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221、第百一七章 江山如舊(中)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南州 本章︰221、第百一七章 江山如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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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原看看他道︰“我觀父皇之意, 不願留下後患。畢竟南越太大,只怕遺患無窮。”

    江茂又轉向我︰“那表兄的意思是呢?趙氏皇族是你的直系至親, 趙葑趙萸都是你的手足,是不是連他們也要株連?”

    我心下揣測江茂的用意, 口中道︰“我一開始便主張只問罪首,不問其余。”

    “好,”江茂果斷道,“那我便站在表兄一邊,向父皇請求對趙氏族人網開一面。”

    我奇怪道︰“不知五弟為何忽出此言?”

    江茂蒼白的臉頰微微泛紅,低聲補充︰“如果表兄不介意,我想照顧令妹一生。只是我已有王妃, 讓一名公主做側妃會委屈到她, 再者我體質一向不佳,只怕無法陪伴她至天年,不知你肯不肯……”

    我又意外又覺得高興︰“如果四妹願意,我自然也不會有意見。”

    江茂立刻向我行了謝禮︰“回洛陽後, 我會正式下聘迎娶她。”說罷便轉身走向後廳, 竟沒再說一句多余的話。

    我猶在回味這突生的事件,卻听江原抱怨道︰“脾氣還是那麼怪,我只說了父皇的意見,又沒說自己也贊同,他居然理都沒理我就拍屁股走了。”

    我笑︰“也許他覺得只要問過我,就不需要再問你了。”

    江原豎起眉毛︰“難道我的意見一定跟你一致?”

    我攤手︰“你如果跟皇上意見相同,他更不該理你了。”

    江原冷哼了一聲, 似乎也覺得意外,對我道︰“江茂一向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從沒見他這樣主動過。沒想到他不做便罷,做起事來如此干脆。到底是人不可貌相,還是美色當前,他突然頭腦發熱了?”

    我沉思道︰“江容也曾說他是個明眼之人,只是被身體拖累,可惜了才能。看來還是皇上最了解你們兄弟,難怪這次出征一定要他隨行。”

    “了解麼?”江原譏諷地反問了一句,想了想又笑起來,“我真想看父皇得知五弟要娶南越公主時的表情,不知他想到沒有?對,還有儀真,看你那三弟都眼看滅國了,對她仍舊念念不忘,見到她連話都說不順了。若是他突然大著膽子提親,父皇會不會氣得背過氣去?”

    我看出江原其實在對自己父親生氣,所以講話如此叛逆,便道︰“怎麼,皇上不是說會讓儀真自己挑選心儀的夫婿?萬一她真的心儀趙三弟……皇上會食言阻止?”

    “你說呢?”江原冷笑,“你是姑母的親生子,他尚且不打算放過,難道還會允許趙煥的兒子和女兒與江氏再有瓜葛?我看儀真決定不回洛陽是明智的,以父皇的一步步的表現來看,就算她不選趙葑,也未必真的能夠隨心所欲。疼愛是一回事,涉及朝中權力制衡又是另一回事。我已經算是在極力維護父皇的形象了,儀真並不知道現在建康的慘狀就是父皇下令造成的,也不知道他使出卑鄙手段想徹底毀掉你,等她得知真相,將會如何看待這個父親?”

    我默然︰“這還要看皇上到底如何決斷,當務之急還是將趙謄與霍信等人一網打盡,免得又生變故。”

    江原贊同道︰“說的對,我們先回中軍商議一下策略,將這最後一場仗打得漂亮些!”

    中軍帥帳仍設在越凌王府,江原一踏進門便撇嘴道︰“越王殿下,請問你這也算王府?我剛來到時,還以為到了荒村野店。”

    我面帶慍色地回頭︰“好地方多得是,盡管去住,本府招待不起您這位嬌客。”

    江原見我生氣,露出嬉笑的表情︰“可我就是喜歡此處,怎麼辦?越王殿下過去的家雖簡陋,卻是不失風雅。我還用過你的杯碗,睡了你的床,最後坐在你書房中,用你珍藏的筆墨寫了公文。”

    我氣不打一處來︰“太子殿下,你這是什麼嗜好,難道在襄陽時你還沒用夠?”

    江原半認真半開玩笑︰“一個是將軍府,一個是王府,感覺大不相同。”

    我翻白眼︰“受不了你!”

