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每晚夢我

150、150(良妃長風番外)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五月錦 本章︰150、150(良妃長風番外)

    暴君每晚夢我!

    北境的春日遲遲不來, 立春後又下了一場雪,將整個安宣府染得雪白。

    陳舒對著鏡子照了許久,整理好易容。戴上口罩和帽子,披上大氅開門出去。

    出了女醫住的院子, 一道男聲穿耳而過,渾厚的嗓音含著笑,“師姐, 你今日又這麼早啊。”

    陳舒駐足偏頭, 見是比自己晚幾天進同安堂的師弟俞森, 輕輕笑了下,“早些過去開門打理昨日到的藥材,免得忙不過來。”

    昨日同安堂來了一批藥材,卸了貨還沒挑揀烘干, 她身為大師姐得早些過去, 給師弟師妹帶頭。

    有事做, 每一日都忙碌而充實,她很滿意。

    “我隨你一道去。”俞森放下手中的掃帚, 搓搓手, 大步走到她身邊,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 “那些藥材都挺沉的, 我去給你搬。”

    大師姐獨來獨往,對誰都溫溫柔柔,樣貌看著不出挑, 一雙眼卻生得極為勾人好看。

    有時看她,他甚至會有種錯覺,那雙眼應該配著一張極為漂亮的臉。

    還在汴京時她並不與他們住一塊,到了安宣府,她就一直住在醫館安排的院里。

    上個月,他們又寫了信發回汴京,她依舊不參加。

    像是沒有了親人,讓人心疼又好奇。

    “行吧。”陳舒笑笑,沒有拒絕他。

    重活她干不了,一般都是師弟們做,她就負責幫師父抓藥煎藥,跟著師父一塊給病人施針。

    “咱醫館街口那家的燒餅味道不錯,師姐要不要吃?”俞森笑容爽朗,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那餅子特別香。”

    陳舒搖頭,“不了,我去吃餛飩。”

    除了口味沒法接受,她很喜歡安宣府。

    “那我也去吃餛飩吧。”俞森撓了撓頭,快走幾步去開大門。

    同安堂的後院前幾日清理出來,讓病重家遠的百姓住著,他們只能住到隔著一條街的院子里。

    “二師兄。”身後有人追來,听著似乎還很著急。

    俞森停下,有些為難的看著陳舒,“師姐,要不你先過去?”

    陳舒點了下頭,抬腳邁過門檻往外走。

    住人的院子和同安堂隔著一條街,過去就到醫館後門。她還沒想好日後是留在安宣府,還是跟著師父,等這邊的醫館穩定下來,繼續去下一個地方。

    安宣府離嫡兄很近,她並不想讓他知曉,她還活著。

    不想讓他知曉,趙珩借著高宗的名義封後,又安排她假死,是不希望他在軍中趁機發展自己的勢力。

    只要她在安宣府,便免不了會踫上可能。

    雖然,他也未必能認出她來。

    她十三歲入宮時,他已跟著鎮北王在北境駐守了兩年。

    記憶中,這位兄長對她與母親都極為不喜,也未曾給過她好臉色。

    自打記事,母親便鮮少讓她出院子,主母更是從未允許她們母女出現在陳家的家宴上。

    她自己也記不清,嫡兄到底長什麼模樣,若是遇見了興許能想得起來。

    陳舒拿出鑰匙開了後門的側門進去,順手掩上門。

    昨日送來的藥材都堆在庫房里,她一個人搬不動,別的事還是做得的。

    將前堂打掃干淨,其他師兄妹陸續過來。

    陳舒交代一聲,出了醫館去前邊不遠的餛飩攤吃餛飩。

    整個安宣府,就這一處的餛飩合她的口味。

    要了碗餛飩坐下,眼前落到一道黑影,青年低沉的嗓音拂過耳畔,“阿姐,你昨夜睡得可好?”

