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在一眾金吾衛的簇擁下，緩緩地穿過了朱雀門。
馬車上，
李世民咂巴了一下嘴巴，擦了擦嘴角的糕點碎屑，同時，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食盒，臉上露出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
突然，他眉頭一擰，換上了一副憤憤不平的表情，咬牙切齒地說道︰
“臭小子，居然敢戲弄朕！回頭朕一定要讓他好看。”
一旁的無舌，聞听此言，疑惑地抬起頭，偷瞄了李世民一眼，正好捕捉到了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以他追隨李二多年的經驗來看，自家陛下雖言語犀利，但卻沒有真的生氣，故而他很快就收回了視線，重新低下了頭。
另一邊，李世民察覺到無舌的視線後，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
此時終于吃飽喝足的他，萌生出了一絲談話的興趣。
李世民輕咳一聲，吸引了一下無舌的目光。
“無舌。”
無舌聞言立馬挺直了腰桿，低眉順眼地望向李世民，欠身道︰
“老奴在。”
李世民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身體往沙發上一靠，學著秦明的樣子，翹起二郎腿，語氣淡淡道︰
“你說，稍後，蕭 和楊妃看到秦蕭氏後，能不能一眼認出她，這位昔日的大隋皇妃？”
無舌聞言眼皮跳了跳，謹慎道︰
“老奴不敢妄加揣測。”
李世民斜睨了無舌一眼，輕嗤一聲，懶洋洋地說道︰
“盡管說，說錯也沒有關系。”
無舌聞言眼神閃爍，想不明白李世民突然要問這個問題；
更加想不明的是，若李世民不想讓楊妃與秦蕭氏相認，並借此導致楊妃與楊梓君姐妹相認，產生不必要的麻煩，甚至影響日後的朝局，卻又為何要....
難道....
想到這里，無舌的後背上立馬溢出汗水，轉瞬間便浸濕了脊背。
他連忙打消了心里那些復雜的念頭，斟酌一番後，緩緩開口道︰
“老奴以為，十多年過去了，秦蕭氏的容貌和氣質早已改變，加之，她常以輕紗遮面。”
“故而，老奴以為她被認出來的可能性並不大。”
李世民聞言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他捋了捋鄂下短須，興致盎然地說道︰
“朕的想法，恰恰與你相反。”
“朕反倒覺得他們肯定會認出蕭嫦曦的身份，而且若朕所料不差，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與之相認。”
無舌听出了李世民語氣中的篤定，他眉頭微微皺起，小心翼翼地問道︰
“陛下為何如此篤定？”
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語氣悠悠道︰
“因為朕想讓他們相認。”
無舌聞言瞳孔微縮，有些震驚地望向李世民。
這一刻，無數個念頭，在無舌的腦海里，紛至沓來。頃刻間，無舌的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他咽了咽口水，艱難道︰
“陛下，秦郡公尚且年幼，閱歷尚淺，萬一....”
李世民擺了擺手，打斷了無舌接下來的話。
“就是因為他年紀太輕，無論是家庭、仕途都太過順遂，才需要這樣的考驗與磨礪。”
李世民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幽微。
“況且，朕為他布下這個局，一來是想磨礪他的心性，二來也是為了考驗他的忠心。”
“他只有順利通過這次的考驗，朕才能放心地將其留給承乾。”
“不然...朕終是不放心。”
無舌抿了抿略顯干燥的嘴唇，似是消化著李世民話里的意思。
他低下頭，恭敬地回應︰
“可是萬一，秦郡公他遭人蠱惑，行差踏錯，豈不可惜...”
李世民瞥了無舌一眼，揶揄道︰
“哼，你這老狗，倒是挺關心他的嘛！”
無舌聞言沒有說話，只是朝李世民訕訕一笑。
他身為天子內侍，這類明顯帶著偏袒與維護的話語，點到為止即可，說得多了反而會適得其反。
李世民輕哼一聲，眼神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他揮了揮手，示意無舌無需過慮，道︰
“玉不琢，不成器。”
“這既是考驗，亦是鋪路，望其能成大器，不負朕之所望。”
言語間，李世民的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莊嚴肅穆的宮牆，語氣悠悠地道︰
“不然就算朕能容他，將來承乾卻未必...”
無舌聞言大驚失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
“陛下正值英華卓著之年，風華正茂，恰似日中之光，日後必將壽享期頤，福澤深宏。”
無舌的額頭緊貼著冰涼的地板，聲音中顫抖得厲害。
李世民想到突然離世的蕭後，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那笑容里既有對未來的擔憂，也隱含著對無常世事的無奈。
“朕自然也想長命百歲，福壽綿長。”
“只是，世事無常，朕身為人間帝王，無論是為了大唐江山永固，還是為了天底下這數萬萬黎民，朕都不得不提前做好準備。”
“況且，帝王之路，從來不是坦途。”
“大唐下一任帝王，需要一位可托孤的重臣，更需要一位能穩固皇族氣運的智者。”
“而無論是從性格、年齡，還是未來的潛力，秦明無異于是最合適的人選。”
無舌沉默片刻，似是在咀嚼李世民話語中的深意。
他明白，自家陛下此番籌謀，不僅關乎個人情感，更是關乎皇家的長遠布局與大唐的未來穩定。
無舌沉聲道︰
“陛下高瞻遠矚，老奴愚鈍，未能及早體悟。”
“秦郡公少年英雄，此番得陛下悉心栽培與重重考驗，假以時日，必能成為社稷之棟，不負陛下所望。”
李世民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他深知，作為帝王，必須要有超乎常人的決斷與犧牲，即便面對骨肉至親，也不能有絲毫懈怠。
李世民捋了捋短須，用僅有自己能听到的聲音，喃喃自語道︰
“朕很期待，你在這場漫長的考驗中，會做出怎麼樣的抉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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