    于景庭已經與太子府的謀士以及部分武將等候在正殿,我和江原一前一後地進門,都做出異常嚴肅的表情。眾人見我來到,先關切我的傷勢,听說已無妨礙,才開始討論如何解決與韓王和宇文念軍隊的矛盾。江原坐在上首道︰“這件事越王殿下已經在著手解決了。如今要商討的是,采取什麼行動將逃亡中的趙謄殘部一舉捉拿住。趙謄手中尚有數萬精兵,必然會垂死掙扎,但我不想臨到最後讓魏軍蒙受巨大損失,這一戰最好能夠輕取勝利。”

    我接著他的話續道︰“現在已知韓王與趙謄身邊的大將霍信有所聯系,又活捉了趙謄親信,我們要對趙謄實現圍捕,必須借助韓王之力。”說著轉頭問江原,“是不是該把韓王請來?”

    江原作沉思狀︰“那就請他過來罷,國事要緊。”他從在座者中找了一圈,對時謙道,“子遜,你去一趟,務必請韓王帶著那名俘虜過來。”

    時謙起身領命,退出殿外。不想過不多時,便有信兵回報︰“韓王以腿傷為由,拒絕前來。”

    江原冷笑︰“此刻還要擺譜。傳令燕飛,帶上二十名燕騎軍把韓王抬來!告訴他,他若不來,無從知道霍信歸不歸降,趙謄若真的跑了,便是他的過失。”

    此時下首站出一名武將,自告奮勇道︰“殿下,末將曾在霍信麾下多年,對他為人十分了解,我願去試著說服韓王。”

    我順著話音看去,不覺驚異,原來此人正是當初越江戰時乘船逃走的將領蕭忌,不知何時已投靠了魏國。江原的表情十分欣喜︰“那就請蕭將軍辛苦一趟了。”

    蕭忌隨燕飛去了片刻,果然把江進說動。很快便見江進坐在一張椅中,被數人抬進殿來,他面容頹喪︰“皇兄,小弟已經來了,你還有什麼吩咐?”

    江原笑著湊近他,悄聲道︰“我給三弟立功的好機會,只要你照做,我便不在朝中彈劾你在建康搶掠的惡行。”

    江進看看他,苦笑道︰“皇兄不用多說了,你就是逼我去做餌,接著照樣彈劾又怎樣?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望你看在父皇面上,別將我喂了魚。”

    江原絕情道︰“假若三弟不幸,我會為你報仇的。不要說我逼你,蕭將軍可以作證,三弟曾向霍信暗中透露我軍軍機,如果最終霍信不降,那三弟這通敵之罪可就坐實了。”

    江進的表情有種被人控于股掌之上的絕望,終于承認道︰“霍信的確在等我,我們暗中約定了信號,只要接到暗號而又時機恰當,他便立刻倒戈。之前他不降,一是我未能如約給他適當的機會,二是他也不知趙謄有無底牌。日前我從抓獲的奸細口中得知,趙謄在東邊海岸藏有秘密碼頭,他已準備了兩艘海船預備逃亡海外,只因加固船板的幾處關鍵鋼鉚需等莫泫鑄造,才耽擱了數日。”

    殿中諸人聞言,都露出驚訝鄙夷的神色,于景庭更是如此。江原則帶著不出所料的神情問道︰“他的秘密碼頭在何處?”

    江進無奈︰“那奸細想求活命,要得到保證才肯帶路。不過只怕趙謄船已造好,他若乘船到了海上,蹤跡便難找了。”

    江原笑道︰“沒關系,一听說趙謄東逃,我就給梁王府下了指令,命他們密切關注近海船只。趙謄的船造到什麼程度也很快便能知道,莫衍已隨燕騎軍將莫泫找到,馬上就能帶來。至于你府上那位管家,我可以當場給他手書教令,只要趙謄落網即封他千戶。”

    江進听了更是絕望,將身子往椅背上靠去,痛苦地贊道︰“皇兄做事滴水不漏,比我高明太多。”

    江原微微冷笑︰“三弟過獎了,任誰都比不上父皇謀深慮遠,可惜我們兄弟都沒學到家。”

