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驚濤駭浪席卷了瑰月——蕭天佑居然沒死?!
“慕白小王子,這話可不能亂說,雖然如今南北分制,但大越還是承認蕭天佑是為國捐軀的英雄,你如今竟然說他沒有死,你可知這代表了什麼?”
竹風氣勢驚人地逼視著蒙慕白,後者在這凜然的氣勢之下居然有些瑟縮。
“我……我們得到可靠消息,蕭天佑確實沒有死。”
這個小王子真是急死人,李瑰月真想跳過去掐他的脖子,如此驚人地事情,他能不能說清楚,只知道叨咕幾句原話。
蒙好義大約是看不得佷兒吃癟,甕聲甕氣地說“說了沒死就是沒死,他在西隆維持艱難,早就想撒手不干了。正月里,氣候最是寒冷的時候,你們的朝廷還不斷命令他出擊,這正好也中了西戎人的下懷,于是就有了康德之殤。告訴你們,我們南詔固然不對,你們那朝廷里也沒有好人,惡意用兵,還自己人出賣自己人,要我說,還是你們的問題大一些!”
竹風怒不可遏,站起身就沖蒙好義胸前掄了一拳。蒙好義一時不察,狼狽地往後倒去。
“你什麼意思,你們說這事兒還主要怪我們大越不成!五萬兒郎就這樣死了,還成了我們自己的不是了?”
鄭回、蒙慕白、蒙好義都不說話了,只沉默地看竹風。
“是誰?”竹風又揪著蒙好義的領子,咬著牙問“你們告訴我,是誰出賣了西隆軍,老子要他血債血還!”
“表——哥!”瑰月走過去,扯下竹風揪著蒙好義領子的手,悲切地說“表哥,你冷靜。這事兒似乎確有蹊蹺。不如听小王子細細說來,再論是非如何?”
感激地看了一眼瑰月,蒙慕白繼續訴說“我們正在緝捕一個叫查羅巴的人,此人是金鈴夫人的……男賓。”
小王子說到“男賓”的時候頓了頓,瑰月直覺這不是什麼好稱呼。
果然,鬼童皺著眉問“您的父王尚在人世,她居然敢養男寵?”
哦,這個查羅巴是金鈴夫人的男寵!瑰月咋舌,這位金鈴夫人據說還是夏人,倒是敢行常人不敢行之事,作為王的女人,在王還在世的時候,就公然給王戴綠帽子?果真是不同凡響啊!
蒙慕白有些尷尬,他紅著臉說“其實 ,近年來,我父王已經是苟延殘喘了,只要夫人給她‘仙酒’,他什麼都不肯管了。至于金鈴夫人公然淫亂宮廷,他真的沒力氣在乎了。”
“唉!”鄭回嘆氣,道“我王中毒甚深,每日不飲下‘仙酒’,就狂躁不安,甚至開始自殘……這個仙酒,已經摧毀了他的意志,曾經再意氣風發、堅如磐石的人,只要上癮,再無活路……”
李瑰月再次心驚于鶯粟花的毒害之巨。這個東西,已經可以說是地獄里的亡靈之花了,它對人充滿了無比的誘惑力,可一旦沾染,便只有死亡一途,而且是在無比淒慘中死亡。這東西太可怕了!