    陳舒摘了口罩抬頭,唇邊彎起一抹笑,“挺好的。”

    到了安宣府他們便不住一塊了,任長風有時會過來陪她一塊吃餛飩,有時兩三天不見。

    她覺得挺好。

    任長風如今不再是趙珩的侍衛,品級也提了一階,任安宣府聯防營參將。

    他將來說不定也會當上大將軍,才來安宣府沒多久,就有不少姑娘看上他。

    同安堂的幾個小師妹也偷偷在打听,他是否已經婚配。

    “我不好。”任長風坐下來,悶悶招呼小二,“來一碗餛飩,二十個。”

    她一點不想見他,到了安宣府就開開心心住去醫館準備的院子,也不跟他招呼。

    他白高興一場,以為離了汴京,她會接受自己。

    “安宣府這兩日很平靜,並未出什麼大事,你為何睡不好?”陳舒輕笑,秋日的朝陽落在她臉上,一雙眼柔柔的泛著瀲灩的光芒,勾人又好看。

    她的易容是他教的,看著有些平凡,這般笑著,卻讓他沒法不想她不做易容的模樣。任長風胸口更悶了,賭氣似的踢了下腳邊的小石子。

    睡不好是因為她,和安宣府的公務沒關系。

    正月初一那日,他給她包餃子還故意喝了酒,趁著酒勁跟她說想娶她。

    說完他就害怕得不行,怕她跟自己劃清界限,怕她生氣。

    她卻只當他喝多了說醉話,壓根沒往心里去。

    那之後,她似乎跟之前一樣,但他知道的,她在刻意的疏遠自己。

    沒來安宣府之前,她還計劃著到了這邊就去買個小院子,舒舒服服地自己住著,不跟醫館的師弟師妹們一塊,免得總有人問她的身世。

    出宮後,她的身份是南境富商千金,因家道中落投奔汴京的親戚,奈何親戚沒有余力,只好自己學醫找出路。

    沒人會懷疑她的話,她淡然從容又溫柔隨性的氣度,不是大戶人家養不出來。

    任長風越想越難受,低下頭使勁折騰腳邊石子,煩躁出聲,“西北方向常有盜賊過來侵擾,想要偷戰馬。”

    “這樣啊。”陳舒笑了下,沒揭穿他。

    殺人越貨時他冷靜得很,在自己跟前卻藏不住心思。

    不用他說,自己也清楚是為了什麼。

    這般前途光明,又長得好看的青年,誰會不愛。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早不在意這些情情愛愛,能活著能自由,比什麼都珍貴。

    說話的功夫,小二送來任長風的餛飩。

    任長風拿出銅錢遞過去,一身殺氣毫不掩飾地散發出來,“這是我阿姐,她的那份一起算。”

    送餛飩就送餛飩,看她做什麼。

    “兩位客官慢用。”小二收了銅錢,趕緊縮回去。

    這官爺好大的火氣。

    陳舒抬眸看他一眼,拿著湯勺舀了一只餛飩,細細吹涼送入口中。等過一段時間他就不念著自己了,安宣府雖地處北境,當地還是有不少富紳的。

    這邊的姑娘也比汴京的姑娘熱情,他這個模樣,在整個安宣府都是好看的。

    她不能耽誤了他,情情愛愛哪有前程重要。

    吃完小半碗餛飩,隔壁的空桌來了兩個姑娘,看打扮看氣度有些眼熟。

    她多看了一眼,認出她們是高宗的妃子,淡淡收回視線。

    高宗的妃子怎麼會在安宣府?陳舒抿著唇思索片刻,恍然想起,趙珩將後宮的妃子宮女送到各地的學堂一事,低下頭看著碗里的餛飩,無意識攪動勺子。

    被送出宮的嬪妃大多都侍寢過,有些生了孩子可惜孩子早夭,有些懷上就沒保住。

    高宗下葬後沒多久趙珩便將人都送走,也算是做了善事。

    至少,按禮制她們都得殉葬。

    “前幾日,我娘家不知通過什麼人查到我在安宣府,匆忙來了信,希望我回去嫁人。”其中一個妃子壓低嗓音,語氣里有藏不住的譏誚,“他們不過想利用之前那事抬高我的身價,再收一筆聘禮。”

    任長風余光掃過去,認出她們是宮里出來的嬪妃,抬頭看了眼對面的陳舒,繼續吃餛飩。

    他在宮里當值時,要記住所有嬪妃的長相,防止有人易容成她們的模樣,傷害陛下。

    陳舒微微挑眉。

    跟高宗皇帝睡過的女人,還是有人想要娶的,只不過娶回去未必是正室,甚至可能就是花錢買個玩物。

    上青樓玩哪有皇帝玩過的妃子有趣?

