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再無什麼要說的,大天王就讓大家分頭去做準備了。今晚,大天王就要撤離京城,他戀戀不舍的在皇宮中那些巍峨高大的殿宇中走了一遍,心中默念著︰我會回來的,我一定要回來!
三更時,大天王的人馬陸續撤離了京城,最後一支大軍撤離時,按照大天王的吩咐,在皇宮各緊要之處放起了好幾處大火來。京城的百姓不知道大天王的人馬已撤離,但聞到處人喊馬嘶,加之近一個月來義軍的軍紀敗壞,發生了大量侵擾百姓的壞事,所以百姓們都不敢出門。直到天色大亮的時候,人們才發現夜晚的大火是義軍在焚燒皇宮。一些膽子大的人馬上沖進皇宮,開始搶奪義軍來不及帶走的物品,從桌椅板凳到金銀珠寶和玉器等,只要是能搬走的,一天之內被搶奪一空。
大天王帶著僅有的兩萬多人急匆匆的南下,好在東虜人馬還沒有打到長江,所以他們順利的度過了長江,然後在緊靠襄州的荊州停下來喘口氣。襄州守將送來了糧草,大天王總算是有點放心了,他決定向北防御,向西南警戒著,等候夫人的消息。但是這還只有十天左右的時間,按照估算夫人的人馬要在一個月後才能打出川南,到湖廣一帶估計還要五六天時間。大天王深深憂慮,不知道東虜進兵情況,更不知道他能否在襄州和荊州堅守一個月。目前,他身邊只有五萬多人,其中一萬多是原來襄州的守軍,在薛雨相先趕到後迅速做了防御安排,把長江邊部署了六千多人,還有從東北撤下來的一萬多人也抽出一半補充到長江防線上。襄州和荊州城中都只有三四千人,如此薄弱的防御,而且如此低沉的士氣,在東虜兵來時,是否可以與敵人一戰,實在是不能預料的事情。大天王和薛雨相、索紅淺都很憂愁。更憂愁的是風雪帥,他和大天王曾經在南原大敗,但是那時候的軍隊士氣並沒有丟失,所有將領與他們一道吃苦,終于再次沖出了秦士卒川谷地。但是現在士氣低落,每一個士卒都對前途感到渺茫,甚至一些將領也都沒有任何希望。
很快,東虜的大軍就從下游渡過了長江,並且迅速的調整戰略,一面從西邊繼續壓縮陝州,迫使陝州撤離的義軍在潰退中留下了大量的糧草,而且也剿滅了三萬多人,同時從長江上游開始威逼湖廣等地。另外,東虜在中路的長江北岸布下了重兵,開始大量收羅船只。
大天王這段時間憂心忡忡,而且疑心病加重,他開始不相信能守住襄州和荊州,決定繼續向南撤。就在他準備撤離時,東虜的三路大軍也趕到了,對襄州和荊州發起猛攻,大天王的人馬一觸即潰,匆忙之中放棄了襄州和荊州,繼續向南撤走。在襄州之戰中,風雪帥被敵人活捉,東虜起初試圖勸降他,但是風雪帥慷慨赴死,于是東流用弓弦在襄州城外十里坡絞死了他。大天王得到消息後,痛苦一場。風雪帥從他起兵時就是重要的跟隨他的大將,也是義軍的眾將之首,卻落得如此慘死。而且,在荊州之戰中,僅有的一些將領也差不多都陣亡或者被敵人俘獲殺害了︰疊褲與鷹龍被敵人沉江,草根、紳客、簡單遺、天演情、酒天、戒星、風雨無阻、執意、旭、芥末不辣、妮妮等都被斬首。豬頭的火器營被消滅,豬頭也在亂軍中被殺了,薛雨相被梟首示眾,索紅淺在城破之後蹤影皆無。當初的幾百個燦爛將星,如今只剩下夫人柳蝶衣、陳天錄的夫人嚴花雨、六斤、乖乖羊和不靜。這些人也都在夫人身邊,他的身邊沒有一員大將,只有一千多人的殘兵。
沖出了東虜的包圍,大天王帶著僅余的一千多人再次需要選擇退路,他原先打算在湖廣與夫人匯合的計劃,由于在襄州和荊州的迅速潰敗,此刻已經不現實了。前面是連綿起伏的大山,他還沒有來得及問這是什麼山,就帶著人馬沖進了深山。後面追兵的吶喊沒有了,他回頭看時,自己的親兵也損失殆盡,沒有一人。而且,他發現跟在身邊的這些士卒都不是自己從前的人,心中不由得有點害怕。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他看到一個小校,于是叫了過來問道︰“你是跟著誰的小校?”
