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凌煙緊緊咬住唇角，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盡管心髒處的疼痛仍在持續，眼神里卻漸漸透露一絲堅毅和決絕。
她取掉密碼鎖，往上推開了盒蓋。
陳年舊物落入眼中。
她鼻子一酸，用力眨了下紅腫的眼，慢慢把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一個繡著幽蘭花的絲帕，層疊包裹著一對嬰兒銀手鐲。
這麼多年過去，手鐲依然亮白如新，上面精雕細刻的蘭花，純淨又神秘。
在風凌煙的記憶里，妹妹從來沒有佩戴過。
難道，是她的。
三歲以前的事情，她早已遺忘。
仔細收好。
她又拿出了一個褐色的絲絨袋，里面是一個翡翠平安扣。紅繩結，串了一顆純金轉運珠。光面珠上，隱隱刻有一個“俞”字。
指腹輕輕摩挲。
風凌煙鼻尖一酸，強忍著的眼淚立刻落了下來。
這是媽媽俞眉的遺物。
小時候，她經常看到媽媽對著這枚平安扣失神。每每這個時候，她都會搬一個小板凳，坐在媽媽身邊，默默地陪著她。
玉扣翠亮清透，紅繩耀眼如新，金珠明黃奪目。
媽媽卻再也回不來了。
淡淡的天光透進來，光影斑駁。空氣里浮著淺淺的悲涼。
風凌煙怔楞了一會兒，吸了吸鼻子，默默把平安扣收了起來。
盒子里，再往下，是一份折疊起來的文件。
展開。
泛黃的紙張上，粗體黑字，如銀針刺進星眸。
函頭。
收養證明。
那一瞬間，風凌煙刺痛難忍，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刀片在她的心髒上劃過。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幾個字，咬得嘴唇都滲出了鮮血。
君陌殤推門進來，見她一動不動，心頭一緊，快步走到她身邊。“十一。”
風凌煙耳中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消了音。長睫一眨，卻沒有淚珠落下。
“十一，說話。”君陌殤在她身邊坐下，見她失魂落魄，心揪得更緊了。
風凌煙一陣眩暈，手上的文件猝然墜地。
君陌殤扶著她躺好，彎腰把泛黃的紙張拾撿了起來。
收養證明
（編號︰安0018）
茲有「南郊」區「張北」街道（鎮）的「風衡」收養了棄嬰「風凌煙」，性別「女」，年齡「一周」歲。
經審查，情況屬實。
特此證明。
……
君陌殤瞳仁瑟縮，心跳加快，呼吸又沉又痛。指骨一寸寸用力，手中的文件攥成了一團。
他看到這份文件，都無異于晴天霹靂，更何況是身為當事人的風凌煙。
12歲失去雙親就已經夠孤苦了。
沒想到，寵她愛她的父母，竟然和她毫無血緣關系。
這樣的打擊，對于她來說，實在太過沉重。
君陌殤深深呼吸了兩口。把文件攤開，撐平，疊放好，放進了木盒里。隨後，起身，倒了一杯溫水過來。
“十一，喝口水。”
風凌煙雙眸微闔，輕輕得搖了搖頭。
君陌殤只能放下水杯，安靜地坐在她的身邊。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那些安慰人的話語，在真相面前，實在是太過蒼白無力。
時間無聲無息流逝。
浮著淺淡光影的房間，靜謐無聲。
直到——
傅檸給風凌煙打來電話。
君陌殤掃了一眼，轉眸，溫聲開口。“十一，傅檸的電話。”
風凌煙扯了扯唇角，嗓音嘶啞。“你接……”
若非心情太糟糕，她不會提這樣的“要求”。
傅檸一個人在異國他鄉，不接听，她肯定會擔心。
“好。”君陌殤眸色深沉，凝著心疼。指端劃過手機屏幕，低沉的聲音隨之響起。“傅檸，是我。”
“你……三少……”電話那頭的傅檸，很明顯的怔愣了一下。“三少，我找十一……”
“她睡了。”君陌殤低聲道。
“睡了……”傅檸頓了頓。“三少，麻煩你轉告十一，讓她給我回個電話。”
“好。”君陌殤抿了抿唇。
“謝謝三少……”傅檸準備掛斷電話。
君陌殤靜坐著，濃睫微微低垂，黑眸深幽。“傅檸，傅清川最近過得不是很好。有時間，給他打個電話。”
傅檸愣住。
“再見。”君陌殤抿了抿唇，掛了電話。
風凌煙緩緩扯開眼瞼，眼底的血絲有些駭人。張了張嘴，聲音低得只有氣音。“三少，你跟傅檸提傅總做什麼？”
君陌殤側身，低眸，抬手撫了撫她蒼白的俏臉。“傅清川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不希望他為情所困，影響工作。”
風凌煙長睫忽閃，秀眉蹙起。“傅檸出國，就是想要與傅總徹底了斷。你讓他們再聯系，萬一……”
君陌殤慢慢傾身，在她身邊側躺下，伸手摟她入懷。
短短兩天。
她好像瘦了很多。
蝴蝶骨愈發明媚，唯有胸前軟軟的兩團沒有變化。
沙發寬大，兩人躺下剛剛好。
君陌殤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又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唇角微微上揚。
“十一，真正相愛的人，是不會走散的。”
風凌煙心尖縮了縮。
“抱著我，睡一會兒。”君陌殤溫柔道。
風凌煙側了側身，抱住了他精干的腰身，頭深深埋進他的胸膛里。
清冷的氣息灌入心肺，紛亂悲涼的心漸漸寧靜。
不多時，兩人都睡著了。
大洋彼岸。
巴黎。
傅檸握著手機，胸口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
風凌煙奶奶去世的消息，是景煜告訴她的。
原本想著立馬打電話給風凌煙的，轉念一想，那個時間她肯定又悲傷又忙碌。便等著喪葬結束才聯系她。
沒想到，接听電話的人，竟是君陌殤。
他那句“提醒”，有如泰山壓頂，令她破防。
傅清川一向溫文爾雅，穩重又不失城府。無論遇到多大的事，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如今，君陌殤都說他不好，他的情況肯定很糟糕。
傅檸心亂如麻，似有冷硬的鋼珠滾過。
怔愣半晌。
算了。
已經決定和他一刀兩斷，還是不要再有任何聯系的好。
至于肚子里這個孩子，永遠都不要他知道。
這是她一個人的孩子。
滴鈴鈴——
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
傅檸心頭一驚，手機掉在了地上。
她慌忙拾起來，看了一眼。“您好……”
“傅檸小姐，您好，恭喜您已經通過初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