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游原(樂游原原著小說)

第十三章•端午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匪我思存 本章︰第十三章•端午

    01

    才只四月里,天氣已經一天比一天熱起來。

    老鮑特意在院子里架起柴禾,烤了一只羊,說道以後天氣太熱了,就暫且不烤了,等到立秋再說。李嶷自從病愈,似乎仍舊同從前一樣,飛揚跳脫,但又似乎同從前不一樣了,高興得有些過分,動不動就拉著謝長耳、老鮑、黃有義、趙有德等人,去豐迎樓吃酒。

    老鮑覺得吃酒這事甚好,起先他也頗為快活,後來漸漸回過味兒來了,就私下問謝長耳︰“十七郎這是怎麼了?”

    謝長耳是個憨直的,就老實說了︰“我不知道,桃子說,他跟崔小姐吵架了,吵得可厲害了,上次殿下病得那麼狠,崔小姐也沒來看他,連封信都沒寫來。”

    “怪不得呢,”老鮑說︰“我也納悶了好久這事呢,不過,崔小姐不是寫個什麼奏書,跟皇帝老頭說,她要嫁給秦王嗎?”

    “不是不是,”謝長耳耐心解釋︰“是節度使上奏疏,說崔小姐要從陛下的兒子中選一個嫁。”

    “那還用選嗎?”老鮑說道︰“她不嫁給十七郎,還能嫁給誰?”

    “我也鬧不懂,”謝長耳窘迫起來︰“反正桃子說,兩個人吵翻了,說不定,從今往後,都不來往了。”

    這是桃子在信里跟他說的,還說如果真的秦王與小姐不來往了的話,只怕她也不好再跟他來往了,嚇得他足足寫了三張紙的信去問她,又攢了休沐的假,特意去了一趟洛陽。

    桃子見到他還是挺高興的,帶著他去吃洛陽最好吃的胡餅,還給他補了衣服,又給他買了新襪子,他從來沒被人這麼照顧過,一時感動得無以復加,連忙把自己最近攢下的所有錢都給了桃子,桃子也沒推辭,全都收下來,跟他說自己會替他好好存著,將來用。

    將來,他一想到這個詞,心里就喜滋滋的,將來她還是會幫他存著錢的,那將來她就不會不跟他來往的。

    但是一提到秦王和崔小姐,桃子的臉頓時就垮下來了,先是痛斥李嶷蠢笨,為什麼謝長耳都知道來洛陽看自己,秦王居然不來,然後又垮著臉對謝長耳說道︰“我們小姐這次是真的傷心了,我從來沒看到她這樣子過,她半夜睡不著,就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都瘦了哎……”

    謝長耳不由說︰“你剛才吃胡餅的時候不是說,不能再吃了,女郎還是要瘦一點……”

    桃子氣壞了,伸指在他額上戳了一下,恨恨地道︰“你懂什麼!”又說︰“回去八成秦王會問你,那時候你可千萬要記得說,我們小姐睡不著,還有,她瘦了很多,可千萬別忘了。”

    他連忙點頭,牢牢記在心里,但是等他從洛陽回到西長京,見到了秦王,秦王殿下也知道他往洛陽去了,畢竟從來他做什麼,去了哪里,十七郎不用問都會知道,但是他就是沒有問他,崔小姐如何。謝長耳快憋死了,來來去去,在李嶷面前走了好幾遍,但他就像沒看見一樣,既不問他是不是去了洛陽,更不會問,崔小姐如何。

    謝長耳只好再給桃子寫信,問她,如果秦王殿下不問,那自己要不要主動跟他說,崔小姐最近不太好,崔小姐都瘦了。桃子的回信只有氣急敗壞的三個字︰“大傻瓜”,也不知道是在罵他,還是在罵秦王。

    應該還是在罵自己吧,謝長耳忐忑不安地想。

    且不說謝長耳與桃子在這里糾結,便是裴源,也覺得甚是反常,李嶷從來就沒有這麼愛晃蕩,他一會兒出城打獵,一會兒去豐迎樓喝酒,一會兒又去城外的廟里看碑帖。

    看碑帖?他記得小時候李嶷最厭惡臨帖,每次提到碑帖他就說腦仁疼,寧可舞弄刀槍三個時辰,也不肯在案前臨半個時辰的字。

    再這麼下去,只怕秦王殿下都要賦起詩來,那就真得太可怕了,裴源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裴源好容易逮著個機會,借口給自己的兄長裴泊踐行,扎扎實實灌了李嶷好幾壇酒,李嶷也並沒有醉,兩只眼楮炯炯有神,跟他說︰“阿源,要不明日我們出城跑馬去。”

    裴源快要哭出聲來了,他抓著李嶷的手,說道︰“殿下,要不請範醫正來給您號個脈吧。”他覺得李嶷一定是又病了,病得不輕。

    李嶷莫名其妙,把手抽出來,說道︰“範醫正不是前兩天剛給我號過脈,說我都好了。”

    裴源欲哭無淚,等再喝了一會兒,裴泊已經醉得不醒人事,李嶷與他又喝了兩壇酒,這才打馬回去。

    .

    夜已經深了,李嶷騎著馬,仿佛很高興似的,嘴里還哼著那首小曲︰“牢蘭河水十八灣,第一灣就是那銀松灘……”

    裴源跟在他後面,看著他的背影,大概是因為之前生病,最近他瘦了一些,越發顯得寬肩窄腰,就這麼一件素色的圓領袍子,生生被他穿出了幾分浪蕩不羈的勁兒來,只是他騎著馬,搖頭晃腦地唱著歌,背影卻顯得那麼寂寥,那麼孤清。

    “殿下。”他忍不住叫了一聲。

    他回過頭看他,臉上笑嘻嘻的︰“阿源,你愁眉苦臉的做什麼呢?”