    這次集議最後商定由江原親自打頭陣,由江進負責引路,即刻集結軍隊圍追趙謄。我暫時留在建康善後,同時等待宇文靈殊的勸說結果,待形勢穩定再率軍前往。等到江原與部下眾人一起離開,于景庭來到我跟前關心道︰“殿下覺得身體怎樣?憑潮送來一些藥材,吩咐煎好給你服下,我現在命人去煎。”

    我拉住他︰“不忙去。我覺得還好,只是比過去乏力,胸口有時會疼,可能是傷口未愈的緣故。于兄你坐一下,我想好好問問這幾天的情況。”

    于景庭立刻道︰“殿下想知道什麼,我盡量說得詳細些。”他還是擔心地看我的臉色,“殿下真的沒事?我看太子殿下頭上的金冠不見了,又听說你們去了畫舫……恕我直言,殿下的傷並不是輕傷,這短短幾日……”

    我笑︰“于兄,你想到哪里去了,沒有的事。”說著把江原的發冠拿出來放在桌上,“只是與太子開了個玩笑,將他的發冠搶了。”

    于景庭也一笑︰“殿下有興致,玩笑幾下也好。”

    我彎了彎唇角,放低聲音道︰“我剛才在宣王那里見到儀真公主了,既然廣陵已經歸降,不知道城中軍民有無傷亡?”

    于景庭肯定地回我︰“幾乎沒有。趙葑獨自離開,已使城中軍心動搖,後來使者將建康城破的消息傳去,留守將領更覺無望,于是都听從公主的建議出城歸降了。”

    “那……”

    于景庭微微一嘆︰“我知道殿下想問什麼……劉恆是被迫與歸降者一起出城,他無力左右局勢,又無權領兵,也只有如此。但不論我如何勸告,他都不願降魏,听說你受傷,只是見我一次便問一次,始終不提來見你。我猜他心中定然難受,也不好勉強。”

    我難過道︰“三弟年輕沖動,口中堅定,其實內心迷茫,難免受親情左右,我尚可強留住他。劉恆對我的情誼始終一如往昔,從未責怪于我,然而要他接受魏國真是太難了。于兄,你再替我多留他一陣罷,就算他想離開,也等混亂結束之後,否則我放心不下。”

    于景庭點點頭︰“殿下放心。”又慰道,“劉恆心中牽掛你,我想他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的。”

    我微笑︰“多謝于兄。”

    這一晚我在自己久違的臥房中休息,結果發現房中果然處處是江原留下的痕跡,非但被褥還保持著剛被睡過的模樣,他帶來的衣物居然都擺放在床頭,各類玉帶金冠差點晃花我的眼。我“呸”了一聲,將他今日戴過的金冠與那些衣物扔在一起,扯過件素色披風全部蓋住才罷。原本目睹舊宅還有些觸景生情,結果見到江原的東西後什麼感觸都沒了,只剩下嘴角還在抽動。

    一夜無夢,清晨醒來不久,裴潛便眼楮亮亮地跑進來︰“大哥,你能出門了,怎麼也不派人告訴我?害我半夜回營才得到消息。”

    我笑道︰“那你就該玩忽職守了。”

    裴潛撇嘴︰“昨天韓王的軍隊撤了,我們也便不用緊盯他們,如果早知道你來建康,能提早回營的。”他說完又抱怨,“我真的跟那些混賬們打夠了,弄得兵殘人怨不說,心里還不痛快。現在建康的百姓都認為魏軍有兩路,一路在前面搶劫,另一路專門半道殺出來搶現成東西,雖然兩方為了財物彼此不和,都是一樣貨色。娘的,我也變成打劫的了!”

    我奇道︰“難道那些財物你們沒還回去?”

    “還不回去!我起初還抬著東西挨家去問︰這可是你家丟的?結果沒人敢認,都一口咬定家中一貧如洗,根本沒有什麼值錢東西!我嘴都說干了,怎麼解釋都沒人相信。”裴潛越說越氣憤,“韓王和他那些兵簡直就是攪屎棍!”

    我本來在暗思怎麼讓建康百姓重新相信魏軍,听到裴潛最後一句話,噴了口水︰“你哪里學的粗話?是不是跟軍中那些不學無術的家伙學的?你是我親手栽培的將領,前途無量,就算他是,你也不能照樣說出來丟我越王府的臉!”