“金鈴夫人既然已經控制了南詔,為什麼又出走了呢?”鬼童直擊要害。
蒙慕白猛地一怔,旋即傷感地說“直到康德之殤事出,我們覺得不能再讓金鈴這樣在南詔倒行逆施下去了……老師帶著我還有朝中正直大臣冒死闖宮,在父王寢宮外泣血上諫,父王才知道金鈴夫人居然瞞著他闖下了那麼大的禍事……父王曾經也是英睿之主,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傳令緝拿夫人問詢,金鈴夫人就倉皇出逃了。”
李瑰月摸著下巴,心里很復雜。蒙慕白說他父王一直被藥物控制,只怕未必,要不然哪里是他們闖宮上諫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民間百姓都知道,永遠也叫不醒那個故意裝睡的人。開始時,南詔王大約看金鈴夫人能為皇室賺來豐厚財富,還給他讓人欲仙欲死的神仙密藥,自然不去追究金鈴夫人的一些出格手段。他,包括整個南詔上下,開始時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直到大權旁落,金鈴大膽與西戎人合作,干了康德草原上的那一票,皮邏閣才醒悟,這回禍闖得有點大。他這才想起了昔日勸諫他遠離金鈴的忠臣們,一起演了這麼一出苦情戲。
他們自然是做給中原朝廷看的我原先是身不由己,我如今痛定思痛,要痛改前非了,你們要接受我的悔過。因為,我病得都要死了。
“那仔細說說蕭天佑沒死的事兒吧!”鬼童冷冷開口。
這家伙思路清晰,考慮問題快人一步啊!瑰月斜了一眼鬼童,算是提醒吧,這種場合,以他扮演的身份不太適合率先開口發問。
“對對對,說說,蕭天佑到底是死是活,跟那個查羅巴又有什麼關系。”竹風立刻補充發問。
這兩人怎麼回事,怎麼感覺很能想到一處去?瑰月暗暗腹誹。
“這事兒是這樣的,金鈴夫人倉皇出逃,並沒有帶查羅巴他們一起。這些人原本就是靠著金鈴夫人的狡賴之徒,失了夫人這座靠山後,他們又驚又慌,自己就在人前曝露了不少夫人的隱秘事情。比如百姓種的根本不是什麼治病救人的仙草,而是有毒的草藥;比如夫人早就卷走了金銀細軟,百姓們是空忙活一場了;比如,蕭天佑並沒有死,當時合圍,夫人命放出活口讓他跟幾位親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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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目流轉著,李瑰月在心里分析听到的消息金鈴夫人為什麼要網開一面放走蕭天佑呢?這樣一想,她就問出了口。
“鄭大人,金鈴夫人跟蕭天佑認識?她為什麼要放走蕭天佑?”
“這事兒吧,還是我來說吧。”蒙好義接口道“金鈴夫人逃走,查羅巴一時失了依靠,就從太和城晃蕩到拓東城。他在市井間大肆宣揚說蕭天佑沒有死,他是借死遁走,既離了西隆困地,又給蕭家一個自立報仇的好機會!”
這倒是很說得過去理由!
竹風捏著下巴,陷入沉思,片刻後,他問“我能見一見這個人嗎,若是他所言屬實,我看蕭家還怎麼立世,還有沒有臉在江南稱王稱帝!”
輕輕嘆息,瑰月的心情也很復雜。若是蕭天佑借死遁走,置數萬將士于不顧的事情屬實,蕭家必然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局,被萬千百姓質疑。雖然她已經決心離開那個皇宮,但她並不希望蕭長空陷入民眾的信任危機。只不知道他到底是知情還是不知情,若他是知情的,那他也不無辜了,畢竟人在做,天在看,李瑰月是相信因果報應的。
那邊蒙好義的表情有些羞赧,他不自在地說“我們並沒有抓到查羅巴……奇怪地很,拓東城里傳得沸沸揚揚的,但就是找不到他的人。”
一直不敢開口的蒙忠猛點頭,說“就是,我們找了個把月了,每次發現點兒他的行蹤,待我們趕過去,必然撲了個空。李小姐,您今日也看到了,我的手下都抱怨不休,這腿都跑斷了,鞋底兒磨穿了,就是找不到這個人!”
蒙忠的絡腮胡子一抖一抖地,顯然是被遛狗似地遛了那麼久,也沒有找到人,令他相當的郁悶。
“行了,行了,我不就是罵了你兩句嗎,你還委屈上了?下去吧,別杵在這里丟人現眼了。”
見不了屬下委屈巴巴的樣子,蒙好義出言把他趕了下去。
席間,一時沉默了下來,大家似乎都有心事在想著。
竹風突然抬頭,看向鬼童,說“童四,人家說遇事旁觀者清,你從前也是行走過江湖的,這事兒你怎麼看?”
竹風居然會問童四的看法!雖然他很巧妙地解釋了原因,他這樣問在其他人眼里不算突兀。但瑰月知道,他們應該是剛剛通過她才認識的啊!這里面,怎麼有點兒陰謀的味道。
鬼童澄如秋水的眼楮掃視了在場的諸人,他不卑不亢地說“首先,我想向各位通報一個我的江湖朋友告訴我的消息。去年,乾泰皇帝命人調查了江南毒果、江北毒香的案件,這個官員後來因為此案殉職了。但他其實已經觸到了這個案件的真相——江北毒香出自蕭家,江南毒正是來源于你們南詔的金鈴夫人!”
