽的伯爵大人已經走出夕照廳的大門,正盯著不遠處面對夕照廳沉思的年輕人心底發顫。
    他難道看出來了?
    “疑對對對!利師弟呀,放寬心,多帶點,爭取把夕照廳貼滿,今天的黑鍋——
    由格特魯德姐姐買單!”
    吉奧掛斷終端通話,滿面春風地回過身,正巧看到格特魯德僵硬的背影。
    萊塔尼亞的皇帝抬手捏了捏下巴,眼楮眯成一條縫。
    她難道看出來了?
    ————
    《土包子》
    卡茲戴爾雖然還不是國家,但內里的道道卻也不少。
    家族顯赫的軍事貴族,天生尊貴的王庭成員,常住卡茲戴爾城的提卡茲爺……
    當然也有四海為家的薩卡茲,不過終歸嫌晦氣,便改叫鄉下來的土包子了。
    長年累月下來,孩子們便也沾染了些許習氣,自發組成了幾個小圈子。
    幾個圈子相安無事,直到卡茲戴爾城擴建,城市生態劇烈變化開始。
    軍事貴族被打壓,王庭成員失了閑暇,提卡茲爺倒不消說,土包子翻身啦!
    “學院區的情報網絡就是這麼來的?”
    “小孩子嘛,成熟又能成熟到哪去?情報網絡不多不少,熟終了便分不了那麼清了。”
    “薩師弟口才了得,學院區的清靜有你一份。”
    “高抬高抬,只不過是順應時代,我哪來這麼大的能耐?
    還是談談比較新奇的東西吧!比如堅雷老師的零食網絡?”
    “我們現在在萊塔尼亞的首都,你哪來的零食!?”<vp的!!請大家收藏︰()我杜卡雷一定會成為vp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