    裴潛臉上一紅︰“不說就不說。對了,那個降賊趙葑就是你的弟弟?”

    我一時不習慣這稱呼,愣了愣才問︰“怎麼了?”

    裴潛好像突然找到了出氣筒︰“若不是他,我們今日能多出這些是非?建康被搜刮得一塌糊涂,最不可原諒的是他竟然下手傷你!還是不是人?以後別讓我再遇見他,不然見一次揍一次!”

    我頓覺不妙︰“你何時見到他的,不會真的打他了吧?”

    裴潛生氣道︰“我打他怎樣?我大哥還因為他躺在床上!他吊著條胳膊就想裝可憐?你當初重傷時他看到了麼,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又如何體會?我全看到了,我就是不平,就是想揍他!我掄幾下拳頭,還能讓他死了?”

    我無奈,安撫地道︰“他也很可憐,一夜之間身邊天翻地覆,難免接受不了。”

    裴潛不依不饒︰“比他淒慘的人多了,也就他仗著還有人關心得寸進尺。我好不容易有個大哥,居然讓他害了,他賠得起麼?他不珍惜留給別人也不行?”

    我失笑︰“說得好像我是件什麼物品,還賠你。無論怎樣,他是我的弟弟,身上又有傷,你總不該打他出氣。再說我不是好好的?”

    不料這句話反而戳中裴潛痛處,賭氣道︰“我知道了,他才是你的寶貝弟弟,我不過半路撿來的外人,什麼都不是!”

    他說著轉身便要沖出房門,我忙拉住他,裴潛頭也不回地使力掙我的手。他力氣比過去大很多,我只得運起內力再拉他,豈料胸口突然劇烈地疼痛,反而將他放開了。裴潛不高興地向我看了一眼,見我手捂胸口,大驚失色地撲過來︰“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你那里疼了,要不要去找憑潮?”

    我扶著裴潛的肩膀,有些失落的坐到地上,低低一笑︰“我的內力還是退步了,韓王那里不過用巧勁得手,不知道以後再上戰場,還能不能頂住千鈞之力?”裴潛抓住我的手臂,埋頭听著,片刻之後,眼淚開始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我拍他的頭,“別哭,我從來當你親弟弟一樣,並沒有偏心趙葑,也不是為此責怪你。”

    裴潛淚落得更多,聞言卻用力搖頭︰“不是!你都不知道,我听說你內力再次沒了有多難受……”他將我抓得更緊,聲音顫抖,“大哥,我不想看到你像從前那麼虛弱,不想你為自己的身體束縛。我想看你在沙場上耀武揚威,看著你站在高處享受所有人的仰望,然後我可以站在底下,驕傲地對別人說,看!那個是我大哥……那個最厲害的人是我大哥!”

    他說著,竟像個孩子般“嗚嗚”地哭起來。認識裴潛以來,我從未听到他發出過這樣的哭聲,即使遭到殘忍的傷害,他都不曾如此放聲痛哭。我慢慢將他摟住,悵然一嘆。這是我的代價,覆滅故國的代價,可是如果真的有神明可以祈告,我可不可以不辜負他的期待?

    兩日之後,宇文靈殊終于說動宇文念答應不再與我們沖突,但宇文念拒絕歸還搶掠的財物,只肯听從太子教令退出建康。我見狀也便作罷,命人拿建康皇宮中的財貨相抵,張貼布告宣布歸還給百姓,稍稍平定了些許民怨。並且暫沒有懲戒參與搶劫的軍隊,以免混亂再起,橫生枝節。

    第四日夜,江原派人送來了密信,告知他已掌握趙謄行蹤,可以啟程前往一同圍剿。我立刻吩咐裴潛集結軍隊,自己親自對箕豹軍交代了此行任務。箕豹軍是為應對水戰而特別訓練的精兵,若要在海上徹底滅掉趙謄的殘部,實在非他們莫屬。燕七得知後也迫切要求隨行,我考慮了一下,還是將他與于景庭一同留在城內。

    建康東城門外,我看到被箕豹軍押送前來的趙葑。他吊在胸前的布帶已經拆下,穿著一件白衣,頭上也無發飾,看上去只是一個平常人家的子弟。他腰間還掛著我的流采劍,走到跟前時,他下意識般握了握劍柄,低聲問︰“發現大哥的蹤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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