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您身為禮部尚書,必知葬儀有軌,入殮有時的道理。先帝棺槨已經封好,這時候開棺便是大不敬。”
陸仲成眼含憤怒,擋在內棺前。
姜允朝前恭敬行禮,“封棺再開有違禮制,然方才瞧見內棺內空曠,近來流言稱先帝聖體遺失,今番查驗是為堵無妄猜忌,方可止住謠言。”
絮兒領著命婦跪在一旁,原想辯駁兩句,因下葬是大場合,唯恐哪里做不周到,留給大臣討伐的理由,只好垂首靜听。
李辭左右看一眼,道“陸卿所言極是,姜卿切莫多慮,流言止于智者,不必為此亂了綱紀。”
姜允越想越不對勁,廢除殉葬制度時皇上分明說過不必事事遵循舊制,如今一味袒護陸仲成,大約做賊心虛。
先帝尸首,或許已被跋扈任性的皇後損毀。
而尚食局傳膳冊子記錄先帝駕崩那夜,皇後借太監王樵之口,傳了牛羊肉鍋子以及牛乳茶到靈前大嚼大飲。
按照祖制,自皇帝駕崩之日起,一百天內不得殺生食葷,白絮兒此行徑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允怒從心起,一向溫文爾雅的他青筋直暴,“皇上,既為正綱紀,就該一視同仁,大行皇帝殯天當夜,皇後娘娘便傳膳食葷,此為一。不顧群臣反對,妖言惑眾廢除人殉祖制,此為二。”
“皇上視百官勸諫于不顧,偏私偏袒皇後而不察,是臣勸進不力,請皇上責罰。”
一席話將李辭架到不公不義不孝不明的道德火焰上烤。
絮兒恨得牙癢癢,都是被恆榮帝那豬隊友拖累的,好端端的靈前吃什麼火鍋?白白害他們背鍋。
連廢除人殉的好事都顯得理虧起來。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動氣,若強出頭替李辭辯解,只會越描越黑。
人家參她原本就是說不知禮,她偏不讓他們找到錯處。
難得見她沉住氣,李辭很是欣慰。轉頭問孫時謙,“孫卿,你的意思呢?”
孫時謙看姜允火力全開,說得在情在理,連陸仲成都不敢反駁了,順勢說道
“皇上,姜大人所言不無道理。不如讓內閣大臣開棺檢視一番,免得僵持下去誤了時辰。”
李辭抬頭看天,是到了入土的時辰,溫聲道“就依卿所言,不得耽誤吉時。”
孫時謙與姜允對視一眼,拉著陸仲成與其他兩位內閣大臣圍到內棺。
此前他收到消息,內棺里絕計無人。正待看新皇帝鬧笑話,便見侍衛輕輕掀開內棺,露出一副白森森的骸骨。
幾人臉色微沉,居然真的有尸骨。
姜允連忙跪下,“臣听信謠言,狂悖犯上,請皇上責罰。”
李辭絲毫不怒,輕微探身向前,“你也是為了朝廷著想,朕如何會怪?還要嘉獎你敢于直言。”
絮兒垂著腦袋細听片刻,抿唇笑了。
當初李辭打算從外頭搬一具尸體進宮冒充恆榮帝,被她攔下。這種事情經手的人一多,難保走漏風聲。
在為朱美人收拾物件時想起來,蕭皇後的打手成英芝死在永壽殿,正好有副現成的尸首可用。便讓王樵以送宵夜為由,悄悄抬來裝進內棺。
皇陵埋外人,她原以為李辭不同意,沒想到卻答應得爽快。
“活人永遠比死人緊要,祖宗不會責怪。”
如是葬禮得以順利辦完,絮兒感覺一身骨頭不是被驕陽曬干,就是被百官及命婦質疑的眼神烤干。
落座轎內,猛灌了一壺水,將手橫過一抹嘴,“乖乖,集美你是不知道,方才我差點一起過去了。”
集美收過水壺,替她打扇子,“去哪里?”
