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淵緊緊靠著寧悅，小臉上全是擔心。一個又一個的路燈從車子前窗掠過，叔叔和媽媽都默不作聲。在幾次欲言又止之後，胡子淵終于忍不住問︰“車上裝的那些小盒子就可以告訴爸爸我們的地方嗎？媽媽你為什麼不告訴爸爸我們住哪里呢？爸爸為什麼要跟蹤我們啊？是不是擔心我們？”他抱緊寧悅的手臂，小心地說，“沒關系，我跟爸爸說不用擔心，不就沒事了？”
慕曉忙去了，聶從風還在那里嘀咕︰“那也沒多少啊！”
寧悅低頭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勉強讓自己笑出來。該怎麼回答呢？還是不回答了吧！手伸進包里，想那個玩具出來轉移注意力，卻踫到了那把槍。
“主要是車和那個信用卡的還款賬戶，房子的銀行還款記錄。其他的，再想別的辦法。”
這是買給胡子淵的禮物，卻被用來嚇走了胡成。現在她只想把這玩意兒扔得遠遠的，再也不要看見，更不想讓孩子拿去玩耍。
聶從風翻了翻資料︰“這麼點錢也要申請啊？”
見媽媽沒有回答，胡子淵沒有了往日的自信，而是露出與他年紀不符的憂慮，直勾勾地盯著寧悅。寧悅努力讓自己輕松起來︰“爸爸……”她頓住，該怎麼說呢？這樣一個傷透她的男人，還要繼續在孩子面前維護他的形象？
一扇關上的門一如既往地截住了聶從風的話尾，聶從風撇撇嘴，正要走開走開，冷不防門又開了。慕曉抱著一堆東西塞給他︰“明天你帶胡子淵去爬山，後天下午一點之前整理好，起訴書和保全申請書要隨時都能遞上去。希望這次可以省點勁兒，萬一不行，我們只能抓緊時間了！”
“你爸爸要搶走你！”卓浩不耐煩地開口了，順便瞪了一眼後視鏡里猶豫的寧悅，“你爸爸不希望你跟著媽媽，想把你搶走藏起來，這樣你就永遠見不到媽媽了！”
“切！還是個人渣！”聶從風撇嘴，“而且，根據我的經驗，他一定什麼都不會答應你。我建議你帶我去，說不定他會遷怒你，要知道他可是有前科的！”
“我不要！”胡子淵帶著哭腔縮進寧悅的懷里。寧悅摟住他，輕聲說，“放心吧，媽媽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經驗！別閑聊了。明天我要見見這個胡成，幫我整理一下東西吧！”慕曉一臉輕松，“听說是個帥哥！”
胡子淵眨眨眼楮︰“是因為你們要離婚嗎？你不是說離婚你們也會愛我的嗎？為什麼爸爸不想讓我見你，你也不讓我見爸爸！”說到最後，胡子淵哭了，哭倒在寧悅懷里。
“你怎麼知道？”
寧悅只能摟緊他，喃喃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慕曉笑了，向自己辦公室方向努了努嘴，“就看那一堆資料，你說她能做什麼？她應該還有一部分，不過是不方便讓我們看罷了。”
卓浩看了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她能做什麼？”
第二天，寧悅帶著孩子直接去了慕曉的律所。胡子淵穿戴得整整齊齊的，準備和聶從風一起爬山。可是他的臉上並沒有往日的輕松。他回頭看看媽媽，寧悅笑著送給他一個飛吻，孩子還以一個飛吻，似乎覺得不夠標準，又飛了一個，又飛了一個。寧悅一個接一個還著，直到車子開遠看不見了。
“那個結果是最糟糕的！”慕曉斷然說道，“我相信，就算是寧悅自己，也在努力避免這個結局。”
她低下頭，鞋面上似乎有很多褶子，該擦鞋了。慕曉看她一眼，嘆了口氣︰“走吧！”寧悅點頭上車，什麼都沒說。
聶從風問︰“如果像她說的，只要孩子不要錢，結果——”
看著寧悅一直盯著側後鏡，慕曉很好奇地也掃了一眼，沒什麼異樣。
慕曉搖搖頭︰“看樣子是沒有。”她若有所思地把手放在門把上，“所謂一個人帶孩子，其實都還是有人幫忙的，像她這樣的——”慕曉搖了搖頭。
寧悅收回目光，對慕曉說︰“麻煩你給聶律師打個電話，有輛車一直跟著他們。”
慕曉無所謂地一挑眉，往辦公室走。聶從風跟在後面，喋喋不休地叫苦。他說夠了，才忽然口氣一變，問道︰“這個寧悅真的什麼親戚都沒有麼？我記得別的客戶，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把孩子送回老家。”
慕曉一驚，趕緊照做。掛了電話又趕緊向寧悅道歉，寧悅搖搖頭︰“沒關系。我堅持自己帶孩子過來，也是這個原因。胡成一定會派人盯著你們，好找到我的住處。”
慕曉送寧悅母子離開，聶從風夸張地嘆了口氣︰“我的天啊！小孩兒都是什麼做的？跟永動機一樣，沒個停的時候！老板，這個工作太辛苦了！”
慕曉點點頭記下，打起精神開車。
“那我先去接孩子，一個小時後見。”
