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里倒有不少補身養身的丸藥, 藥材等,給別人一些不算什麼,若沒想那麼多的, 听見人來要, 不定就包了些送過去了事,卻是顧泰說了一句哪里有胡亂吃藥的, 就算是補藥, 也沒有不對癥吃下去的, 吃壞了善心也變成壞事了, 遂請了大夫。
那大夫過來, 給看過, 不過是風寒,開了藥,說好生吃幾日,再養半個月就好了, 顧泰見她們家徒四壁, 回來不免又讓管事送了些銀米過去。
走時都好好的。哪里想,過了一日,就听人說, 那人死了。
幾個人跪在門外哭訴。
顧泰臉上半點沒變, 不慌不忙, 先使人去請昨日那大夫過來, 去與人瞧瞧, 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的死了不成, 死因是什麼等。
老太太原要出面,顧泰攔住了, “祖母寬心,讓我去處理罷。”
不久,那大夫回來,親進來與顧泰回話︰“大小姐,昨日那老婦人果真死了,下人無才,竟看不出是怎麼沒的,不像是中毒。”
這人是旁邊小鎮子上的大夫,醫術不精也情有可原。
顧泰沒遷怒與他,很快,命人將那幾個在屋外哭訴的人帶進了院子。
下人們全部安靜極了,院子里沒有一點多余的聲音,針落可聞,這三人甫一被帶進來,嚎了兩嗓子,卻發現沒一個人理他們,張了張嘴,也叫嚷不下去了。
把他三人丟在廳里,下人只管遠遠立在一旁。
一直沒人來,也沒人說話,不知怎麼了,那三人也慢慢跪下了。
過了好一會兒,顧泰才施施然,從外頭走進來。坐與上座。
開口︰“你幾人,在顧家門前哭嚎喧嘩,所為何事。”
那幾人見是個小姐,心里便不太怕,一人先開口說︰“昨兒府上給李婆子送了藥,今兒人就死了,可不就是吃壞了藥吃死的。”說完,那眼楮緊緊盯著顧泰。
顧泰卻看著身邊一個拿小本子的丫鬟,問︰“記下來了?”
丫鬟忙點頭,“都記下來了,姑娘。”
顧泰︰“好。這肆意妄言,便屬于誣告只罪,到時候一並讓官老爺判就是。一則我何時贈了藥,你們听誰說的?二則你們與那李婆子又系何關系,卻來替人家嚎喪?”
顧泰聲音又冷又淡,也根本不與三人幻想中的著急害怕,這幾人才知不好糊弄。
又听要先幾記他們一個誣告,當即有些急了,“昨日親眼看見你們過去的,後來李家火爐子就熬起藥來。我們都是這里的村民,李家就祖孫二人,現李婆婆白白死了,我們自然要討個說法。”
“好,冬至,將這三人名字也一听幾下,明日一同送此三人去衙門分辨,李婆子昨日是由回雲鎮這位大夫診治,到時上公堂,可一同隨性問話。如此處理,可還有異議?”
三人面面相覷,他們是來傳顧家害死人這事的,要來得事情鬧大的,可不是這樣悄無聲息上公堂的!
他們後知後覺發現這件事一點也不簡單,明明該是他們討打顧家才是,但現在話語權在顧泰手里。
再想重新拿回主動權,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始辨了。
因顧泰一開始就沒給幾人機會,直接先給人安了一個誣告的罪名,有大夫佐證就更容易了,這大夫並不是顧家的大夫,而是這附近回雲鎮的人,常四處出診,認得他的不少。就這村里生病了,不少也是請他來治的。
這還怎麼賴上顧家。
沒等幾人想明白,就沒稀里糊涂送出去了。
打著要鬧得人盡皆知的地步來的,最後結果卻他們想象中的天差地別。
回去的路上,一人小聲說︰“這可怎麼辦,著了那位小姐的道了,沒把這事鬧出去,銀子還能拿到嗎?”
另一個狠命跺跺腳,道︰“今日不成,明日上衙門,正好再鬧一場。”
說得比唱得好听!第三人個心里想,今日見這顧家一個小姐都下跪,明兒見了官老爺,怕是一個字說不出來吧!沒听那顧小姐說麼,混說混賴,他們就是誣告,要挨板子的!
那邊,顧泰都沒把這幾個放在眼里,她想知道的是要要害顧家
才把幾人送出去,顧運也過來了。
“大姐姐。”
顧泰說她︰“不在後頭玩,怎麼過來了?”
