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沒看到沒,我沒騙你吧,真的是個大帥逼!”同桌唐傾的眼楮緊盯著那道黑色人影,語氣激動,“听說不僅長的帥,成績也好的一批,還是搞物競的,這也太簡直了吧!”
慕昭還沉浸在和秦嶼池那一眼對視,心髒還沒從悸動的余韻中緩過來,握著黑色碳素筆的手指不自覺蜷縮著。
他居然就是那個轉校生。
他不是北城人嗎?
怎麼會轉來她的學校?
難道他的學籍在這里?
听表姐說,他背景很深,而且是土生土長的北城人,怎麼可能沒有北城戶口呢?
要知道對于高考生來說,北城學籍比南潯學籍要高貴的多,他怎麼會來到南潯?
自討苦吃麼?
他剛才轉過來,是在看她嗎?
他是不是認出了自己?
可是,只有過一面之緣,他怎麼可能記住她呢?
慕昭腦海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問題,眼神不自覺地追隨著那道黑色,心髒一下比一下跳得快。
九月初的夏季傍晚悶熱,風吹在身上都是燥熱的,一中的基礎設施很差,只有頭頂的吊扇吱嘎吱嘎的轉著。教室里吵鬧的聲音不絕于耳,女生們小聲議論,眼神和動作都藏著少女的心事,男生不屑又艷羨,酸言酸語地嘲諷自班的顏控花痴。
整個晚自習慕昭都心不在焉的,一道圓錐曲線題算了二十分鐘也沒算對答案,心口更煩悶。再低頭時,草稿紙上多了“秦嶼池”三個字,慕昭心口一跳,瞥了眼正低頭寫英語試卷的唐傾,心虛地用黑筆把名字劃掉。
一中的晚自習有兩節,第一節 是常規的晚自習,會有老師坐在講台上看班,第二節則是學生被迫自願申請的延長時,中間有十五分鐘的課間。
也就是在這個課間,慕昭今天第二次遇見秦嶼池。
作為高二年級的重點看護對象,年級主任曾言每周都會找慕昭單獨談話,關心關心她的學習和生活,然後鞭策她再接再厲,順便給她灌一堆的雞湯。
“我剛才巡邏的時候,看你一直寫那一題,半天都沒翻頁,那一版塊學的不好嗎?”曾言的表情嚴肅,“有不會的你直說,我會安排老師給你補習,你現在代表的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是咱們整個南潯一中,上次聯考你雖然比附中的第一名考的多,但也是險勝,不能掉以輕心。”
慕昭乖乖點頭︰“我明白的曾老師。”
“你心里有數就行,”曾言的臉色緩和了些,從桌子上的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紙,“這是市級三好學生的評選表,你就在這兒把表格填好。”
“嗯。”慕昭接過表格,找了個空位置,坐下來填表。
剛把名字寫好,曾言接到電話,臨出去前交代慕昭︰“等會兒會有個學生來找我,他要填的表格在這個文件夾里,你記得拿給他。”
慕昭接過文件夾,點了點頭︰“好的。”
老師們晚自習下課就離開了,延長時只有像曾言這樣的年級主任會在,此時辦公室里只有慕昭一個人。
填完基礎信息,慕昭正添油加醋地寫著個人事跡,辦公室的門忽然從外面推開。
“報告。”一道男聲在安靜的辦公室內響起。
慕昭下意識抬頭,手中的力道加重,在紙張上留下長長的一道劃痕。
與傍晚的匆匆一瞥不同,這次她能看清他的五官。少年眼型狹長,眼尾微翹,下頜線輪廓利落分明,眼楮比墨還黑,瞳孔里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眼神沒什麼情緒地落在她身上。
又見到他了。
今天第二次。
完全沒預料到來的人是他,慕昭的腦子一時短路,不知道該保持沉默還是說點什麼。
可是說什麼呢?
畫面仿佛定格住。
似乎過了很久,但實際上不過只有幾秒鐘。秦嶼池順手把門關上,神態自若地走進來,對上慕昭看過來的目光。
慕昭有種做錯事被抓包的無措,立刻低下頭,繼續寫她的三好學生表格。
緊跟著,她听到一聲很輕的哂笑。
辦公室里只有兩個人,很明顯,是他發出的。
慕昭握著筆的力道更重,手指都要握出汗,身體也緊繃著,睫毛不受控制地上下顫動。
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他的靠近,慕昭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煙草味。
他吸煙嗎?
他居然敢吸煙!
曾老師會殺了他的!
慕昭作為三好學生,深知學校的紀律,吸煙是要記大過的,他居然這麼明目張膽。
不過他家里的背景這麼厚,估計學校也不敢怎麼他吧。
所以有恃無恐。
在她胡思亂想的這幾秒,秦嶼池已經走到她身後。慕昭坐在曾言旁邊的空辦公桌上,見他在翻找什麼東西,忽然想起曾老師臨走時的交代。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曾老師要我把這個表格給你。”
說著,她把表格放到曾言的辦公桌上。
秦嶼池愣了下,接過表格掃了一眼,而後,直勾勾地看向乖巧坐在桌子上的少女,眸底多了幾分玩味。他彎起唇角,漫不經心地夸了句︰“還真是樂于幫助同學,認真完成老師交代任務的三好學生。”
“……”
一聲巨雷在慕昭的腦子里炸開。
.