    她有些作嘔,剩下的餛飩一口都不想吃了。

    不知趙珩是否考慮過這些?想來他也不會太在意,高宗後宮的妃子多達上百人,侍寢過的有八成。

    還不算被高宗看上就睡了的那些宮女。

    趙珩他管不過來。

    給了她們自由,還給了她們吃住的地方,和一份看起來很體面的差事,剩下的便看個人是想當玩物,還是自由自在的活著。

    “你打算回去?”身後的交談聲又傳過來。

    “信我都不回,回去作甚,如今的日子也挺好的。他們也不敢來抓人,山長水遠的,惹出麻煩烏紗帽別想要了。”

    “倒也是,我早就不打算回去了,這里可比原來住的好。”

    陳舒送開手中的勺子,任長風的手伸過來,端走了她吃剩下的餛飩倒進自己碗里。

    “再來一碗?”陳舒壓低嗓音,“發現了盜賊,你們得去抓吧,多吃點。”

    “要去。”任長風低著頭,將剩下的餛飩一口一只送進嘴里。

    她是北梁的繼太後,又是陳大將軍的庶妹,即便是隱姓埋名,只要卸了易容就還會有人能認出她來。

    隔壁那兩個妃子就是潛在的危險。

    一旦她的身份被認出來,消息便會傳回汴京,那些老臣能立即去找陛下講理。

    所以……她是在擔心這個,才拒絕他?

    任長風吃完所有的餛飩,抬起頭看著對面的陳舒,一顆心又糾結起來,“送你回去。”

    “就幾步路,我自己走。”陳舒微笑拒絕,“你去忙,不用管我。”

    任長風胸口憋著團火氣,目不轉楮地注視她片刻,近乎哀求的語氣,“送你到門口就回去,不耽誤功夫。”

    他已經在看房子,等遇到合適的就買下來,讓她搬過去住。

    “那走吧。”陳舒知道自己沒法說服他,干脆不拒絕。

    拒絕也沒用,自己可打不過他。

    陳舒說完站起身,大大方方看了眼隔壁桌的兩個嬪妃,扭頭離開餛飩攤。

    除了娘家不省心,看得出來她們過得都不錯。

    她自己也很好。

    要是任長風不總來找她,更好。

    回到同安堂,任長風站在門外,目送她進去了才放心離開。

    他不管外人怎麼看,他只想跟她在一起。

    來北境之前,陛下給了他一筆銀子,他現在就找房子去。

    同安堂內,陳舒回頭看了眼任長風,笑了笑,去後院庫房跟師弟師妹他們一起,將潮濕的藥材選出來,仔細放到一旁。

    發現他對自己有心思時,她就該拒絕的。

    許是不甘心,十幾年的青春年華耗在深宮,許是許久無人用這般熱烈的眼神看著自己,她鬼使神差的沒有挑明。

    然而,她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任長風的前途那般好,自己的身份如此敏感,總會有暴露的一天。

    屆時,說不定會害了他。

    陳舒暗暗嘆氣,心里說不清什麼感覺。

    忙起來的日子總是過得比較快。到了三月霜雪融化,安宣府染上風寒的病人也多了起來。

    陳舒從早上忙到天黑,經常神經半夜才跟著師妹一起回去。

    如此忙了七八日,任長風忽然來醫館找她。

    陳舒看了下等著診脈的百姓,無奈走到任長風身邊,讓他到一旁坐等。

    “我不急,你忙完了來。”任長風低下頭,說完坐到醫館前堂的角落里,偷偷看著陳舒。

    陳舒也不在意,進了櫃台繼續幫助師父抓藥。

    “師姐,那是你兄弟啊,長得很俊俏。”俞森給了一張方子給陳舒,看看任長風又看看她,略好奇,“你姐弟二人長得不大像。”

    “不是親生的,他是我遠房表弟。”陳舒瞥他一眼,拿了方子去抓藥,“別瞎打听我的事,我不愛听。”

    俞森撓了撓頭,尷尬應聲。

    他就是好奇一下,沒想打听別的。

    那小子長得是真英俊,還是安宣府聯防營的參將,好幾個師妹看到他就臉紅,恨不得上去跟約他一塊看戲。

    陳舒的長相很平常,就一雙眼特別好看,他以為是親姐弟才多嘴問了。

    “二師兄,那不是任將軍嗎?”小師妹走到俞森身邊,曲起胳膊撞了他一下,壓低嗓音打听,“師姐有沒有跟你說,他婚配了沒?”

