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叫你們拋售嗎？”
位于商業街孫氏珠寶商行的辦公室里, 董建設听著電話那頭的人講述，心里一陣火急火燎。
“孫老板說再堅持一下。大盤現在只是小範圍的動蕩。如果現在拋售的話，我們的資金會縮水三分之一。”
听到這話, 總算是給董建設焦躁的心情，澆上一盆冰水。
他頓時想起，現在投進股市的資金, 全部都是那些會員的錢。至于之前投資盈利的部分, 早就被他們提出來瓜分掉了。
“那……”董建設忽然覺得喉頭干澀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今天上午，忙完了保健品廠的事情後, 他終于有時間看看大盤的情況。
在國內要看國的大盤, 還得通過港城那邊的人。然後, 他就從這些人口中獲知了大盤的最新動態。
這個動態讓他十分焦躁。特別是得知這些人還沒有把資金從大盤抽離後。
然而現在想想，董建設立刻明白了孫大發的顧慮。
現在抽身離開的話, 就要虧很多錢了。
董建設閉了閉眼楮，努力回想夢中關于大盤的走勢。確定真正的暴跌應該在四月份後。他咬咬牙, 沒再給港城那邊的人下達指令。
但很快, 他就為自己的決定後悔了。
三月初，是大盤連續下挫的第五天。雖然今天是周末休市。但按照這個趨勢, 說不定一開盤, 大盤就會一瀉千里。只要想想這個後果，董建設忽然覺得後背都汗濕了一塊。
他開始考慮如果大盤崩盤會帶來的後果。然後發現最優解居然是現在回港城看情況。如果周一開市，大盤繼續下跌的話, 他就可以考慮後路了。
如果大盤止住頹勢, 他就能在港城從容指揮。說不定能力挽狂瀾。
兩條路，都是需要他回到港城才能完成。
這樣想著, 董建設跟孫筱柔直接說清楚了自己的打算。
“我想著回去港城。無論之後怎麼操作，留在這里對我們都沒有好處。”
孫筱柔立刻明白了董建設的意思。她是個聰明的, 立刻點頭︰“我們現在就走。”
兩人商量後，就從辦公室走了出來。準備直接回住處拿上行李就走人。
然而，當他們走到一樓展廳的時候，卻發現這里多了很多人。而且這些人一個個表情都十分焦慮。
“怎麼鬧哄哄的？”
當董建設跟孫筱柔確定回港城的時候，樓下就開始有人聚集起來。
這些人正在跟售貨員說著話。見董建設跟孫筱柔出現，立刻把他們團團圍住。
“董老板、孫老板。是不是真的？”
董建設跟孫筱柔被問得一頭霧水。但兩人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圍著他們的人下一句就直接道︰“听說店里的資金儲備不足。”
簡短的一句話，讓不少人忽然覺得心慌慌的。然後他們就都跑到孫氏珠寶商行這里來問清楚。
董建設听到這話，心里一沉。面上不動聲色︰“誰說的？我們那麼大的店鋪，全國連鎖。怎麼可能會資金不足？看到那些櫃台里面的黃金寶石嗎？這些都是我們店里財力的保證。還有，你看看我們孫氏都上了多少次報紙……”
其他人一听，多少是松了口氣。
他們也不知道是誰傳的。反正一大早大街小巷都是關于孫氏沒錢的謠言。他們都是孫氏好幾年的老會員了。靠著孫氏賺了不少錢。但架不住這樣的謠言很嚇人。
所以才會聚集到這里。
現在有了董建設的保證，他們一個個都覺得很可信。準備離開這里回去干活。
董建設看出了人群表情的松動。忍不住松了口氣，嘴角也帶上了笑意。
但是這一絲笑意還沒展開，就立刻僵在了臉上。
因為下一刻，人群中就有人嚷嚷道︰“哎哎哎，還是算了。正好家里缺錢，我今天過來拿錢。”
說完，就看到幾個壯漢撥開人群。把手里拿著的會員卡，一把拍在了收銀台上。
這下，人群中不少人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收銀台的工作人員悄悄看了董建設一眼。詢問是否給對方辦理取錢的業務。
董建設點頭︰“給他安排上。我們孫氏這麼多年的下來，大家都知道規矩的。不會少大家一分一毫的。”
董建設想著這麼幾年下來，這些人應該對他們有了信心，不會再鬧騰下去。
哪成想那幾個壯漢，直接嚷嚷要把會員卡里的錢全部取出來。
圍觀的人看著壯漢們一個個拿著錢數的樣子。忽然就覺得心動起來。
加上這個時候，人群中又不知道誰在那大聲嘀咕︰“哎，我家里條件不好。有點點怕。我這里也要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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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的行動，把好多平靜下來的人，弄得再次緊張起來。
有了第一個，就有了第二個。
于是，一個個人沖到收銀台前，揮舞著手里的會員卡，大聲嚷嚷要取錢。
