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盈拿起一把精巧的骨刷,開始仔細地清理附著在骨骼上的泥土和殘留物。
一陣之後,她頭也不抬的對安欣吩咐,“安欣,準備記錄!”
安欣忙答應一聲,錄音筆與記錄本同時出動。
秦盈的聲音水冷的聲音在解剖室響了起來,“男性,年齡約3540歲,身高約175。女性,年齡約3035歲,身高約165!”
專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這位秦教授報出的體貌特征,明顯就與嚴初九的父母完全相符。
她在清理的同時,還迅速的拼湊。
沒多一會兒,原本散亂成一堆的遺骸,已經被拼出了完整的兩副人形骸骨!
之後,秦盈拿起一個放大鏡,開始一塊一塊的檢查骸骨,尤其是顱骨、胸骨、肋骨、四肢長骨這些特別關鍵的部位。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解剖室里,只有秦盈偶爾報出的專業術語,以及安欣記錄的沙沙聲。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嚴初九強迫自己睜著眼楮,目光落在父母那兩副遺骸上,卻怎麼也無法將它們與自己記憶中的父母拼湊在一起。
悲傷的情緒,讓他死死攥緊拳頭,希望以此來對抗內心的撕裂感。
突然,秦盈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拿著放大鏡,停留在嚴初九父親的顱骨後枕部。
緊接著,她拿出一把精巧的測量尺,小心地測量著那個區域的骨骼,又湊近了仔細觀察。
接著,她又迅速檢查了女性的遺骸,在胸骨和幾根肋骨上也發現了類似的異常。
“安欣,重點記錄。”
“是!”
秦盈拿起一把小型的電動骨鋸,在男性顱骨後枕部位,小心翼翼地切下了一小片薄薄的骨片樣本。
然後,她又拿起相機,對著男性顱骨後枕部、女性胸骨和肋骨上的異常區域,從多個角度進行細致的拍攝。
做完這一切,秦盈才放下工具,摘下手套,走到嚴初九面前。
“初步檢驗結果。兩具遺骸均存在明顯的、非自然性的骨骼損傷。”
嚴初九的呼吸瞬間停滯,心髒狂跳起來。
“男性死者,”秦盈指向解剖台上那副高大的骨骼,“顱骨後枕部發現一處嚴重的線性骨折,伴有明顯的粉碎性凹陷。符合高速、巨大鈍性物體從後方猛烈撞擊所致,這種損傷瞬間即可致命!”
“女性死者,”秦盈又指向旁邊稍小的那副骨骼,“胸骨體中部粉碎性骨折,左側第3、4、5肋骨于肋角處完全斷裂,提示巨大暴力擊打前胸,這可以造成心髒破裂的致命傷。”
秦盈頓了頓,一字一句地給出了結論。
“綜合所有損傷形態、部位、嚴重程度來判斷,這絕非意外死亡,而是典型外力所致,簡而言之,你的父母,死于暴力襲擊,也就是謀殺!”
“轟——!”
秦盈最後兩個字,如同子彈擊中了嚴初九的心髒。
謀殺!
不是意外,是謀殺!
盡管嚴初九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听到這樣的殘酷宣判,他還是感覺眼前陣陣發黑,耳朵里嗡嗡作響,
秦盈後面的話仿佛都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變得模糊不清。
他只能看到秦盈冷靜到近乎殘酷的嘴唇在開合,完全听不到她的聲音。
眼前猛地一暗,仿佛解剖室里刺目的無影燈瞬間熄滅,整個世界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一股難以形容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嚨,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猛地一晃,腳下踉蹌,眼前天旋地轉,仿佛腳下的地面瞬間塌陷。
“嚴初九!”
安欣驚呼出聲,反應極快的一個箭步上前,在他身體徹底失去平衡向前栽倒的瞬間,張開雙手接住了他將要倒下的身軀。
嚴初九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骨頭,軟倒在安欣略顯單薄的肩膀上。
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冰冷的汗水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也沾染到安欣的身上!
安欣扶穩他後,嗅到他身上濃烈的男性荷爾蒙氣息,原本下意識的就要推開。
只是在推開的瞬間,她卻感覺到嚴初九劇烈的顫抖!
那明顯不是空調開太大感覺冷,而是情緒在巨大沖擊下崩潰了產生哀鳴。
出于同情,安欣強忍著生理不適,收緊了手臂,用自己瘦削的身軀抱住了嚴初九!
她試圖用自己的力量,給予他一絲微不足道的安慰。
“嚴初九,你,冷靜點,深呼吸!”
安欣的聲音失去了平時的清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生澀的安撫。
秦盈站在解剖台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她鏡片後的眼神依舊銳利而冷靜,但那份冷靜下,似乎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她見過太多家屬面對真相時的崩潰,但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反應,依舊讓她感到沉重。
秦盈沒有出聲打擾,只是默默地收拾整理。
半晌,嚴初九的情緒才稍稍平復了一些,然後發現自己正緊緊抱著一個女孩的縴細腰身。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用全身力氣將對方死死箍在懷里!
他能清晰的嗅到對方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消毒水氣息的清冷體香。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抱住的是安欣!
幸好也是她,要是秦盈,那就麻煩了!
“嚴初九,你…感覺怎麼樣了?”
安欣的雙眸近在咫尺,眼神依舊清澈,卻不再只有清冷。
眼楮深處,似乎帶著一絲關切,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嚴初九這才如夢初醒,觸電般地猛地放開安欣,身體踉蹌著向後急退一步,仿佛抱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
“對,對不起,安醫生…”嚴初九語無倫次,眼神不太敢看安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安欣也有些窘迫,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清冷平穩,“沒關系。你的情緒沖擊太大,我可以理解,你……要堅強一些!”
秦盈此時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工具,走了過來。
“嚴先生,尸檢已經結束了,完整的報告我整理好後讓安欣給你!”
嚴初九忙收起自己所有的情緒,努力振作著向秦盈深深鞠了一躬,“秦教授,謝謝您。”
秦盈搖頭,“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安欣吧,看在她的份上,我才過來的。”
嚴初九看向安欣,目光復雜。
安欣則是避開他的眼神,跟隨著秦盈的腳步往外走。
殯儀館外,安欣目送秦盈的車子離開後,這才看向嚴初九。
見他仍是魂不守舍,情緒很不穩定,這種恍恍惚惚的狀態,開車明顯不安全。
“嚴初九,我送你回去吧!”
嚴初九搖頭,“不用麻煩安醫生了,我自己能回去的!”
安欣卻是指向停車場,“剛才我是坐師姐的車來的,你不讓我送你回去,難道讓我走回去嗎?”
嚴初九汗了下,忙把自己的車鑰匙遞給她。
安欣長得很好看,開車也不是一般的野。
普普通通的角斗士,硬是被她開出賽車的感覺。
嚴初九卻是一路心神恍惚,腦海里始終回蕩著秦盈得出的那些結論。
當他發現車子停下來的時候,以為已經到了莊園。
只是透過車窗左右看看,不由得愕然,這竟然是“誰放火,誰坐牢”那個牌子進來的樹林。
一時間,他就摸不著頭腦。
安欣帶自己來這里干嘛?
難道她覺得身為朋友,看著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找了個幽靜無人的地方,準備好好安慰自己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