    “肯定婚配了啊,他和我們一樣從汴京過來,這般年輕便當了參將,家里的關系不簡單。”俞森說的頭頭是道,“一般這樣的家世,都會早早給他定親的。”

    任長風今年不過二十二歲,就已經是聯防營的參將,再過一兩年就升將軍了。

    這可是人中龍鳳,怎麼可能沒有定親事。

    “知道了。”小師妹鼓著腮幫子走開,低下頭,忙活手中的活計。

    陳舒將兩人的對話听了個一清二楚,偏過頭,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任長風。

    他背後的關系確實不簡單,這次來安宣府是趙珩派他來的,協助知府張奉如管好整個安宣府。

    與其他人相比,他是名副其實的青年才俊。

    陳舒笑了下,繼續按照方子將需要的藥材拿出來,稱好分量倒入準備好的紙上。

    忙了大概一個時辰,來看病的百姓少了些。

    陳舒擦了下脖子上的汗水,交代俞森和其他師弟師妹一聲,走出櫃台朝任長風走過去。

    “忙完了?”任長風站起來,耳根子悄然發燙。

    方才,他一直在看著她,不知她是否發覺。

    “忙完了。”陳舒戴上口罩,露出一雙嫵媚好看的眼,柔聲道,“到外邊說。”

    任長風的耳朵更燙了些,恍惚總有種自己被她看透的錯覺。

    走出同安堂,他左右看了一圈,抬腳往餛飩攤的方向走去,“陪我去吃餛飩,明日我得帶兵出去追盜賊,可能得一兩個月才回。”

    陳舒偏頭,笑看他一眼,淡然邁開腳步。

    便是沒有男女之情,他們對外也是姐弟。他要去抓來侵擾邊境的盜賊,于情于理她都該送送他。

    “我听說這段時間醫館很忙,你累不累?”任長風嗓音低低的說,“若是累了,我養你。”

    “不累。”陳舒遮起來的臉上浮起淺笑,雙眸微彎,“阿姐不要你養,阿姐有很多很多的銀子,留在同安堂學醫,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為自己恕罪,也為了感謝趙珩和甦綰。

    她這條命算是他們給救下來的。

    “哦。”任長風應聲,唇角無意識抿起來,不知該跟她說什麼。

    她是繼太後。陛下放她出宮便給了她許多的銀票,足夠她吃喝玩樂過完這輩子。

    真不缺自己那點可憐的俸祿。

    她什麼都不需要自己,所以拒絕得干脆利落。

    任長風想著,又開始煩躁起來,“我可以照顧你。”

    照顧一輩子。

    “阿姐不需要人照顧,等哪天老了就買一座宅子,請人照顧。”陳舒眼底的笑意變濃,慢悠悠跟他打太極,“倒是你,若是看中了哪家姑娘跟我說聲,我給你找媒人去說媒,給你籌備婚禮。”

    年輕真好,心思簡簡單單,喜歡誰就想著跟誰在一起。

    她的心老了,深宮十幾年一顆心早就磨得刀槍不入,便是有弱點也不敢輕易泄露。

    “阿姐莫要說笑,我不會娶別人。”任長風咬牙,嘶啞的嗓音滿是煩躁,“一輩子都不會,我只想娶你。”

    那些姑娘再好,也不是他喜歡的。

    “阿姐一直把你當弟弟。”陳舒有些無奈,“就只是弟弟。”

