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又怕李辭誤會，絮兒辯解道
“不是說跟你在一塊兒不自由。你給我許多自由，我知道，也感激。可我想自由選擇喜歡的人，憑心意挑選如意郎君。而不是被爹娘賣來沖喜。白家收了你們的錢，必定要我認命。”
說著自嘲地笑，轉去看月亮，“可錢不是我收的，命運卻由我來擔。我可不能認這樣的命。”
李辭沉默地听她說了半晌，已然知道她的心思。眼下要緊的是別讓她再逃。
這段時間他專心政事，沒有更多精力來應對兒女情長。也無法承受立刻失去絮兒的結果。
他處事信奉事緩則圓，用時間穩住局面，再尋機會翻盤。
現如今將她拱手讓出委實做不到。將她強行禁錮在身邊，又不是他的做派。
既談到愛，必定得心甘情願。
何況暗衛探听得絮兒的兩大喜好，銀子與美男子。李辭不要臉地想，可巧這兩樣他都有。
李辭上前兩步，借著月光將絮兒的臉細細掃量。烏黑的發髻，黑亮的眼眸，倔強的嘴唇……
用眼楮一筆一劃將之臨摹，刻印，收藏。
還沒失去她，已經開始懷念她了。
“過完年，咱們和離。”李辭沉下嗓子，一並沉下他熠動柔光的眸子。
絮兒乍听乍喜，險些蹦得三尺高。狂吞兩下口水，試探著問“真的？”
見她明明興奮又不敢表露的模樣，李辭真是又氣又笑。他懶懶伸出一截小指頭，“拉鉤，總該信了。”
以往都是絮兒纏著他拉鉤，這次調轉過來。絮兒歡歡喜喜鉤上他的小指，“拉鉤上吊一百年……”
“一萬年都不許變。”李辭兀地打斷。
“好好好，拉鉤上吊一萬年不許變，變了就是烏龜王八蛋。”絮兒笑眯眯拽著李辭的手，耍賴似的搖搖晃晃。
李辭卑鄙地想，或許此刻把面具摘了，將真實的他暴露在絮兒面前。那張臉尚有些吸引女人的魅力，不信她不喜歡。
轉念又怕，怕古怪的絮兒真不喜歡。
她與尋常女人不同，畢竟哪有閨閣小姐喜歡抱石頭，舞鐵棍的。
輕舉妄動一旦失敗，豈不是丟丑丟到皇宮來了？父皇知道了指不定如何奚落他。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冒險。
恰此時，萬歲山上傳來人群的呼喊聲。兩人鉤著的手還沒放開，就見對面山頂躍下一只大鳥，乘著月色俯沖下來。
只听“簌啦簌啦”的聲響，大鳥滑過密林，刮擦著樹頂，一頭栽到半山的涼亭去了。
絮兒打小就愛《走近科學》、《我愛發明》這類益智節目。盡管她的腦袋瓜並沒有多少智商消化科學原理。
她真情實感為那只木鳥捏一把汗，見它沒飛起來難免惋惜。連連嘆道“哎呀！沒飛起來，可惜可惜。”
身後竄出個聲音，听著比她懊惱千倍，“真是的，又沒飛起來！”
听聲音像是個男人，中氣十足，卻不怎樣年輕。
聞聲二人轉頭，絮兒還在發懵，李辭先一步彎腰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絮兒連忙福身，“拜見父皇。”
皇上沒所謂地揮揮手，示意平身。滿副心眼仍惦記那只木鳥，端著個西洋望遠鏡就往對面山頭看。
絮兒這才瞧清皇上的模樣。他個頭略比李辭低些，面龐清瘦，不怒而威。雖上了年紀，依舊是精精神神的樣子，不見半點贅肉臃腫。老也老得很好看。
皇上穿了一件玄色窄袖圓領袍，上頭繡著好些團龍補子。腰間用赤金絡子墜著塊龍紋玉玨。通身簡單清爽，卻十足十的威風凜凜。
“依你說，怎麼就沒飛起來？”皇上問得漫不經心。
李辭開口答，“兒臣……”
“沒問你。”
皇上驀地打斷，依舊舉著望遠鏡在看。
絮兒瞪圓了眼楮看李辭，還是第一次見他吃癟，真爽耶。
平日都是听他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的。如今遇見皇上，可算把他那股目中無人的傲氣壓了壓。
不問李辭，跟前不就只剩絮兒了麼。
絮兒提起得逞的壞笑，“回父皇的話，方才見鳥頭直直俯沖下來，大約是頭重腳輕。”
“嗯。”皇上鼻腔里輕哼一聲，“你也玩木鳥？”
絮兒恭順答道“臣妾對木藝不通，不敢造次。”
皇上這才放下西洋鏡，自顧自落到方才他們坐的圈椅，沖絮兒招招手，“過來，朕有話問你。”
絮兒鬧不清皇上叫她做什麼，沖李辭眨眨眼求助。
李辭別過冷臉，不給回應。
朝廷里有個愛玩木藝，不務正業的皇上也就罷了。好容易喜歡一個女人，居然也喜歡木鳥。好似遭受雙重背叛。
絮兒知道這小子的 毛病又犯了。誰要遷就他？
要遷就也遷就皇上。倘若得皇上賞的好東西，那真是十輩子不用忙活了。
她福身道“父皇要問什麼？臣妾若知道無有不答的。”
皇上見她頗有姿容，行為卻不拘束，很有幾分活潑俏皮，看著心情就好。
又看李辭冷牆似的立在那里，看著就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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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了會兒，皇上在手上把玩兩圈西洋鏡，才道“朕這兒子有何不好，非要與他和離？”
當即嚇得絮兒跪地，搜腸刮肚一通，愣是沒找著合適措辭。
李辭這才調轉眼楮看她，要笑不笑的。好像有個冤魂放出來沉冤昭雪，有種大仇得報的爽快。
絮兒思考片刻，覺得不該晾著皇上。再看李辭一副有人撐腰的樣子，硬著頭皮便答“他什麼都好，就是臉太丑了。”
話音甫落，三人都沉默了。
唯有草間蟲子 的聲響，越發襯得場面安靜得詭異。
皇上听了她的話沒生氣也沒笑，些微探出些身子，“男人的臉沒緊要，這條不算。”
立時讓絮兒冒大火，男人的臉哪里不重要？
那可太重要了！
與人組建家庭，總有磕磕絆絆鬧矛盾的時候。倘若對方是美男，看著氣就消去大半，哪里還吵得起來？
丈夫好看，乃維系家庭和諧的有力基石。
她不服，些微噘嘴反駁，“回父皇的話。丑就是丑，並沒有算不算一說。總不能長得丑的硬說是美，顛倒黑白扯謊。我又不是那個李斯，指鹿為馬。”
聞言李辭沒忍住笑，悄悄貼向她耳邊道“指鹿為馬的是趙高。”
當即臊得絮兒紅了臉，抬手掐了他胳膊一下，“要你管。”
皇上冷眼瞧見二人的親密小動作，恨得牙癢癢。這小子真是不中用，居然被女人死死挾制。就這樣怕她出丑，忙著出聲提醒？
又看李辭的臉，丑是真丑。不虧人家姑娘不愛看，他都懶得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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