    他並沒有答這句話,卻問道︰“殿下,你心里難受是不是?”

    “我不難受啊。”在暗夜中,他的眼楮仍舊是爍爍有光的,仿佛有星輝在其間流動,他語氣甚是快活︰“阿源,夏天就要來了,別發愁了,你看看你天天愁眉不展的,回頭你眉心里都要擰出個川字來了。”見他怔忡,他又笑著說︰“阿源,你別擔心了,我不難受,真的。”他把真的兩個字咬得重重的,仿佛從心里擠出來這兩個字,仿佛想要重復強調,就能變成真的一樣。

    裴源心里一咯 ,知道他其實是難受到了極點,只是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裴源回到家中之後,不免長吁短嘆,平時公事上若有拿不準的地方,還能向父兄請教一二,偏生這樁事情,委實不宜告訴旁人,所以只在心里發愁,輾轉反側,幾乎到五更才蒙睡去。

    第二日乃是半旬一次的休沐,不用上朝,但裴家的家規,早上是要起來練劍的,即使裴源幾乎一夜都沒怎麼睡,還是頂著眼下的烏青起床,拿著劍去了後院。裴家的後院有一大片空地,平時也作校場用,安放了些箭靶、石鎖等物,供家中子弟操練。裴源剛走進校場,裴湛也提著劍來了,他雖然做了多年的文官,但劍術卻是半點也沒擱下,見裴源一大早就垂頭喪氣,不由問︰“阿源,你這是怎麼了?”

    裴源心里糾結,還沒想好怎麼搪塞過去,忽見一名家僮氣吁吁地跑進校場,對他們道︰“十一郎、二十六郎,快,大將軍召見你們。”裴家堂兄弟眾多,所以大排行里,裴湛排行十一,裴源則排行二十六,故此家僮都是如此這般稱呼,二人對望一眼,知道定是有要緊事。

    果然,等二人快步走進後堂,只見裴獻面沉如水,坐在榻上,見他們到來,裴獻便說道︰“揭碩破了白水關。”

    裴源大吃一驚,幾乎脫口而出︰“怎麼會?”

    確實啊,怎麼會?

    宮里的皇帝一大早也被人從御榻上叫醒,得知了這個消息,皇帝其實還沒睡醒,但內侍告訴他這是十萬火急的軍報,由邊關一刻不停地快馬送來,他不免有些慌神,忙在內侍的服侍下穿上衣裳,又派人趕緊召裴獻、顧相等人入宮商議。

    等數名心腹重臣齊聚在紫宸殿,皇帝還是有點摸不著頭腦,于是問道︰“白水關在哪兒?”

    裴獻知道這位陛下其實對國朝疆域毫無概念,對邊關要塞也是一無所知,于是解釋道︰“陛下,白水關為廉州緊要之地,也是國朝至北最要緊的門戶。白水關之後就是雁州、濯州,無險可守,只能據濁河抗敵,揭碩的鐵騎,甚至可以直入朔州腹地了。”

    皇帝听了這話,越發茫然無措了,只得將目光轉向了顧。

    顧想了想,方才躬身道︰“臣請問,白水關是怎麼被攻破的,那是據守揭碩的重要關隘,盧龍節度使崔倚本該在白水關屯有重兵。”

    皇帝自然看向裴獻,身為大司馬的裴獻便又說道︰“眼下只收到急報,說白水關守將是被崔倚的養子柳承鋒親自勸降,投了揭碩。如今白水關已破,白水關往南的城池,烽煙處處,被揭碩的鐵騎踐踏蹂躪,更細致的軍報,恐怕還要些時日,才能傳到朝中來。”

    顧不由得面露憂色,說道︰“崔倚割據數鎮,東都洛陽又在其掌控,東都距此,不過數百里,三五日即可兵臨西長京城下,既然破白水關的是他的養子,若是崔倚早就與揭碩勾結,那現在豈不山河危殆?”

    裴獻本欲解釋一二,但一轉念,自己乃是武將,國朝慣例,文臣素來以挾制武將為先,此刻若是為崔倚辯解,只怕朝中對崔倚會更生猜忌,當下緘口不言。

    皇帝听顧這麼一說,頓時驚得冷汗都出來了,白水關在哪兒他確實不知道,但崔倚近在咫尺,他卻是十分清楚的,他忙問︰“秦王呢?快召秦王進宮!”

    傳召秦王的內侍氣喘吁吁趕到秦王府上,結果因這日是休沐,一大清早,秦王殿下說是要去釣魚,獨自就帶著釣桿出城去了。內侍心急如焚,只得立時又命人四處尋找。

    這下子城里城外,眾人好一通找尋,幾個時辰之後,才在城外渭水邊找到秦王,他听聞有要緊的軍報,毫不遲疑打馬即回,待得入宮的時候,恰好洛陽的急奏也到了。

    崔倚比西長京要更早兩日收到白水關失陷的消息,毫不猶豫,立時便動身領兵北上,同時也往西長京送出了急遞,言道邊關遇襲,事發突然,自己來不及請旨,便要率兵北上雲雲,文字上一如既往敷衍的客氣,也不知道出自哪位幕僚的手筆,畢竟按理來說,節度使調兵,需得朝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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