    她不配,他這般直白熱烈的喜歡。

    任長風腳步頓了頓,復又邁開腳步往前走,終是什麼都沒說。

    他要做她的夫婿,不是弟弟。

    余下的幾步路兩人都沒說話,到了餛飩攤前,任長風掏出銅錢遞給小二,仔細交代,“一碗十個多放肉,一碗二十個正常包。”

    陳舒坐下來,單手撐著下巴看著背對著自己的任長風。

    青年脊背寬闊,身量頎長挺拔,黑色大氅披在身上,如雄鷹翅膀一般。單是背影就與那些讀書人不同,有力量,又穩重。

    不怪小師妹會心動。

    自己若是沒進過宮,沒婚配,也會喜歡這樣的年輕後生。

    陳舒笑了下,收了目光看向桌上的筷子筒。她未去選秀前,主母從來不讓她出門,她沒見過幾個男子,只知曉主母讓她去選秀目的是希望她死。

    她不愛高宗,沒用過幾分真情。

    邀寵獻媚,不過是希望自己在宮里能活得長久些,死也要死在高宗後頭。

    “吃完我帶你去個地方,就一會。”任長風坐到她對面,一開口便紅了臉,“離這不遠。”

    他找了許久的房子,才選中離這兒最近的一處。

    這樣她早上去同安堂,可以先吃了餛飩再過去。隔壁是面館,她若是想吃面了也不用走遠,都在一條道上。

    “好。”陳舒望著他泛起暗紅的臉,摘下口罩笑了聲,沒多說。

    任長風臉上的顏色更深,想好了她若是拒絕,自己該如何說服她的措辭,生生卡在喉嚨里。

    他抬起頭看她,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院子,與汴京的住處幾乎沒差別,眼神漸漸變得灼熱。

    有她在,那才是家。

    “阿姐。”任長風的喉結滾了下,站起來,徐徐傾身靠近她,溫熱的指腹貼上她右邊臉頰,心跳如雷,“易容有點脫落了。”

    男人溫熱的指腹貼上來,動作很輕地按了按易容的邊沿,那雙手似帶著某種魔力,讓她克制不住地分神,心底一片酥麻。

    “長風。”陳舒迅速避開他的手,壓下亂了節拍的心跳,冷淡出聲,“我自己來便可,日後不可這般沒規矩,讓人瞧見了不好。”

    他從不敢唐突自己,今日似乎有些不對勁。

    “嗯。”任長風的眼神黯淡下去,老實坐好。

    陳舒扭頭看向街道另一頭,心跳慢慢緩和下來,決定一會再跟他談一次。

    他們在一起沒有結果,也沒必要。

    吃完餛飩,任長風帶她往前走了一陣,拐進另外一條街,停在一座宅子前。

    “你買的還是租的?”陳舒的心跳又開始亂。

    想要不顧一切他在一起的瘋狂念頭,在腦海里翻來覆去出現。

    從自己踏上秀選之路,他是第一個認真跟自己說喜歡的人。

    那麼年輕鮮活,又那麼的優秀。

    “買的,陛下說要我守住安宣府,鎮軍將軍下月到南境,任東南駐軍大將軍。”任長風開了門,嗓音啞啞的說,“阿姐,以後這兒就是家。”

    陳舒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是你的家,阿姐是外人。”

    “不是。”任長風及時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帶進門內,抬腳勾上門。

    “ ”的一聲巨響,大門關上。

    任長風收回手臂的力道,用力將她抱住,“阿姐,嫁給我。這里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你在哪家就在哪。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只想娶你。”

    他的命是她救回來的。

    “松開。”陳舒心跳如雷,那種心慌又期待的感覺,比自己入夢第一次侍寢時還要強烈。

    “你答應了我才松開。”任長風再次收緊力道,無論如何都不放開她。

    “阿姐沒法答應你,在阿姐眼中你和親弟弟一般。”陳舒穩住心跳,放棄掙扎,“听話,阿姐真的不適合你。”

    上一回他假裝醉酒也說了同樣的話,那次她未有多說,是擔心他乘著酒勁胡來。

    這回不同,他很清醒。

    “我知道了。”任長風松開她,拿出一把鑰匙塞到她手中,“我明日要出去,阿姐過來幫我收拾一下。”