那個小校跪下磕了個頭說道︰“我是去年過來的,原來在邊刺都督手下。”
“哦?”大天王心中一凜,去年他出秦川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打敗了邊刺,並且把包圍他的官軍幾乎全部消滅了,就連一貫善戰的邊刺、刀風、石宣等,也都在亂軍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後來有兵找到了他們的尸首領功。那時也投降了幾萬官軍將士,但是在大天王的大軍中,一向對這些投降的士卒缺乏任何信任,都是安排在邊緣駐守。他自己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人馬幾乎都被消滅了,跟著他的只有這些投降過來的官軍。這些人不可信!大天王在心中反復思索著。
“你們都是一起的?”大天王問道。
小校知道大天王對他缺乏信任,于是他又磕了個頭說道︰“我們歸降後,被調到襄州,這些人都是一起的。我們以前也都是貧苦的農民,深恨朝廷無道,所以我們都是甘願投降的。我們一定保著您與夫人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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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王點點頭說道︰“你們在此駐扎也有一年了,此處的地形如何?”
小校答道︰“這座山叫做四向山,向西三百里就到了川東地界,向南二百里是渝州,那是廣東地界,向北就是襄州和荊州地界,向東也是很多大山,只有少數鄉村。此山林深谷多,可以暫時在這里休養上幾天,等待夫人的消息。”
大天王立刻有了計較,馬上對小校說道︰“東虜的兵馬還很強盛,如果守在這座山里,遲早會被他們剿滅。我只帶兩個隨從向西尋找夫人的人馬去,你們助我一臂之力吧。”
小校說道︰“願听聖上旨意。”
大天王說道︰“你們分成三路作為疑兵,吸引東虜的追兵,我才能順利的從西邊出去。”
小校毫不猶豫的說道︰“尊旨。只是,聖上身邊還是要多帶一些人,少了會很危險。”
大天王心中懷疑,這些人原來都是官兵,那些投降過來的文武大臣,大多數又再次投降了東虜,只有很少很少的人能戰死在沙場上。所以,他害怕這些士卒在最關鍵的時候向他舉起刀槍,把他的頭割下來向東虜請功。于是,他笑了笑說道︰“此去向西敵兵很少,何況據我估計,只要三兩天就能遇到夫人的大軍,所以毫無危險。你們休息一下,吃飽了就馬上分開阻擋敵人吧。這些人都由你來安排。”
大天王稍微吃了一點東西,就立刻上馬,帶著兩個騎兵護衛向西走了。
大約走了十幾里,在一個小山頭上,他向四處看著。那個小校帶著分為三路的人,他已經看不到了,身邊的兩個護衛也是疲憊已極,昏昏欲睡。大天王于是一狠心,趁著兩個護衛不堤防,緩緩的抽出了身側的寶劍,向著左右猛力的揮舞兩下,兩顆人頭滾落在馬前。他長出了一口氣,這才覺得自己暫時是安全的。
很快,黑夜就來臨了,他找到一個不深的山洞躲藏了進去,但是他的身上卻沒有帶著干糧,在匆忙中殺了那兩個護衛之時,也忘記了從他們身上搜干糧。肚子里很餓,于是他把馬拴好,悄悄的在附近尋找,找到一條小溪,先喝了一肚子的水。然後終于發現了幾棵長滿了紅色果子的樹,他采了一顆果子嘗嘗,沒有異味,就狼吞虎咽的吃了幾十個樹上的紅果子。感到肚子沒有那麼餓了,就回到洞中。
