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
元生又喘了兩聲,終于才正常說話。
“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沈小侯爺找不到您,發了很大的脾氣!”
“......”崔令儀呆住,“你說什麼?他做了什麼?”
“好像說要問什麼事兒,都快把整個谷翻遍了...那模樣很嚇人吶!”
“......”
崔令儀心中涌上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去看看,你幫我這個交給卜色,讓她拿給藥童們。”
她趕緊把馮珍珠給的那份資料丟給元生,就往回走。
沈度這人,性格極怪,大多數時候,他像是冰山,靜的可怕。
但若是突然動怒,瘋起來很不好對付。
真不知道他怎麼會是這樣!
崔令儀一邊走,一邊思索著。
如今沈度這般死纏爛打,根本原因就是因為那份婚約。
他這人看著冷,實則責任感重。
輕易不會答應什麼事,但一旦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她娘病逝的那一夜,連她都不見,卻吊著一口氣等沈度。
不知道那晚她娘到底說了什麼。
現在想想,左不過就是求沈度好好待她罷了。
臨終托孤,本就不容易拒絕。
何況那時沈度不過才十幾歲的少年,正是意氣風發,熱血澎湃。
也許一時心血來潮,就答應了一個要死的,老母親的遺願,想要照顧她!
可他終究會有自己的所愛啊!
而她這一生,也不想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事到臨頭,崔令儀多少有點懊惱。
早知道沈度這般難纏,就應該隨便挑一個,把自己先嫁出去。
心頭冒出一個名字——岳書言,崔令儀頓時搖了搖頭。
可拉倒吧,那人她真的喜歡不起來。
再說,他好像和沈度也有牽連不斷的關系。
大約是遲早會被弄死的一個......
“砰”。
鼻頭連同額頭不知撞上了什麼,疼的她眼淚當時就 出來了。
“誰把什麼東西放在路....”
她捂著鼻子抬頭去看,頓時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沈度正站在她面前,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瞪著她。
“你...”崔令儀後退了兩步,但隨即就站住,也抬眼瞪著他。
“你做什麼?怎麼還沒走?!”
“為什麼?”沈度逼近兩步,猩紅的眼似乎要將她吃了,“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要說婚約是兒戲?”
寒意撲面而來,他動怒了。
崔令儀硬撐著沒動,但干澀的喉頭出賣了她的緊張。
沈度終于還是想到了這一層?
知道對之前的她來說,絕不會如此待他。
不會鬧脾氣,更不會漠視他。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在沈度的威壓下立住。
“沒有為什麼。就是突然想通了,不想追著你了。”
“我不信!”沈度突然抓住她的雙肩,強硬地逼視著她的眼。
“以前你不是這麼說的,你騙我!”
“對,我以前是說過喜歡你,追著你跑了十五年,可那又怎麼樣,我會長大啊,我會變啊!我現在不喜歡你了,不行嗎?”
“不,我不信。”
沈度那雙墨黑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但多了幾分從沒有見過的急切。
肩膀生疼,都快被他捏碎了。
這樣的他,陌生而又熟悉。
“你得信。”崔令儀扒開他的手,盯著他的眼楮,安靜地,認真地又說了一遍。
“這就是事實,我不喜歡你了。回去吧,回到你應該在的地方,以後也不要再見了。”
“我不信,不信...總有個什麼原因的。”
突然,沈度的聲音軟下來,再次急切地抓住了她。
“阿荔,許君耀說,是因為我太冷淡了,太沒有情趣了,你才會離開我,是不是?如果是這樣,我總要給我改的機會...”
他使勁地搖著她,漸漸語無倫次,張皇失措。
那雙一向平靜如水的眸子里,也被鋪天蓋地的慌亂覆蓋。
“......阿荔,是我錯了嗎,你不是說更喜歡我對所有人都退避三舍,冷漠以對,你說你只喜歡我冷冰冰的樣子,那樣就不會有別的女子....阿荔,我是不是記錯了,你告訴我...”
腦中轟鳴一聲,崔令儀只覺得心髒猛跳了幾下。
也不知是前世的記憶,還是今生的,亦或者兩世都是。
她窮追不舍地追著沈度的那些年,也不是沒有身邊人勸過。
但每次她都會回懟過去。
“他這麼厲害的人,脾氣不好也很正常吧,他可是要干大事的,怎麼能跟別的男人一樣,整天笑嘻嘻的,那不是紈褲嗎?”
“他冷點才好呢,省得別的女人誤會了,就死纏著他。”
“我就喜歡他冷冰冰的樣子,多好看吶,跟別的男人都不一樣!”
“.......”
她好像真的說過。
可那時候她也不知道,終有一天他會對別的女人另眼相待...
打敗她一腔愛意的,是他的笑不屬于自己。
崔令儀心情復雜地看著已在失控邊緣的沈度。
這樣的他,她從未見過。
前世今生,她還是第一次在沈度的身上看到這麼多情緒。
他的剛強,冷漠,倨傲...似乎在瞬間都化掉了。
果然,人都是會變的。
沈度也是人。
他有正常的情感。
今日他會因為她的斷然拒絕換上另一副面孔,他日自然也會因為愛上另一個女子改變所有,笑成暖陽。
“對不起,沈度,我為以前說過的話向你道歉。”
“但我現在說的都是認真的,我不再喜歡你了。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回去上京吧,你會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肩頭一松,沈度的雙手從她身上滑落了。
崔令儀不敢抬頭。
不敢去看眼前的沈度是什麼樣子。
他是那樣驕傲的人,突然被一個追了十幾年的女子冷漠拒絕,一定會很難堪吧...
可是,這一關總要過的...
“回頭我就不送你了,望你一路平安。”
說完這句,崔令儀迅速地調轉頭,急切地跑起來。
她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她只想不停地跑,永遠跑下去。
眼里有些東西流出來,又進到她嘴里,又酸又澀。
但當酸澀散盡,口中竟莫名泛起一種甘甜。
“沈度,我放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