    他就猜到她會拒絕自己。

    “這回發現的盜賊不知是何來路,騎馬騎得很好,武功也高強。”任長風垂眸看她,嗓音底下去,語氣委屈,“我爭取回來。”

    陳舒嘴巴張了張,猶豫許久最終只是點了下頭。

    安宣府與東蜀接壤,西北方向則是無盡的草原,常有盜賊出沒。

    這些盜賊跨過邊境,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這些日子,她在同安堂听到了不少百姓在說這件事。

    她很擔心他。

    “走了,我這會就得回府衙清點人手,準備干糧挑選馬匹。”任長風扭頭往外走,一張臉像是燒著了一般,紅得顯眼。

    她若是進了屋子,肯定會看到自己的安排。

    等自己抓到盜賊回來,還會再求她點頭。

    房門打開關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陳舒站在原地出了會神,捏緊手中的鑰匙,抬腳往外走。

    等得閑了她再來收拾,這宅子看著不小,得花上幾天的時間才打掃得完。

    陳舒回到同安堂,等著看病的百姓都走了,難得清閑。

    她坐在櫃台里,捧著針灸的醫書看了會,外邊進來幾個人,腳步聲很重。

    “幾位是哪兒不舒服?”俞森放下手中的藥杵迎上去,“內癥還是外傷。”

    “內癥,這幾日鬧肚子,軍醫開了藥不管用。”被人扶著的男人有氣無力,“你們這能給治嗎?”

    “治病之事沒法打包票,幾位先到這邊坐等片刻,我去請師父。”俞森見他臉色著實難看,不敢耽擱,說完便往後院去。

    來看病的幾個人坐下,說話粗聲粗氣。

    陳舒隔著櫃台看過去,隱隱覺得那一直沒出聲的男人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她接著忙了一陣,直到師父從後院過來給鬧肚子那人診脈,她跟過去做筆記,留意到他們穿的鞋子不同,這才意識到,自己覺得眼熟的人是多年未曾謀面的嫡兄。

    算起來,他們有十五年沒見過了。

    認不出來也不奇怪。

    當初還在宮里,她寫信求他救甦綰,他沒給回信。

    在她心里,這個嫡兄早就死了。

    “這是吃了沒熟的肉鬧的,我給開一副藥,服上兩日便好了。”師父撤回手,提筆開方子。

    陳舒仔細記下開方用到的藥材,先回去抓藥。

    來看病的幾個看都不看她一眼,追著同安堂的掌櫃問話,非要他保證兩日內一定能治好。

    陳舒抿了下唇角,想到任長風,心里忽然就覺得有些酸。

    她的死活,沒人在乎過。

    只有任長風。

    自三月份化雪冒出來的風寒,一直持續到五月才消失。陳舒也終于得了閑,跟著師妹一塊去找粽子葉,準備包粽子。

    再有兩天是端午,她還沒自己包過粽子。

    師妹說安宣府的粽子和汴京不同,粽子里都不放棗子放肉,腌好的牛肉雞肉都行,吃起來特別香。

    陳舒听她說了幾回,都被她給說饞了。

    兩人出了城,安宣府的官兵從外邊回來,策馬走在前頭的人赫然是任長風。

    陳舒和師妹讓到一旁,漫不經心地看過去。

    兩個多月沒見他,他整個曬黑了一圈,臉色也不大好,像是受了傷。

    陳舒的目光向下,原本毫無波動的心莫名提了起來。

    那房子她一直沒去打掃,也沒進去看過。

    馬上的任長風也看到了陳舒,他故意勒緊韁繩讓馬匹降下速度,讓她看出自己受了傷,慢悠悠停下,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嗓音啞啞的喚她,“阿姐。”

    “回來了?”陳舒面上浮起微笑,“我和師妹去摘些粽子葉,明日包粽子。”

    “我先回府衙。”任長風空出一只手,當著她的面摸向肚子,抬高腿拍打馬肚子繼續上路。

    陳舒無意識回頭,眼底的擔憂更加強烈。

    他是真的受傷了。

    隊伍全部經過,塵土飛揚。

    陳舒松開捂住口鼻的手,轉頭看著師妹,“我得回去一趟,剛才出門忘了交代他們幫盯著爐火,燒干了怕是要走水。”