她低頭看向表格里寫的個人事跡——
【……我認真負責,對于老師交代的任務,我會一絲不苟的完成……我總是樂于助人,幫助同學……】
慕昭完全沒能預料到他會說這些。
莫名有些羞恥,又有幾分惱羞成怒,她垂下眼,不再看他。
作為陌生人,她主動幫他,他應該說謝謝,而不是嘲笑她。
她低著頭,抬手擋住表格上的內容,忽然听到頭頂響起低沉清冽的男聲︰“筆。”
他應該站在她身後,說話時,呼吸噴灑在她裸露的脖頸處,燙的慕昭覺得那塊皮膚生出一股顫栗,下意識想把脖子縮起來。考慮到姿勢不雅,她還是忍住,有些結巴的問︰“什...什麼?”
秦嶼池的語氣很自然,完全沒意識到他們是陌生人,“我沒帶筆,借我一支。”
“……”
慕昭愣了下。
沒想到他這麼理所應當。
胸口那股悶氣憋得更難受,她屏住呼吸,短短一秒,腦海里模擬出好幾種拒絕他的台詞。
慕昭猛地回過頭。
所有的話都咽了下去。
秦嶼池忽然俯下身,伸手去拿她桌面筆筒里的筆。似是沒料到她會忽然轉身,秦嶼池的動作一時間僵硬住。
他低著頭,她仰著頭。
兩人就這樣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四目相對。
辦公室的燈還是多年前的老舊燈泡,發出的光線白的滲人,自上而下落在他們之間,所有的表情都無處可匿。
不知道是距離太近的緣故,還是光線太亮,慕昭甚至能看清他眼底倒映的著一個小小的人影,是她的臉。
這個認知讓慕昭心髒又猛跳了一下,她連忙把頭低了下去,躲閃著他的視線。
臨錯開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瞥到他耳根好像有點紅。
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曾言回來時,看到的就是並排坐在辦公室里的男女。
秦嶼池坐在他的辦公桌上,慕昭坐在隔壁王老師的辦公桌,男生的高大挺括,女生身形縴細,都低著頭安靜地寫著什麼。
看起來還真有那麼幾分,歲月靜好的意思。
曾言打開保溫杯,喝了口菊花茶,試圖把任何違背“禁止談戀愛”原則的想法壓回去。
他怎麼會覺得,這兩人看起來很般配呢。
這不是一個優秀的年級主任該有的想法。
曾言輕咳了聲,打破這份沉默。
“都填好沒有?”他問。
慕昭先回答的︰“還差最後一欄。”
秦嶼池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曾言看著慕昭,“你繼續寫,”然後走到秦嶼池身邊,拿起他填寫的個人信息表快速瀏覽,半響後嗯了聲。也不顧這位是校長親自領過來的秦大少,曾言一視同仁地叮囑︰“既然你來了我們一中,就要遵守一中的規矩。”
秦嶼池吊兒郎當地應了聲︰“是。”
見他還算給面子,曾言哼了聲,湊近嗅了嗅他身上的煙味,蹙起眉頭,“還有,不準吸煙。”
也不知道是敷衍還是真心,秦嶼池又嗯了聲。
曾言的臉色緩和下來,“我听說你在北城那邊的成績不錯,還听你們物理老師說你智商高,但不要仗著自己聰明就不用心,”余光瞥見了安安靜靜的慕昭,他話音突轉,“慕昭同學,是我們學校的文科第一名——”
話音剛落,慕昭感覺有道存在感很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偷听。
“雖然她智商沒有你那麼高,但她為什麼能穩坐文科的年級第一?這都是因為慕昭同學夠踏實,在學習上肯費心思,能耐得下心鑽研琢磨。”
慕昭︰“……”
也不知道是在夸她還是損她。
曾言見秦嶼池看著慕昭,又說︰“你以後要多向慕昭學習,知道了嗎?”
秦嶼池視線落在慕昭身上,見少女羞恥的耳根蔓延著紅暈,漫不經心地笑了聲︰“我會好好跟慕同學學習的。”
他的聲音低低的,每個字都飄進慕昭耳中。
不知道是他的語氣還是話的內容,慕昭只覺得越來越羞恥,希望曾主任不要再把她當做例子舉了!
曾言又叮囑幾句,最後放秦嶼池離開。
在他快走到門口時,慕昭抬起頭,視線追隨著他。
許是听了這麼久的唐僧念經,他整個人透著幾分倦意,步子也漫不經心的。
辦公室門再次關上。
慕昭很快把表格填寫完,不知道想到什麼,在曾言讓她把表格夾在文件夾里的時候,她的動作放的很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