人們都是有從眾心理的。在人群中，如果集體的意志是取款。那麼少數人本來堅定的心就會動搖起來。
董建設看著眼前的人一個個如同瘋了一般。把收銀台圍起來喊著要退款的樣子。他的腿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孫氏珠寶商行旁邊的文具店二樓，何玉燕趴在欄桿上，把孫氏的情況看了個清楚明白。
雖然看不到里面的動靜，但是從洶涌著要擁擠進去的人潮，就可以想見里面的熱鬧。
“看來，孫氏應該會發生擠兌。”
擠兌是一個經濟學上的概念。大概的意思就是當一個金融機構的信用受到質疑的時候，在這家金融機構有存款的人，會一窩蜂沖進去，要求金融機構把錢兌現出來。
因為是一窩蜂的擁擠進去兌現，所以叫擠兌。
而這種做法帶來的結果，那就是很多人的存款都沒辦法拿到手。因為金融機構不會儲備那麼多的現金，供給儲戶全部兌現。而這種無法全額兌現的情況，將會進一步加劇人們的恐慌。進而發生更進一步的擠兌。
現實中，孫氏正在發生這種事情。
何玉燕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八十年代看到這種場面。
一般擠兌都是發生在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而孫氏一個珠寶店，能發生這種事情，簡直稱得上是一種奇觀了。
當然，這個事情的發生，有不同的部門在那推動。
顯然，孫家的氣數將近。
顧立冬給媳婦兒端了杯溫開水過來。然後才小聲道︰“舅舅他們那邊一直在密切關注孫家在國大盤的動靜。現在看來，計劃應該會成功。”
何玉燕看著底下越來越多的人，微微點頭。
與此同時，擠兌的發生，是董建設始料未及的。他後悔剛剛跟這些人廢話那麼多。沒有第一時間從後門離開。現在就是想走也沒那麼容易了。
趁著收銀台那邊還有錢可以兌現。董建設直接把孫筱柔推到自己身後，口中不忘叮囑︰“你先回港城。回去後調集一批資金過來。這里我先穩住。”
董建設在這個時候，還對孫家人抱有一絲希望。希望他們那邊趕緊把錢弄回來。不說弄很多，最起碼把這些人先安撫下來。只要發現他們有錢兌付，擠兌現象就會慢慢平息下來。
因為人潮洶涌，董建設沒有發現被他護在身後的孫筱柔，那復雜的表情。
孫筱柔最後在董建設的掩護下，從後門離開了。
因為董建設一直是孫氏在面上的大老板。所以孫筱柔的離開，會員們並不會太過在意。見董建設沒有跑路，他們一個個的心里倒是安了下來。也沒剛剛那麼激動了。一個個開始听從安排排隊。
附近的街道辦、派出所、公安等等有關部門，也在這個時候出現，開始維護現場的秩序。
這種場景同時在所有孫氏珠寶商行的分店發生著。就好像一夕之間，大家都知道這家店要不行了。
當然，孫氏珠寶商行的這個消息，目前港城、澳城那邊都是不知道的。
應該說有人已經察覺了。但為了能順利拿回自己的錢。這些知情人士選擇隱瞞了消息。悄悄找到了孫大發，要求對方盡快把錢拿出來。
孫筱柔回到家里的時候，正好就踫到這些人上門。
孫大發見她回來也沒多開心。但借著她回來的借口，答應來人三天內會把本金跟利息打到對方賬上。
等把人打發走了後，孫大發才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
孫筱柔面無表情地說道︰“那邊的店鋪被人圍住了。董建設要留在那里穩住那些人。”
孫大發听到這話，居然一點兒都不著急了。反而點點頭︰“那也好，有人拖著也不錯。”
雖然早知道孫大發的打算，但孫筱柔這一刻還是覺得心里發寒。
她忍著不舒服問道︰“董建設要調錢回去，不用多，只要把第一天過來兌付的人穩重就可以。”
孫大發這個時候卻搖頭︰“來不及了，沒那麼多的錢。你也知道家里的情況……”
孫筱柔還想再說什麼，孫大發卻擺擺手︰“回你房間收拾東西。我們明天晚上要出門。”
沒頭沒尾的話，讓孫筱柔心里更加沉了下來。她也了解孫大發的為人，拎著自己帶回來的那點行李，直接回房間去了。
等到下午見樓下沒人，她這才悄咪咪下樓。找了個公共電話亭，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確定了她的疑問。同時提出了合作的細節。
時間很快到了第二天傍晚。
吃過晚飯後，孫筱柔被要求帶上貴重物品上車，跟著全家人一起離開。
孫家人很多，包括了孫大發、孫大發在港城娶的幾個老婆。以及孫老大、孫老二各自的老婆孩子一大堆。加起來一共有二十幾號人。
饒是早知道孫大發的打算，當真正看到這個陣仗的時候，孫筱柔覺得渾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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