    師妹慌了起來,“那你快回去,我自己去摘就成,就在前面不遠。”

    陳舒微笑點頭。

    提著籃子折回城里,她從荷包里翻出任長風給的鑰匙,本能加快腳步回去。

    任長風還在府衙沒回來。

    陳舒松了口氣,放下籃子挽起袖子去找來掃帚開始到打掃。

    三月底積雪剛化完,家里倒是沒怎麼落灰,就是看著冷清。

    掃完前廳,她穿過長廊去後院廂房,看到其中一間廂房的門上貼著大大的紅雙喜,整個怔住。

    他這是準備了婚房?

    陳舒心跳亂了節拍,越來越快,像是要從胸膛里蹦出來,遲疑抬腳過去。

    那紅雙喜貼在門上的時間過長,看著已經褪色不少。

    想來應是他買下這宅子,又打掃干淨布置好了才帶自己來。

    陳舒停在房門外,抬起手想要推門進去,在踫到房門時有又收回來,猶豫不決。

    反復數次,抬起的手緩緩垂下,艱難轉身。

    “阿姐。”任長風捂著肚子站廊下,目光深深,低啞的嗓音滿是委屈,“我受傷了。”

    說完,他晃了下,閉上眼一旁倒去。

    “長風!”陳舒飛奔過去,用盡吃奶的力氣將他扶起來,顧不上多想,拖著他回到貼著大紅喜字的廂房外,抬腳踢開房門。

    房內布置一新,紅燭紅雙喜,就連被子都是大紅的喜被。

    陳舒咬牙將任長風扶到床前,安置他躺下。

    給他蓋好被子,陳舒坐下來,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提起的心悄然落下。

    沒高熱,說明傷口沒有出現大的問題。

    這麼想著,她掀開被子解開任長風外袍的帶子,把里衣推上去查看傷口的情況。

    他有點不走運,新的傷口就在舊傷附近。

    陳舒仔細觀察片刻,放下里衣蓋上被子,起身出去。

    她方才是直接過來的,沒有帶自己的藥箱。

    跟著師父學醫一年,診脈開方不行,處理外傷的傷口她還算熟練。

    來安宣府之前,賀清塵給了她幾瓶特別的藥汁,說是傷口出現的化膿情況,取少量藥汁涂抹傷口,觀察一日。

    若情況好轉,可繼續用藥。

    涂抹時只需一點點,不可大量使用,容易丟命。

    陳舒走出後院,不放心任長風一個人留在這,咬了咬牙又折回去。

    他許是累的。

    等他醒了一起回醫館,就這麼把他丟下,萬一那些盜賊跟著他來了安宣府,偷偷尋仇可怎麼辦。

    陳舒腳步匆匆,轉眼又折回屋里。

    任長風唇角揚了揚,放縱自己睡著過去。

    陳舒坐到床邊,雙手托著下巴看他,眼底慢慢浮起笑意。

    真睡著了。

    任長風這一覺睡到天黑才醒,睜開眼,看到陳舒趴在床邊睡著過去,臉上的易容取了下來,露出她本來的模樣,耳根悄然發燙。

    她回來後便沒有走開,一直在陪著自己?