上半夜他听到了模糊的人聲,他不知道是不是東虜的人來搜山,或者是附近的山民組成的鄉勇。他只能靜靜的躲在山洞里一動不動,好在這個山洞處在半山腰,比較隱蔽,所以那些人聲響了好一會兒後,就漸漸遠去。
後來,大天王還是忍不住睡著了。第二天被山中清脆的鳥叫聲吵醒了。他出了山洞,那匹久經戰陣的戰馬,竟然一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讓他感到放心。于是,他上了馬辨了一下方向,向著西邊而去。
走出了大約幾十里,山勢逐漸低沉,樹木也少了。他的肚子又開始感到餓了,但是放眼四望,卻什麼也見不到,山間還有一層淡淡的薄霧飄繞。他繼續向前走,希望在更低一點的地方能遇到一個人,可以問一下這是哪里,或者還可以找到一些食物充饑。
又走了一個多時辰,到了一片稍微平緩的平地,他有點累了,就下了馬準備休息一下。
就在這時,他忽然听到了人聲,不是一個人,而是十幾個或者幾十個人的聲音。他剛準備上馬,但是由于疲憊和饑餓,兩次都沒有跨上馬背,他稍微緩了一下後,準備第三次上馬。但是,他還沒有上馬,就看到有一群人,不是士兵也不像鄉勇,但是都帶著簡單的刀槍,正在向他走來。大天王迅速從身側拔出了寶劍,可是還沒有等他做出任何反應,一把帶著“呼呼”之聲的大鋤頭就飛了過來,正好打在他的前胸。這個扔出鋤頭的人手勁很大,撞在大天王胸口的鋤頭把他打了一個趔趄,差點就向後摔倒了。
大天王捂著疼痛的胸口,再也沒有力氣拔劍了,只是稍微站直了一下身體,看著數十個一點點走近的人。這些人對他也是很戒備,並沒有一哄而上,因為他們看到了那匹健碩的戰馬,還有大天王的裝束和他腰間的寶劍。這些人一定認為這是一個落單的將領,所以對于只知道搶掠的山民,他們只想殺死這個不知道是官軍還是義軍的將領,悄悄的把他扔到山溝里,然後把他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搶走。
大天王看著慢慢逼近的人群,很想跨上馬拔出寶劍,他相信只要自己上了馬,手中有了寶劍,這些人是奈何不了他的。而且,只要殺了一兩個人就能鎮住他們,他也就可以迅速的逃得遠遠的。
可是,他忽然覺得身上沒有一點力氣,只能看著這些人慢慢走近身邊。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眼楮很大的男人,約莫有三十多歲的樣子,他的身材很是魁梧,一雙健壯的腿邁著“咚咚”的腳步,腦袋也很大,手中拿著一把砍柴刀。這個人的眼楮始終盯著大天王,嘴巴里呼出了深沉的氣,感覺到了他的那種興奮和激動。他一步步的逼近大天王,也做著大天王忽然反擊的準備,所以他把柴刀再向上略微舉了一下,這個動作看著很像是在威脅對方,讓對方不要輕舉妄動。然後,這個壯漢站在距離大天王只有三步的地方停下了,其他的那些人也都停住了,因為他們不知道下一步做什麼。
大天王想著要說點什麼,試圖讓他們讓開路。
那個壯漢忽然之間就縱躍了起來,把柴刀猛力的向著大天王的頭頸砍了過去。
柴刀過處,鮮血飛濺,一縷魂魄,重歸人間。
大天王最後的眼前,出現了一大隊人馬,領頭的是夫人柳蝶衣,她的身邊是嚴花雨、乖乖羊、不靜和六斤。這些人張大了嘴巴驚呼著,手中的兵器舉的很高,他們正在奮力的沖過來試圖救他。但是,一切已經都來不及了,柴刀已經狠狠的落在了大天王的脖頸上。
“喂喂喂,醒醒吧。做什麼夢呢?大呼小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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