“陰曹地府。”絮兒捂著心口,敲得像在打鼓,“該說不說,陸展的爹真不錯,幫著皇上說了好些話。”
提起陸展,集美面頰微紅,“那與我不相干。”
看她打扇子打得手酸,絮兒接過反而替她扇風,“怎麼不相干?往後是一家人了麼。”
越說越不成樣子,惱得集美又奪回扇子,嗔她一眼,“到底沒到那一步,說得太早恐怕落人笑柄。”
她的擔憂並無道理,絮兒近來真是被儒臣煩怕了,稍不留意,就能上升到大逆不道的境地。
隨著恆榮帝葬禮完成,關于他的死漸漸無人關心。熱搜榜上掛著的話題是京中有個淫婦白絮兒,回娘家偷奸被抓個正著。
經過一代代版本更新,白絮兒那淫婦甚至干起扒灰勾當,八十歲的老公公都沒放過。
轉眼石榴紅,丹桂香,中秋已至。因在孝期一切玩樂取消,絮兒獨在御花園賞月。
不知安嬪從哪里打探到她的行蹤,同來賞月。環顧四周,諱莫如深看著她笑。
“皇後可听聞坊間鬧了笑話?”
絮兒正吃著甜葡萄,感覺比李辭還要甜。抬頭一看,不甚在意,“什麼笑話?”
安嬪不請便坐,“說是有位淫婦,趁漢子在人家府里做工,勾搭十里八鄉的俊俏後生不知足,還扒灰呢。”
絮兒瞬間失了胃口,翻她一眼道“噢,太嬪如此關懷,想必這位婦人是太嬪的姐妹或是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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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嬪面色發訕,“說相干也不相干。倒是那婦人與皇後同名同姓。”
絮兒面色一沉,“太嬪想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不過是閑聊,閑聊。”
當今聖上原本要配蕭將軍的二姑娘,那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商賈之女做皇後,如同褻瀆了她似的,安嬪不能接受。
絮兒比她還不能接受,這種女人在後宮到底是如何活下來的?
“太嬪歷經兩朝,喜歡探人床笫的性情倒是一點沒改。”
安嬪皮笑肉不笑扯著嘴角,“宮中乏味,說笑麼。”
“說笑也需注意分寸,”絮兒撇下葡萄,淨手完畢道“熱孝期間頻造口業,太嬪是長輩,自然知曉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置。”
安嬪垂下腦袋,半掀眼皮瞄她,“輕者禁言七日,重者罰例一年。”
絮兒從石凳起身,“太嬪既知道,自己領罰。往後宮中再聞污言穢語,絕不輕饒。”
安嬪暗里撇嘴,真給她拿著雞毛當令箭了。
想當初蕭皇後對後宮姐妹甚是溫和,從不輕言責罰。如今換了這位,小門小戶出身,竟敢拿喬拿款訓斥人,真不知天高地厚。
憋著一股氣,安嬪紈扇擋著嘴,“往後必定謹言慎行。只是如今謠言甚囂塵上,據說驚動了衙門。按律婦女背夫淫人杖責二十大板,還要上夾棍,恐怕抓到那個婦人不會輕饒。”
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母儀天下的皇後被同名同姓的淫婦牽連,屬實值得幸災樂禍。
絮兒輕抬眼皮,“奸夫呢?總不好只打女人吧。混賬事也不是憑女子一人就能做下。”
安嬪知道她生氣,堆著笑道“皇後乃天下婦人之表率,依您的意思如何處置妥當?”
這是挖坑給絮兒跳呢。
當初扯著絮兒求情不想陪葬,哭得花容失色,只差叩頭了。如今解了性命之憂,轉眼就把絮兒的恩德忘干淨,可見其為人。
絮兒決心敲打敲打無稽言論,冷聲道“找到那位婦人,讓她指認奸夫,按奸淫罪該打的打,該罰的罰,男女一視同仁。”
安嬪略一想,眉頭蹙緊,“如此大張旗鼓查辦,豈不是讓天下人都知白絮兒是淫婦了?”
當著皇後的面一口一個白絮兒叫著,還淫婦淫婦的不離口,真是有礙觀瞻。
朱美人挺著沉重肚皮走來,嗔道“太嬪真是熱心腸,既得閑料理宮外瑣碎,不如替本宮多做些嬰孩衣裳。”
聞言安嬪臉色冷如冰凍,恭敬福身道“見過皇太妃。”
恆榮帝走前留下旨意,抬朱美人為德妃。若非是遺世所留,恐怕要引起後宮動蕩。
美人直升妃位,開朝一百八十八年從未有過此例。
安嬪恨得直喘,朱臻又道“來人,給太嬪送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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