    任長風心怦怦直跳,小心翼翼伸出手,卷著她的一縷發絲把玩。

    若不是自己受傷又睡著過去,回到安宣府,等著自己的便只有一室清冷。

    他走後,陳舒一次都沒來過。

    晌午那陣,看她在婚房門外猶豫就知曉了。心里有點難過,委屈的情緒冒出來,轉眼填滿了胸膛。

    無論他做什麼,她似乎都不為所動。

    任長風目光黯淡下去,屏住呼吸悄悄靠近過去,顫抖親吻她的發絲。

    在暗衛營十幾年,他從未把那兒當做家。

    每次換班輪值,他都會做好回不去的準備。後來進了東宮,想要暗殺陛下的人一撥接著一撥,他每日繃緊了神經,盡量不讓自己受傷。

    去敬法殿保護她和現今的皇後時,他還以為是很輕松的差事,直到死士出現。

    那一夜,他真以為自己活不過去了。

    她提著燈籠找來,費盡力氣將他帶回屋里,給他止血給他包扎,姣好的面容映著燈,美得如仙子一般。

    他那會想,死了還能看到仙女,也不錯。

    他和墨竹他們一樣,都是陛下的暗衛,打成年便不許踫女人不許上青樓,以免被人發覺。

    陳舒是自己踫到的,第一個女人。

    雖然,他們只見沒什麼什麼。

    最多……是她把自己都給看光了。

    任長風的臉頰又燒起來,再次親吻她的發絲。

    陳舒一動不動,心里涌動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她在他醒來時就醒了,本想看看他在玩什麼把戲,未有料他會做出如此舉動。

    這般小心謹慎,跟偷了腥一般。

    “阿姐……”任長風嗓音低低的喚她一聲,委屈抱怨,“要等到何時你才能看到我,那些姑娘再好又怎樣,她們都不是你。”

    他眼里只有她。

    陳舒動了下,佯裝自己剛剛醒來。

    任長風迅速躺好,想了想順道翻身背對著她,不讓她瞧見自己估計已經燒紅的臉。

    方才說的那些話,也不知她有沒有听到?

    陳舒坐直起來,放松伸了個懶腰,藏起笑意看著幾乎要把自己埋起來的任長風,“長風?”

    任長風不動。

    陳舒站起來活動酸麻的雙腿,聲調稍稍拔高,“長風。”

    任長風假裝自己剛醒,啞著嗓子應聲,“阿姐……現在什麼時辰了?”

    “天黑了,我也不知什麼時辰。”陳舒坐到床上看他,故作嚴肅,“哪兒不舒服?”

    不能讓他知道,她什麼都听到了還知道他做了什麼。

    “傷口有些疼,抓到了幾個盜賊,回來這一路上沒敢睡。”任長風坐起來,低著頭不敢看她,“我怕睡著了,那些盜賊的同伙追過來,沒法回來見你。”

    陳舒胸口涌起酸脹的情緒,面上卻擠出笑容來,“去吃飯吧,我沒請人打理這邊,得去外邊的館子吃。”

    安宣府不宵禁,夜里比汴京還要熱鬧些。

    從東蜀過來的商販越來越多,好些店都要到子時才打烊。

    “嗯。”任長風應了聲,掀開被子作勢下床。

    陳舒給他讓開位置,佯裝自己沒發覺此時的氣氛不對。

    任長風往外挪了挪,放下腿慢慢站起來,誰知眼前忽然發黑失控地朝她倒過去。

    “長風?”陳舒及時扶住他,人也被他撞得往後趔趄了兩步,差點摔出去。

    任長風反應過來,及時穩住身形,伸手攬著她的腰將她帶回來,難受抱住她,“阿姐,我頭好暈。”

    像是高熱,身上熱烘烘的,喉嚨也干得厲害。

    陳舒仰起臉,伸手覆上他的額頭試了試,立即燙得收回來,“躺回去等著我。”

    他燒得厲害,得立即重新清洗包扎傷口。

    “你快些回來。”任長風又躺回去,睜著一雙干淨又銳利的眼,深深看她,“我等你。”

    陳舒沒工夫跟他開玩笑,轉頭開門出去就往外跑。

    他不能有事。

    在汴京學醫時,師父說過一些外傷傷口潰爛,高熱不退最終救不回來的例子。

    陳舒越想越怕,一口氣跑回同安堂開門進去拿藥箱。

    賀清塵說那藥汁治好過不少人,但願有用。

    回到任長風買的房子,陳舒順路去打了一盆井水,端去廂房。

    “阿姐。”任長風看到她回來,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幽幽出聲,“我以為你會丟下我不管。”

    陳舒不搭理他,拿了帕子浸濕折好貼到他頭上,跟著打開藥箱取里邊的藥粉藥水藥汁,給他清洗傷口包扎。

    重新弄好,她舒了口氣,抬頭看他,“外邊餛飩攤還支著,我去給你買一碗餛飩。”

    她說完,不等他出聲便站起來。

    任長風長臂一伸,抓著她的手將她帶過來,嗓音干啞,“阿姐,我心悅你,想和你有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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