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雲王府邸。
兩座威嚴雄渾的石獅子各守在一側,端宏大氣的正門外,早已有奴僕守候在兩邊。
一輛輛奢華別致的馬車在寬闊的大街上停下,手持請柬的貴客紛紛踏入王府。
這些身份尊貴的賓客從九州而來,為的就是慶賀雲王的壽宴。
跨進正門,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平坦路面,每隔半里處就有容貌清秀的婢子候在一旁,為這些貴人指引。
接著往里走,有條條清幽的通道,上面嵌著些光滑的鵝卵石,在拐角處,有一簇簇嬌花,水藍,碧青,霧紫,桃粉,鵝黃…各自相映成趣,互相點綴其間。
但若仔細觀察這些薄薄的花瓣,奇形異狀,應有盡有,有些散發著陣陣幽香,有的還會變幻顏色,更有甚者只是綻放剎那的芳華…由此便知可是集聚了天下的珍奇花卉。
繼續往前探步,亭台水榭,軒窗長廊,奇異的花紋在紅木柱上飛檐走壁,天青湖面,水波微漾,從湖心走過,遠處的樓閣飄渺若畫,那閣角似是隱在蒼翠中,莫名引人探尋。
再過一盞茶,就到了宴席入口處。
而此刻雲王身邊正有一位妙齡女子,水碧青紗,細腰拂柳,步步生蓮。
女子秀美清麗,似湖面那青色波紋,在霞光里潤色動人。
幾位賓客小聲議論著,“那該不會是…蘅王姬吧?听聞王姬貌色過人,今日一見,果真是位美人…”
剛來此的趙蘭君一听,不由輕扯唇角,“什麼王姬,那只不過是庶女罷了,一般顏色,就如此…嘖…”
眼角余光掠至一旁的黑衣男人,他趕緊補充道,“謹之,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其實也是實話啦!就咱們梁州的小娘子,有些比之更為靈秀,哎!我知道你也不願意,可就是…誒!”
鶴年面容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眸光略一放遠,他的視線從雲王身上掃過,霎時間,就收回了注意力。
趙蘭君也只有在好友面前才這般直言直語,若是在敵人面前,可見不著他半分心軟。
半炷香過去了,雲王從三三兩兩的賓客里脫身,轉眼就來到了鶴年他們面前。
兩人一同拜見了雲王,之後就聯姻的事宜淺淺商討了片刻。
一刻鐘後,壽宴正式開始。
歌舞起,芳菲始,推杯換盞間,好不熱鬧。
宴席本來要進行到亥時尾聲,約摸有三個時辰,但鶴年只飲了半壺酒,就覺得心里有絲煩躁,所以想著出去散會兒心。
他也不知這股莫名的情緒從何而起,只隱約覺著自己應該去外面瞧上一周,就好似宴席上沒有他在意的事物。
“誒,你去哪兒?” 瞧見男人要走,他趕忙叫住他。
鶴年並未回頭,只淡淡道,“我去外面隨意走走,不會很久的。”
他趁著周圍沒有過多的眼神注視,利落地邁步走出了宴席。
他只身一人在亭台樓閣間走過,又在青石板的拐角側留下一道黑影。
雲王府佔地之寬廣,半個時辰悄然溜走,他仍在王府的東南角徘徊。鶴年在排排水榭旁路過,只偶爾駐足,眺望那望不著邊際的江面。
在一片竹林中穿過,任由清風拂在臉上,他慢慢靠近了一條小徑。
他不知這是通往何處的,想著出來的時辰也差不多了,剛想原路返回,他忽地從小徑深處听見了一道輕輕的嘆息。
快速凝神屏息,那細微的動靜沒再響起。
鶴年欲轉身離去,但腳下的步子竟生生止住了。
再度邁開腿時,他已經沿著小徑往里走去了。
但摸索著往前,直到盡頭處,他才發現面前還有幾條通路,分別延伸往外,互不交錯。
路面上瓖著零零散散的素白玉石,日光照上去,耀眼至極。
隨機選擇了其中一道,漸漸地,他就走向了更深處。
待到眼前豁然開朗,他才停歇。
原來是一座樓閣。
他稍仰頭望過去,閣樓上有一扇窗微微敞著。
不能再往前了,他這般告誡著自己,因為面前如此雅致的樓閣里,可能會有姑娘露面。
正打算折返時,原先那聲嘆息又出現了,不過,好像不在閣樓里面。
他循著聲息尋過去,有一座小橋,橋下有潺潺溪水,而橋頭花枝高展,目光移轉至一旁,等等,有人!
是一女子。
雲髻峨峨,細長黛眉,唇若桃瓣,肩若削成,腰如約素,若嬌花照水,嫻靜婉柔。
女子上身著一玉白抹胸,搭著天藍衫子和百褶裙,微微晃動時,褶光搖曳。
她手持一面綾絹扇,扇面繡有一叢青竹,扇柄綴有寶石流甦。
此時,她正緩緩接近那絢麗花枝,扇面悄悄從另一側籠過來,另一只手也悄然合攏,試圖罩住枝頭那一只展翅翩飛的蝴蝶。
鶴年醒過神,屏住氣息,但蝴蝶還是飛走了。
女子再次發出一聲嘆息,他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她在此地。
他不知自己為何要浪費精力在這些事情上面,于是欲原路返回。
但地上的一根樹枝被他嘎吱一聲踩斷了,她這才注意到鶴年的存在。
“呀!” 女子發出小小的驚呼。她從未在這里見過其他人,尤其還是陌生男子。
不經意間,綾絹扇從手里滑落,掉在了溪流里。
“誒!” 她追著水流而去,欲拾起那面小扇。
鶴年見狀,本想回過頭遠去,但瞬時足尖輕點,在水面飄然掠過。
抬眸間,綾絹扇已經落入男人掌心里。
女子攬著薄霧般的裙裾,緩緩走近他。
她星眸流轉,眼波蕩漾開一圈柔光,“多謝這位郎君,這面畫扇是…”
他直接將小扇遞給她,女子素手輕觸扇柄,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但鶴年還是嗅到了一抹芳香,似是華貴迷離的一縷紫煙,悄然散入他的氣息中。
“謝謝郎君!” 她再度開口道謝,眼眸平視著前方,並未看向他。
但男人沒有徑直走開,而是佇立在一旁,此刻他的心緒平靜極了,胸腔中似是沒有了宴會時的那種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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