這次見面，主要是商討離婚的事情。本來寧悅可以不用來的，但是胡成說不來就沒得談，寧悅也就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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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一個小時以後到。”
如果談得合適，雙方願意，就重要的事情達成協議，那麼直接到民政局做個備案，是最簡單也是最經濟的了。所以，不管雙方崩到什麼程度，只要不鬧出人命，慕曉都會建議大家坐下來談談。
“胡成剛才在車場等我。我記得家里還有一把備用的車鑰匙沒有拿走，但是最後他也沒要車就走了。我擔心他在我車里裝了什麼，定位我的位置。”
可是，這一次，是寧悅提出來的。說實話，慕曉心里是不希望的，但如果寧悅手里有別的牌就另當別論了。
“誰敢裝？”
果然，胡成的態度很囂張，見到她們一臉的陰狠。旁邊兩位老人見到寧悅很激動。胡成媽更是毫不猶豫地撲過來，喊著︰“我孫子呢！你把我孫子藏哪里了！”
“沒事。你那里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檢測出來我的車里被裝了類似定位追蹤的東西？”
慕曉萬分慶幸自己听了聶從風的話，從所里借了一個男助理，小盧。
寧悅撥通電話，卓浩的聲音響起來︰“怎麼？胡成找你去了？孩子沒事吧？”
小盧是個好青年。剛從某著名國內頂尖大學畢業，有理想有追求很自律。司法考試成績優秀，拿過學校籃球比賽的vp，每周都去健身房。這個時候，小盧挺身而出，像座山一樣擋在中間。胡成媽愣了一下，扭曲的臉一下子變得正常，回頭看了一眼兒子。
寧悅好像想起了什麼，圍著車轉了一圈，沒發現任何異樣。這才打開車門上去，可是，就在發動汽車的一瞬間，她又猶豫了。拿起車鑰匙仔細看了看，寧悅干脆關了火下車。
胡成走過來︰“怎麼，你敢打我媽？”
看著胡成離開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見。寧悅才松了口氣，臉色煞白，站在原地緩緩。當她挪動腳步，來到車門，準備開門上車的時候，突然停下了。
慕曉笑眯眯地說︰“不敢！這邊有監控，我們可以看看。對了，這位是我的助理，盧律師。”
胡成點著寧悅︰“算你狠！下次你給我小心點！”
胡成瞪了一眼小盧，轉身走了。胡成媽看兒子不吭聲，站在原地，萬分不甘心。
胡成惡狠狠地看著寧悅，卻不敢造次。這時，有人從旁邊經過。寧悅另一只手突然把包拽過來，人已經離胡成遠遠的。
寧悅忽然開口︰“胡成，你不覺得過于激動會影響健康嗎？我記得醫生說過，情緒波動太大的話，保不齊還得住進去。”
寧悅的聲音沒有變，眼皮抬起來，看著胡成，說︰“這不過是把鋼珠槍，弄不死你。不過……”她猛地一頂胡成的腰，“ 嚓”保險栓拉開的脆響落進胡成的耳朵，嚇得他踉蹌一下。這下換了寧悅緊緊逼近，“足夠讓你從此以後五髒六腑變成殘廢！”
“你咒我！”胡成媽尖銳的聲音響起來，小盧趕緊又一個錯步，擋住老太太試圖挪動的腳步。慕曉心里暗暗點頭，回去得給小盧加獎金。小盧和聶從風不一樣的地方是他有理想卻不排斥現實。不過，像聶從風那種排斥現實到病態嘔吐的家伙，滿世界也找不到一個！
他松開手，低頭去搶腰間捅著的東西，卻停下了。
寧悅也不看胡成媽，自顧自地帶著慕曉找地方坐下。
然後，他吃驚地感到腰間被什麼東西頂住了。這一次，胡成冷笑︰“怎麼，你又想讓我捅你一下？來啊！放心，我一定會捅死……”
胡成臉色變幻，最後把父母拉到一邊，不知嘀咕什麼。老太太一臉不願意，倒是老爺子默不作聲許久之後，終于點了點頭。胡成松了口氣，看爹媽走出咖啡廳大門，這才折回來找寧悅。
胡成的身子湊得更近了，手掌曖昧地從寧悅的頭發摩挲到額頭、到耳根，到臉頰、嘴、下巴。胡成突然狠狠地揪住寧悅的脖子，“還給我！”
“我告訴你，我什麼都不會給你的。你沒錢沒人，憑什麼照顧好孩子。”胡成開場白氣勢驚人，“不過看在我們夫妻多年，你又是孩子媽的份上，我讓你回家。”
“在我這兒。”寧悅眼皮都不抬，充滿抗拒地站著。
“我要孩子的撫養權，同時要求分割夫妻共同財產。”寧悅面無表情。
看寧悅不吭聲，胡成嗤笑了一聲︰“你不是挺能整的嗎？連自己的老公都弄進局子里了。現在怎麼啞了？”他用手指點點寧悅，“你呀！你以為你是誰？”他慢慢地走近，“子淵在哪里？”胡成的聲音不大，但是充滿威脅的味道。
“笑話！你憑什麼分割我的錢？這家里有一分錢是你掙的嗎！你天天在家閑著，連買襪子的錢都是我給你的，信用卡記得清清楚楚，是我的工資賬戶！”胡成憤憤而又不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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