.
“我擔心嘛,可知道是誰在對我們使絆子,也太難看了些,手段也拙劣。”
顧泰哼笑︰“你也說手段拙劣,還擔心什麼。”
“這事叫人惡心,想想也生氣。”
顧泰嘆︰“可憐了那位老人家,不知道是著了誰的手,命也沒了。已經讓人去細查了,你稍安勿躁。”
因出了這樁事,老太太不欲再留在這里,怕幾個孫女心神不寧,多生憂思。
于是次日一早,用過早飯,就使人套好馬車,打道回府了。
臨走時,顧泰不忘吩咐管家︰“你去衙門報官說死了人,再將那三個一同送過去,告他們誣告之罪,使大夫旁證。”
管家得了令,只管點頭應下,又說等事情出了結果,立刻使人去通知小姐。
馬車 當 當,向著京城晃悠悠駛去。
半日功就就到了家。
文氏帶著嬤嬤親自出來接,把老太太扶進了屋子。
幾個姑娘由丫鬟照應著,各回各屋。
老太太說她們經了不好的事,听見死人的話,讓幾個都好好沐浴洗一遍,還在小佛堂敬了香。
這回出門顧運屋里兩個丫鬟澄心和黃杏都沒跟去,去的是老太太身邊服侍的丫鬟,回來又見老太太這樣吩咐,知道許是有什麼事,也跟著問了兩句。
顧運自言自語說︰“連我們這樣的人家,外頭也常有些陷害,可知官場復雜。或者不止官場,人生活著的這個世界,就很復雜。就算我們是內宅女子,一樣擺脫不了,一個家族就是一個整體,故而,自己也要立得起來,有本事手段,只因為在內宅,因為是女兒,就真把自己當成那只能依賴別人而生長的一株菟絲花,事到臨頭,只會哭,那就玩兒完嘍。”
“瞧著吧,這事必在姐姐手里過不了三招。”
顧泰那心性手段,這點破事真不夠她一指甲彈的。
果不兩日,事情就出了結果,先是李婆子的人命官司,因是從頭到尾都是回雲鎮大夫治的,藥材也是他開的,大夫也說了並沒有拿顧家的藥,全與人沒有關系,反而是顧家小姐看人家屋里老的老小的小,幫了好些銀錢糧米。
“連小人也是那家小孫女去求顧家人,顧家人才使人去鎮上請了小的過去,替她診治。”
後再請仵作,大夫過來查驗,都說是沒有中毒,那吃的藥也沒問題,只是眼楮充血,可能是夜里腦內的血管突然破裂而死。
如此算是了了,最後斷案,李婆子死與意外,那三人系誣告顧家,一人罰三十板,當時就拖下去打了。
這也夠怪的,顧運與顧泰討論,“難道指望這麼點漏洞百出的事能動彈到咱們家?不說咱們,衙門里的人也不是傻的,稍微一查,也知道不干我們的事了。這樣小孩子過家家似的鬧一回,咱們沒事,全是一場無用功,背後的人何苦來。”
顧泰捏著棋子把玩,說了一句,“誰說他們是無用功,至少,他們是知道誰與他們在玩游戲了。”
顧運“啊?”了一聲,見顧泰說得一臉淡然,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
說︰“再有這樣的,倒也教我怎麼玩玩兒罷。”
顧泰輕聲一笑,“只怕我也沒這個機會,你的婚事大約要定在年後,也用不著我教你,你想學什麼,只管討著司桓肅問就是了。”
顧運一听,哪里听不出來正經是打趣她呢,一下撲過去,抓著人撓癢癢。
顧泰再淡淡的性子,那也繃不住,二人在炕上笑鬧出聲。
這才提她的婚事,這日,宮里忽然來了口諭,皇後召顧運進宮說話。
顧運因之前听顧泰提點過,故而半點不慌張,那來傳口喻的太監一看,心說這顧家女果然自有特別之處,不似一般小家子姑娘。
顧家人打點內監在一樣喝茶,按禮給了一個荷包過去,那內監笑眯眯收了。
顧運跟在一旁問了一句,“公公,可是我一個人去,還是也召了司大人?”
這內監听見這話,更覺顧運是個聰明的。
她問的話也並非秘密,于是就笑著說,“司大人那邊已經得了聖上的話,也正要過去。姑娘進了宮,先見娘娘,若還有時辰,大約聖上也會傳召。”
顧運懂了,謝過了內監,回屋換衣裳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