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的是，第一場比賽結束的當晚，柯杰找到哈薩比斯。這一次，他再也沒有之前的少年傲慢和狂妄，而是認真的詢問什麼叫做蒙特卡洛算法，什麼叫做深度學習。
他甚至還在接受采訪的時候，向一位科技記者打听人工智能之所以能夠不斷進步的原理。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哈薩比斯和李睿的提醒。也終于意識到他面對的不是一台普通的電腦，而是一種智能。
當天晚餐的時候，李睿問他感覺怎麼樣。
柯杰苦笑一聲說道︰“我現在終于明白了，這條狗和以前的圍棋電腦都不一樣。它懂得布局，會判斷大勢，計算精準，棋風穩健，沒有心理問題。它太過強大了，如果硬要做個比喻的話，它就是計算更強，棋風更穩，判斷更精準的石佛李昌鎬。
“那你對第二場比賽有沒有信心？”李睿問。
柯杰的臉上又出現了少年的意氣風發︰“當然有信心，這次我可不會輕敵了。”
這次柯杰確實沒有輕敵，也沒有別出心裁的采用什麼古怪的招法，而是從古人精心研究出來的定式開局，從一開始就穩扎穩打，步步為營。
但棋局進行了一個小時之後，柯杰的臉上現出了茫然的神色，他甚至站了起來仔細的盯著棋盤上那顆深思的狗剛剛落下的黑色棋子，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同樣不敢相信自己眼楮的，還有解說室里的聶棋聖和黑佳佳。
聶棋聖是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的，然後對著直播間里數百萬的觀眾第一次謙虛起來︰“不好意思，我真的看不出來這是一步好棋還是一步壞棋，這步棋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
“佳佳，你怎麼看？”李睿問同樣茫然的黑佳佳。
黑佳佳搖頭道︰“我也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不只是他們。
在朝島的直播間里，在島國的直播間里，在鏵國棋院圍觀在電視機前的眾多職業棋手們，在世界的各個角落，所有的職業棋手和圍棋愛好者們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步棋，他們甚至懷疑是不是工程師接收到了錯誤的指令，下在了一個錯誤的地方。
只有不懂圍棋的看熱鬧的觀眾才會問︰這步棋到底怎麼了？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這是棋局的第37手，深思的狗出人意料的在棋盤右側巨大的空白區域上，柯杰之前放置下的一顆白色棋子的側下方落下了自己的黑色棋子。
這不是一個職業圍棋選手會下出來的招法，相比起第一局中聶棋聖說是鬧著玩的那一招，這一手看起來的損失巨大，完全不合常理。
如果是業余棋手下出這麼一招，還能理解，但下出這一手的是深思的狗，就讓人十分意外了。
朝島直播間里。
“這一手是什麼意思？你看得出來嗎？”曹薰鉉問李昌鎬。
李昌鎬連連搖頭︰“我暫時還看不出來。恐怕還需要看後續的發展，才知道這一手到底有什麼意義。”
島國直播間里。
梅澤由香里向棋迷們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步棋！”
官方直播間里。
聶棋聖嘗試著推演接下來的招法，只推演了幾步就放棄了，有些自嘲的說︰“不行，我的腦力有些跟不上了，再推演下去可能就要吸氧了。”
全世界棋迷對這一步棋的看法也是不盡相同。
【這是什麼下法，有些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了！】
【看起來像是要彌補那邊的子力劣勢，連接上下的黑子，從大局看沒太大問題。】
【看不懂這步棋，好像所有解說也沒看懂！】
【正常棋手是不敢下這里的，後面的計算難度太大了，但是深思的狗可以！】
此時的柯杰已經繞著桌子轉了好多圈，似乎這樣也不能緩解他心中的壓力，干脆轉身走了出去。
一台攝像機緊緊跟隨著柯杰，只見他走到比賽場外的露台上，看著遠處的風景發呆。
沒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麼，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深思的狗這一招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聶棋聖放棄推演之後，問李睿︰“狗的勝率判斷如何？”
李睿晃了晃手中的平板電腦︰“剛剛那一步之後，深思的狗對自己的勝率判斷提升了大概10個百分點，達到了55。”
“有這麼夸張嗎？”聶棋聖再看向棋盤疑惑的道，“我忽然想起當年學棋的時候，老師教過的一句圍棋諺語，高者在腹，下者在邊，中者佔角。現代圍棋水平比較接近，比賽過程的壓力很大，棋手們更傾向于在角部與邊上做變化，打零碎的戰斗，深思的狗可以通過強大的計算能力掌控中腹的更多變化，這或許就是它下出這一步棋的底氣吧！”
不愧是聶棋聖，盡管看不懂後續的變化，依然能夠從哲學層面把這步棋的意義講解出來。
事實證明，他說對了。
柯杰離開了整整10分鐘，才回到座位。他又仔細看了看棋盤，這才慎重的落下了第38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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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比賽，柯杰好像陷入了迷茫當中，他像是被狗牽著鼻子走，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頻頻陷入小規模的纏斗當中。
深思的狗則是游刃有余，它對自己勝率的判斷始終保持在55以上。
職業棋手和解說們實在看不懂局面，他們都慶幸此刻對陣深思的狗的不是自己而是柯杰，如果換成他們在場上，估計已經滿頭大汗了！
李睿問聶棋聖怎麼看。
聶棋聖道︰“我感覺……柯杰還是有點優勢的。”
這就是人類和機器最大的區別，人類會通過感覺能力來判斷局面，而機器不會，機器只會通過理性的計算來判斷。
或許有的時候感覺能夠幫助棋手更快的找到好棋，也可以避免思考一些沒有必要的棋，可在另外一些時候，用感覺替代理性和計算則會導致失敗。尤其當面對的是一台沒有感情不知道感覺為何物的機器的時候，失敗的幾率就會更大。
柯杰越來越吃力，到了70手之後，當深思的狗通過它在第37手的那一顆令人無法理解的落子，把棋盤上下黑子連接起來之後，柯杰終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解說和職業棋手們也終于看懂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茫然，震驚和失落。
茫然在于圍棋居然還能這麼下！
震驚在于這一手居然藏了這麼深，而且藏的這麼早，效率還這麼高！
失落在于他們終其一生恐怕永遠無法下出如此精妙的神之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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