眾人愣神兒,尚未消化這個消息的指向,蒙好義這回倒是腦子比誰都轉得快,他猛拍腦門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這個查羅巴還說,德康之殤前,金鈴夫人曾經去藏南見了蕭天佑,兩 個人拉拉扯扯,似乎關系匪淺!”
這是什麼樣的劇情反轉,李瑰月的心已經有些無法負擔了。從名義上來說,蕭天佑尚算是她的公爹。可是,方才,鬼童同蒙好義的消息說明了什麼?說明了,蕭天佑不但在江北售賣毒香斂財,他還畏戰竊逃,他甚至有可能里通外國,葬送了數萬將士的性命。
這些,蕭長空知道嗎?若是他知道,他又怎麼有臉祭天稱帝啊?!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都在心里思量事情的真相,慕白小王子最是沉不住氣,臉上的神色,一會兒輕松,一會兒凝重。
蒙好義的神色也是嚴肅無比。
唯鄭回,一雙睿智的眼楮,銳利地鎖定了鬼童。
竹風打破了沉靜,他問鬼童“你的意思是說,金鈴夫人同蕭天佑認識,他們聯手,演了一出大戲,就是為了誆騙天下人?”
鬼童臘黃的臉始終木訥,只澄澈的眼里光華閃閃“我朋友還說,蕭家舊宅里,有一大片特殊的花田,種的就是鶯粟花。此花非常稀有,只在一些古籍中偶有零星記載。試問,蕭家同金鈴夫人一西一東,怎麼都能大量種植這個害人東西的?”
事情已經開始往不可測的方向發展了!李瑰月比誰都清楚,蕭家,確實大量種植鶯粟。僅憑這個就判定蕭家同金鈴夫人有某種聯系,是不是有些武斷?但更令她在乎的是,鬼童那個朋友是什麼人,居然知道蕭家內院里種植了鶯粟!
並不看瑰月投來的懷疑目光,鬼童繼續說“一切找到查羅巴就清楚了。其實,這現在倒不是事情的關鍵了。”
鄭回目光連閃,他認真地問“那現在的關鍵是什麼呢?”
鬼童沒有說話,反而看向竹風。
竹風領會,背負雙手沉吟道“現在的關鍵是蕭天佑去了哪里,他有何進一步的企圖。還有,出賣大越軍隊的內賊是誰?”
眾人齊齊點頭,深以為然。
“誒,李小姐,你為什麼一直在搖頭啊?”慕白小王子一臉好奇地問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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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瑰月這才回神,佯作遲疑地說“呵呵呵……我在想……蕭天佑已被後周奉為先帝,他這一生也就只能隱姓埋名了,除非他不怕天下人的口誅筆伐了,不怕新立的大周朝倒台了,才會現于人前。所以我猜,他或許會借此機會,來處理一些他私人的問題了。當然,這只是我的一點兒猜測而已。”
鬼童猛然抬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瑰月。
竹風偏頭,撇嘴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也許真是這樣吧。天下茫茫,他存心躲起來,倒是真的不好找。不過,你說的私事,又是什麼事呢?”
“這我哪知道,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瑰月翻著白眼,頂了竹風一句。同時,她的心里卻想到了紅櫻所描述的蕭天佑書房里的掛畫。現在想來,畫中人當是青城公主無疑。听說,青城公主死得很不一般呢!
一種煩躁之意立襲胸臆,紅櫻說墨玄長得很像畫中的青城公主!
“咳咳咳”
竹風借清嗓子,想將“表妹”神游天外的魂魄拉回來。
“其實啊,現在最重要的,是請竹公子向朝廷表達我們的歉意,大錯鑄成,我王追悔莫及。願自此後,歲歲向朝廷納貢,略表追悔之心。唯求朝廷不忘兄弟之情、君臣之誼,于危難時能眷顧南詔一二。”
兩鬢斑白的鄭回鄭重地向比他年輕許多的竹風一揖到地,他身後,蒙慕白、蒙好義同樣虔誠施禮。
竹風扶起鄭回他們,這個向來邪魅而毒舌的男人動容地說“大人都說了兄弟之情、君臣之義了,那兄弟之間還有些罅隙誤會地,說開了就好了。事情我也大致清楚了,你們南詔也不是故意反叛……”
咬著牙,竹風繼續說“咱們朝廷里也有內奸,都是這些人攪弄的腥風血雨。我們希望……”
拉起蒙慕白的手,更動情地說“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們能聯手,共同對敵,一致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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